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霧

開通文學城博客,記錄日常的生活與遐想。
個人資料
正文

身體胖的苦惱

(2025-12-05 09:22:11) 下一個

我一直在琢磨這篇文章的題目,究竟是“身體肥胖的苦惱”,還是寫“身體胖的苦惱”更妥當。最終我決定刪掉“肥”字,感覺它帶有一些貶義,也顯得攻擊性太強。而“胖”在語氣上更加中性一些。雖然在英語中,“肥”和“胖”都可以翻譯成 fat,但“肥胖”一詞往往對應 obesity,已被視作一種病理狀態。

我第一次來美國是八十年代末,當時是聯票,先從北京飛日本,再從日本飛西雅圖,最後轉機去紐約州上州的伊薩卡。在日本轉機的時候,機艙已經滿員,我當時手裏拿的是美國他獎學金提供的open ticket,上麵注明,如果沒有普通艙,可以乘坐頭等艙。所以從日本飛西雅圖的那段航程我簽的是頭等艙,記得隻有10個座位左右,好幾個座位沒人,空間寬敞,所以我並未注意到乘客的體型差異。但在西雅圖轉乘飛伊薩卡的小飛機時,四十多個座位,我忽然發現身邊幾乎全是大塊頭,前後左右都乘客都把身體緊緊擠在狹窄的座位裏。當時一瞬間我甚至擔心:這樣的小飛機載著這麽多大胖子,會不會有超重出事的風險?

落地美國後,我才明白,這樣的體型在美國非常常見,普遍比當時的中國人要大上 1.5 倍甚至更多。不久我也便理解了其中原因:美國甜食太多,而且甜得驚人。在八十年代之前,中國的白糖是憑票供應的,每人每月隻有極小的配額,能吃到糖是一種奢侈。而在美國,糖幾乎比鹽還便宜,冰激淩、蛋糕、蘋果派、甜飲料隨處可見。美國人也非常愛吃油炸食品。這樣的飲食結構,自然很容易導致體重迅速增加。

後來再坐飛機,我最擔心的就是旁邊坐個體型特別大的人。有一次真的遇上了,坐在我右邊的那位乘客不僅占滿了整個扶手,身體甚至突出我這邊至少兩寸。我隻好把胳膊盡量往左縮,兩個多小時感到極為壓抑。我想,任何普通乘客碰到類似情況都會覺得不舒服,都會禱告別遇上大胖子。

然而,前陣子的一則新聞讓我忽然意識到:體型大的乘客也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有位叫 Vanessa 的女性,從坦帕飛紐約,兩小時的飛行幾乎讓她以淚洗麵,因為她瞥見旁邊的男乘客正在給朋友發信息:“一個身體巨大的女人坐在我旁邊……” 我估計她平時很在乎他人的反應,所以下意識地看了別人正在進行的短信。之後Vanessa把這個經曆發到 TikTok 上,引發了巨大的共鳴。許多人支持她,認為她不該被羞辱。這件事讓我反思:我們抱怨自己的不便,而那些體型較大的人其實還要承受額外的羞辱,他們的痛苦可能更深。

關於肥胖者乘機的問題,美國一些大航空公司如今已有更人性化的安排:如果機上有空座,會盡量讓體型較大的乘客換位。有些公司則要求提前購買兩張機票,如果飛機未滿員,多買的一張可以退票。這樣的政策多少減輕了一些尷尬。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胖”和“富態”曾經長期被視為健康與富裕的象征,尤其在中國幾千年頻繁出現饑荒、逃荒、要飯的曆史背景下,瘦骨嶙峋往往是貧困、疾病、死亡的標誌。改革開放前的日常問候裏,如果有人說“老張,你好像最近胖了點,氣色不錯”,那是在讚美。而同樣的話若在美國問,那就等於在罵人了。“胖”在當下的美國則常常被視為侮辱。如今中國也流行“追瘦”風,許多女明星把自己整得瘦骨嶙峋,還有一個新創的詞“骨感美”來標榜這種風潮。當然也有人批評這種極端審美,甚至形容她們像失去生命力的“紙片人”。

“肥胖”(obesity)如今已被醫學界認定為一種疾病。所以減肥和預防肥胖,是我們追求健康生活的共同目標。家裏的體重秤幾乎是每個人定期查看的對象。節假日或聚會吃多了,重了幾磅,心中便會生出負擔。我們當然希望維持健康的體重,但“紙片人”式的極端瘦並不值得追求,更不符合健康標準。

對體型較大的人,我們也應給予尊重與體諒。曾有乘務員建議,如果乘客因為旁邊的人體型過大而感到座位被壓縮,卻又不便直接開口,可以把訴求寫在手機上的備忘錄,交給乘務員,他們通常會協助處理。這是一種體貼且不失尊重的方式。

對他人多一點同情,是我們每個人都應具備的基本善意。體型較大的人不僅承受身體上的負擔,也承受著來自旁人的目光和偏見,我們更應理解他們的雙重痛苦。

2025.12.5 於美國

[ 打印 ]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