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山的波德戈裏察前往波黑的薩拉熱窩,我們同樣選擇乘坐長途汽車。這是一段事先被穀歌地圖低估、卻被我們深刻銘記的路。
原本計劃六個半小時抵達的旅程,最終走了將近九個小時,這是一條被風、雨與雪交織的山路。行駛時雖不覺得十分驚險,事後回想,卻不免心頭一緊——身處異國的高山深穀,風雪交加、道路陌生,每一個轉彎都藏著讓人脊背發涼的未知。

清晨從波德戈裏察出發時,城市尚在薄霧之中。長途巴士準時啟程,車上乘客幾乎滿員,司機是位黑山中年大叔,麵容沉穩,簡單交談中看得出他對這條路線已駕輕就熟。

剛駛出市區,道路便開始起伏,山勢漸高,車窗外的風景從城市的灰色變為山野的綠色,間或有一束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遠處的山坡上,讓人一時誤以為這將是一次輕鬆的旅程。

接著,汽車駛過黑山西部城市尼克希奇(Niksic),這座山城安靜而樸實。

然而,不久,天空開始變臉。先是細雨蒙蒙,接著風勢漸強,雨點打在車窗上發出密集的聲響。遠處山脈可見樹上積雪,車下蜿蜒的山路被雨水打濕,車身偶爾輕微滑動。司機神情專注,雙手緊握方向盤,每一次急彎都伴隨一陣晃動,乘客們不由得屏住呼吸。


巴士在山穀間穿行,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峽穀,塔拉河水在下方奔流。汽車沿皮瓦峽穀蜿蜒前行,碧綠皮瓦湖水在絕壁間閃耀。




途經神秘的奧特薩洞穴

越過黑山與波黑的邊界,塔拉河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盤山公路。雲層低垂,山霧繚繞,仿佛天地之間隻剩這一輛孤獨的車。風忽而停,忽而又起;雨時而稀疏,時而密集。那種不斷變化的節奏,像在考驗旅人的耐性,也讓人感受到巴爾幹山脈的粗獷與不可預測。




途中經過波黑東南部的福查(Foca),它位於塔拉河與德裏納河交匯處,小鎮四周群山環抱。



當車進入薩拉熱窩南部特雷斯卡維察(Treskavica)山區時,氣溫驟降,雨漸漸轉為雪。車窗外的景象從灰色變為銀白,風卷著雪花橫掃而來。路麵開始結冰,司機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爬坡。路麵不寬,好在路上車輛稀少,偶爾有迎麵車輛駛過,車燈在雪霧中閃爍不定。每一次錯車,都像是一場默契的考驗:一方稍讓,一方輕退,留出那僅夠兩車並行的狹窄空間。



山間村莊的屋頂已覆上厚雪,那一刻,時間似乎凝固在白色的世界裏,隻有引擎的轟鳴聲提醒人們:旅程仍在繼續。




車終於駛出雷斯卡維察山區,進入平原。


天色越來越暗,當薩拉熱窩的燈光在遠處閃現時,車廂裏響起一陣輕微的歎息與笑聲——這漫長的九小時旅程,終於要抵達終點。司機穩穩地將車駛入薩拉熱窩長途汽車站,我和同伴們鬆了口氣,提著行李下車,按事先計劃,所定旅館就在附近,步行幾分鍾應可到達。可打開導航後,卻驚訝地發現,所謂“附近”,居然還有十多公裏的距離!原來穀歌地圖開了一個“玩笑”,我們訂的那家旅館並不在這裏,而是在另一側山穀邊(估計當時選錯了汽車站)。站在冷風中,我們隻好走到車站出口,攔下了幾輛出租車。車子沿著狹窄的街道穿行,經過米裏亞茨卡河,越過舊城區的燈火,終於看到了薩拉熱窩市中心暮色下的輪廓。
當我們拎著行李走進旅館溫暖的大廳,身後那一整天的風、雨與雪,仿佛仍在耳邊呼嘯。這段從波德戈裏察到薩拉熱窩的旅程,風雨雪交織的九小時,讓人疲憊,卻也讓人真正體會到旅行的意義——那份在未知中前行、在不確定中抵達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