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舞台上我們會經常看到不同以“G”開頭的國家集團,這其實是我們觀察全球權力結構和利益集團的最佳窗口。G是英語Group的第一個字母。從最初代表西方列強的G7,到吸納全球主要經濟體的G20,再到象征中美戰略並肩的G2概念,這些體係的變遷勾勒出中國從邊緣國家到全球中心力量移動的漫長軌跡。這並不僅是一段簡單國際關係史,更是一條中國逐步入局、伸展、參與掌舵的路徑。
這一切的起點可以追溯到冷戰時期的西方精英俱樂部。七國集團(G7)的前身誕生於1973年,正值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以及布雷頓森林體係的解體(collapse of the Bretton Woods system)。在二戰後的幾十年裏,布雷頓森林體係以美元掛鉤黃金、各國貨幣掛鉤美元為核心,構建了一個由美國主導的固定匯率國際貨幣秩序。然而,到1960年代末,美國通脹和貿易赤字加劇,黃金儲備難以支撐全球不斷增長的美元需求。1971年,美國總統尼克鬆宣布美元不再兌換黃金,即“尼克鬆衝擊”(Nixon Shock),標誌著美元與黃金掛鉤體係的終結,也使全球貨幣體係迅速轉向浮動匯率時代。正是在這種結構性動蕩中,西方主要經濟體迫切需要一個新的跨國協調平台。
為應對金融動蕩並協調宏觀經濟政策,美國、英國、法國、西德與日本的財長隨後舉行了非正式會晤,意大利和加拿大陸續加入,1976年正式形成G7。作為當時世界最富裕、工業化程度最高的國家集團,G7在很長時間裏是西方塑造全球議程的主要平台,是製定全球規則的權威國家。冷戰結束後,為將俄羅斯納入西方體係,G7於1998年擴容為G8,但G8因2014年俄羅斯占領克裏米亞事件而告終,俄羅斯被刪除成員資格,集團再度回到G7。在這一漫長階段,中國無論因體製差異還是當時的發展水平,都一直被排除在國際事務核心決策圈之外,清楚地暴露了西方發達國家在維護自身主導地位時所特有的排他性。
進入21世紀後,世界經濟力量版圖發生了深刻變化。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讓西方發達國家第一次意識到,缺少新興經濟體參與,全球金融風險根本無法被有效管理。這促使在1999年12月成立了包括G7在內的二十國集團(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機製,包括俄羅斯、中國、印度、澳大利亞、墨西哥等大國,標誌全球治理開始向更具包容性的方向調整。但真正讓G20完成曆史性躍升的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危機暴露了G7的製度局限和無奈,美國小布什總統決定將G20提升為領導人峰會機製。同年11月,首屆G20領導人峰會在華盛頓召開,象征全球經濟重心向新興世界轉移。
對中國而言,這是第一次以重要當事方身份進入全球治理中心舞台。時任國家主席胡錦濤出席首次峰會,與各國協調宏觀經濟政策、提供關鍵金融支持,避免全球係統性崩潰。中國不再是被動圍觀者,而成為了全球經濟治理中的關鍵穩定器,也因此獲得了與傳統強國平等對話、共同塑造國際規則的曆史性地位。
推動G20取代G7成為全球經濟主要平台的根本動力,是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經濟體在全球人口與GDP中的結構性優勢。G7僅占全球人口約10%,而G20占全球三分之二。在經濟影響力上,中國的崛起尤為突出。今天,中國不僅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也是全球貿易增長和產業鏈的關鍵牽引力,是許多國家的最大貿易夥伴。在全球經濟放緩的背景下,中國經濟的每一次調整,都能影響大宗商品價格、供應鏈穩定和國際需求,其政策變化也能讓世界震顫和動蕩。
與此同時,一個更聚焦中美關係的分析框架也在21世紀初浮現,那就是G2(兩國集團)。它並非正式組織,而是對中美這一對超級大國組合在全球治理中所承擔角色的概念性描述。無論是氣候變化、全球金融穩定還是地區衝突,中美互動幾乎都具有決定性影響。值得注意的是,冷戰時期的美蘇並沒有出現類似“G2”的說法,因為那是以對抗為主的兩極結構,而非合作治理框架。這也凸顯當代G2概念的意義:世界第一次承認一個非西方國家能夠與美國進行平等對話並共同承擔全球責任。特朗普本人也曾公開將與中國領導人的會晤稱為“G2峰會”,無意中認可了中國在世界權力結構中的核心位置。
在這些重大變化之外,還有一些耐人尋味的象征性細節。例如,美國對最近由南非首次主辦的 G20 領導人峰會采取了徹底抵製的態度,主要是因為美國與主辦國南非政府在最近幾個國際事務上有重大分歧。特朗普總統不僅本人缺席,還決定不派任何高級官員代表美國參會,這恰好也體現了特朗普對多邊機製的一貫冷漠。他更偏好“一對一”的交易式外交,認為多邊會議效率低、約束多。然而,這種選擇實際上等於主動放棄了在全球議程中的影響力,甚至為抵製尋找借口。但會議並沒有因為美國的缺席而冷場,相反,媒體甚至嘲諷,由於美國總統缺席,其他國家反而“更自在”,會議氛圍更融洽,討論也更聚焦實質議題。從外交角度看,美國這是一種明顯的自我削弱行為。當 G20 機製繼續推進,缺席國家的影響力自然被稀釋,會議在製定規則時,事實上就變成了 G19 在決定方向。
回顧過去幾十年,中國從被G7/G8拒之門外,到成為G20中的關鍵穩定器,再到在G2概念中與美國比肩,中國的國際身份完成了從“旁觀者”到“參與者”,再到“領路者”的曆史躍遷。G20的興起象征全球體係對中國崛起的主動擁抱,而G2概念的流行則確認了中國作為世界超級大國的核心地位。
但必須承認,盡管中國的GDP總量已經位列世界第二,但人均GDP依然與發達國家存在顯著差距。這意味著,中國距離真正意義上的“強國”仍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希望成為世界各國願意借鑒、效仿的現代國家,中國不僅需要經濟層麵的持續增長,更需要製度層麵的深刻進步。首先,政治生活必須更加開放,包括最基本的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和社會參與度,讓人民能夠在國家治理中擁有真實而有效的發聲渠道,而不是被嚴格管控、被動接受政策安排。一個社會如果把人當成隨時需要“管理”和“控製”的對象,而不是擁有思想、判斷和創造力的公民,那麽其政治生態難免僵化、壓抑,成為發展障礙。
真希望未來的中國不僅在經濟上持續開放與繁榮,也能在政治與社會領域擁抱更大的自由與透明,使國家真正成為一個以自由、創造力與現代治理為標杆的力量,讓世界看到一個更加自信、開放、值得尊敬的中國。
2025.12.12 於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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