我到賓夕法尼亞大學澤梅爾教授家作客
Tu Xiang Zheng (塗向真)
1991年初夏的一個周末,我應邀到賓夕法尼亞大學澤梅爾教授家參加家庭Party。我一早起來,梳洗打扮了一番,拿了一瓶茅台酒,準備出門。就在門口,遇到了住在同一棟公寓裏的Wang太太從外麵進來,他看了我一眼,笑著對我說:“我看你今天是西服革履、風度翩翩,好一副紳士派頭呀!”。雖然是玩笑話,但卻道破了一個平凡的真理:“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像我這身穿著走出去,熟人一看,難免不會產生“舊貌換新顏”之感。
汽車沿著斯庫爾基爾河北行,這裏是遊覽區,車速限製在每小時20英裏。我早聞此地風景秀麗,卻一直沒有機會領略,這次能乘車觀賞,算是個意外收獲。沿河兩岸綠樹成蔭,繁花似錦。微風在藍錦緞似的河麵上吹起漣漪,在和煦的陽光普照下,光燦耀眼。路過一段寬敞的河麵,那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賽艇訓練場地,有兩艘賽艇正在河中展開激烈的比賽,賽手們個個鬥誌昂揚,奮力拚搏,兩艘賽艇就像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很長時間內都是你追我趕,難分勝負。
賓大的賽艇運動,承襲了英國的劍橋和牛津大學的傳統。賓夕法尼亞大學建校是以英國的劍橋和牛津大學為範例,不僅學校建築融合了兩校的風格,而且作為兩校“圖騰”的賽艇運動也是全盤接納。說賽艇運動是賓大的“圖騰”一點也不誇張,我第一次從東門進入賓夕法尼亞大學的Moore大樓時,迎接我的就是一艘高掛在入門大廳南牆上的賽艇。那是在美國大學賽艇運動會上奪過魁的賽艇,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功臣,退役後安置在這裏,供人們瞻仰和懷念。
離開斯庫爾基爾河岸後,汽車沿著36號公路北行。出城不遠,舉目東望,就可以看到一大片荒廢的工業區,據說,那就是以前的美國東海岸重工業生產基地,被稱為“美國的魯爾”,在美國的工業發展史上,與德國的魯爾工業區一樣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隨著資源的耗盡、環境的惡化,美國的工業結構發生了變化,新型產業和高科技產業誕生了,落後的產業淘汰了,風光一時的舊工業基地被送入了曆史博物館,眼前隻能憑這些殘缺不全的廠房、牆壁、煙囪、鐵軌知道這裏曾是美國工業巨人的立足地。
在36號公路上行駛了四十多分鍾,汽車右拐進入了一片豪華的住宅區,這裏住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白人。據報道,費城的市區居民38%為黑人,郊區居民則95%為白人。20世紀60年代,美國通過的三個民權法案,尤其是1968年的住宅法,給予了黑人自由擇地而居的權利,但由於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觀念,以及經濟原因,絕大多數黑人還是居住在城內的聚居區。所以,在我住的公寓附近散步,沿著Walnut大街和Chestnut大街東行,路上行走的和街旁閑坐的絕大多數是黑人,連值勤的警察也是黑人,好像進了黑人的世界。
澤梅爾教授家座落在公路邊的高坡上,是一棟二層樓的獨立別墅。前院約有200多平方米,兩棵大樹挺立在院子的兩側,投下的樹蔭幾乎占了大半個院子。院中的草坪整齊平坦,青翠欲滴。草坪的中央立了一座磚砌的花壇,壇中種滿了各種應時花草,五顏六色、香氣撲鼻。樓前右側是一座木頭搭建的露台,台中放置一張支著遮陽傘的大桌子,十幾把塑料椅子,台邊放置一台黑色大烤爐,還堆放幾箱啤酒和飲料。我剛踏進院子,一種精巧雅致、清爽舒適的感覺油然而生,心想美國教授的家的確有與眾不同的格調和氣氛。
澤梅爾教授夫婦在門前迎接我,把我領進客廳,寒暄了一陣。然後教授夫人很有禮貌地對我說,失陪了,她要去廚房準備Party食品。我在學校見過教授夫人,她和澤梅爾教授一樣,都是蘇格蘭人的移民後代,具有純粹的白人血統。她是澤梅爾教授的同窗好友,學的是法律,當過專利律師。她實際年齡已經五十好幾了,但看起來卻像是四十來歲。從外貌形體看,潔白的臉蛋,碧藍的眼睛,陽光般燦爛的金發,身材豐腴,體態輕盈,讓人刮目相看。從氣質風度看,樸素大方,秀麗端莊,散發出知識女性的成熟、穩重、自信、溫情的濃厚魅力和韻味。
澤梅爾教授領我參觀他的別墅,樓上樓下從頭到尾轉了一圈。房子很時髦,很寬敞,四室兩廳,裝飾得豪華雅致,舒適敞亮。當轉到澤梅爾教授書房時,他特意指著桌上的麥金塔電腦(Macintosh)給我看,說那台電腦是他形影不離的夥伴,白天帶它上班,晚上帶它回家,著書立說、與學術界朋友的聯係全都靠它。我在學校也用麥金塔電腦,是蘋果公司1984年初推出的產品。這種電腦體積小,重量輕,一隻手提著它就可以到處走。操作簡單,使用方便,是世界首台使用圖形用戶界麵的個人電腦。想不到這麽好的電腦竟然好景不長,很快就被後來居上的電腦公司擠出了市場。多虧喬布斯接管公司,在他的帶領下,從失敗中爬起,於2007年推出了iPhone智能手機,成為各國人們瘋狂追求的時尚手機。於2010年發布了iPad平板電腦,引導了世界筆記電腦的新潮流,成為手機和個人電腦的世界霸主。喬布斯已經離開人世了,但他創造的奇跡仍在不斷地改變世界。
澤梅爾教授領我到掛在客廳裏的一幅畫前,說這是他抽象派畫家女兒的最新作品。我感到很困惑,畫裏看不到現實生活中的形體,也找不到引人入勝的視覺中心,整個畫麵散漫零亂,沒有鮮明主題,沒有清晰層次,我所能看到的,隻是五顏六色的點、線、麵,和亂七八糟的碎石瓦片。我對繪畫藝術一竅不通,不敢枉自加以評論,隻能睜大眼睛地仔細觀看,還不時笑著點頭,讓人看了好像是有所領悟。正當我心慌意亂、不知所措時,發現畫麵裏有我熟悉的矽片和光纖,我喜出望外,心想有救了,該開口說話了。我說,這畫裏含有高科技元素,表明畫家對高科技有興趣,能與時俱進,不斷挖掘新的題材。畫麵呈現出濃厚的時代氣息,作品的創意也很新穎獨特。我這樣東拉西扯、敷衍搪塞,自已也不知道想要說明什麽。幸好澤梅爾教授聽了以後,爽朗地笑出聲來,我想,我說的話可能正中了他的下懷,心裏才踏實下來。
我和澤梅爾教授的談話主題,一下子進入了我正在研究的微光機械壓力傳感器。他對我從事的這項研究很讚賞,認為這是開創性的研究,對催生新的微機械研究很有促進作用。這真是“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我和澤梅爾教授在傳感器的研究領域耕耘了半輩子,都願為傳感器的發展貢獻餘力。雖然我們以前不曾有過合作,但對傳感器的發展趨勢的前瞻和預測,卻是不謀而合,這當然不是天意,隻能歸之於我們各自的智慧使然。
我們從屋裏出來,與聚集在露台上的澤梅爾教授的家人會合。澤梅爾教授有一兒二女,都已成家立業。全家聚在一起,大大小小十幾口,也是人頭躥動,熱鬧非常。澤梅爾教授講了幾句話,算是歡迎我的致詞,然後就各人自助吃喝開了。Party的主菜是燒烤,有肉、有魚、有蝦、有香腸等,還有飲料、水果、甜點等,既豐盛又實惠。
Party中間最熱鬧的是澤梅爾教授全家大合唱,唱的是蘇格蘭民歌,教授夫人彈曼陀林伴奏。我聽不清歌詞的內容,但能感覺到是思念自已的故鄉,抒情味很濃。我是第一次聽曼陀林的演奏,感到很新鮮。琴體呈半梨形,短頸,頸部帶品,琴頭呈鐮刀形,向後彎曲。其特點是快速反複彈奏,以震音方式保持音響的持續,音色低沉、渾厚、清脆、明亮,有很強的穿透力和感染力。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澤梅爾教授家人已經是第六、七代的移民後代了,卻仍然對自已祖先的故鄉懷有濃厚的情意。我們這些流落海外的炎黃子孫,何嚐不是如此,不管我們身處何地,離開始祖陵墓有多遙遠,但我們的心卻永遠向著我們始祖的發祥地,永遠在始祖舉起的中華民族大旗的召喚下萬眾一心,奮發向上,為中華文明的生生不息、永葆青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