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家吉恩·科恩(Gene Cohen)曾經說過:“好些人已經退休,這意味著他們有時間去做他們一直想做的事情。他們思考的問題是:如果現在不做,什麽時候去做呢?”
我已退休,我有時間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了。但是,我想做的事太多,我必須一件件事抓緊時間去做。如果現在不做,什麽時候去做呢?
尋根是我諸多想做的事的清單中位於較為前麵的事項。
兒時,我看見我爸爸經常抽空用毛筆抄寫家譜。看著那些用世表方式書寫的人名和出生年月等等,我絲毫不感興趣。當時爸爸曾告訴我,家譜是家族的脈絡,我們是“戰國四公子”春申君黃歇的後代。我聽進去了,但沒有感想。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美國著名小說《根》(Roots)在中國發表,引起一陣轟動。《根》講述了一個美國黑人到非洲去尋根的艱難曆程。作者聲稱他找到了由他上推七代的祖先降生之地,這條根也是所有美國黑人之根的代表與象征。書中反複地強調: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知道自己是什麽人,是從哪兒來的。
讀這本書時,我開始關心我是什麽人?我從哪裏來?
學心理學後,我癡迷於心理學家榮格(Carl Gustav Jung)提出的“集體無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ness)理論。榮格認為,所有人類的人格結構中最底層是集體無意識,它超越個人經驗,而由祖先經驗、神話象征、原型(archetypes)等組成。這一層潛意識深藏於個人無意識之下,是我們心靈結構中最深的一層。
意識的層麵
榮格解釋道,集體無意識是我們祖先世世代代的活動方式和經驗庫存於我們腦中的遺傳痕跡。集體無意識不同於個人無意識,它不是被遺忘的部分,而是我們一直都意識不到的東西。榮格曾用島嶼作個比方,露出水麵的那些小島是人能感知到的意識;由於潮來潮去而顯露出來的水下部分是個人無意識;而島嶼的最底層是作為基地的海床,那就是我們的集體無意識。
於是,我對尋根,了解我祖先的事兒發生了興趣。尋根,尋找曆史留下的痕跡有助於後代了解他們的祖先是怎樣的人,可以在深奧莫測的集體無意識內窺視自己祖先可能留下某些蹤影。那是非常吸引人和造福後代的事情。
我開始查詢有關春申君的信息。圖書館,網絡,博物館,影視都有著關於春申君的資料,內容大同小異,各方麵都陳述著黃歇年輕時曾四處拜師遊學,見識廣博,以辯才出眾深得楚頃襄王的賞識。
激發我虛榮心的信息是:上海被稱為“申城”,那是因為上海曾是楚國春申君黃歇的封邑。
這幾年,還有一些學者提出了“春申文化”,主要是以曆史人物春申君開鑿上海“母親河”黃浦江的傳說,認為他為上海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春申君是“治水英雄”。(文章來源:中國民俗學網)
上海春申公園裏春申君塑像
有時,我們與朋友聊天,朋友調侃道:“上海是春申君黃歇的封邑,那你怎麽知道你是黃歇的後代呢?”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我們需要查看黃氏家譜,以家譜的記載來確認我們是黃歇的後代。
好些事情常常是冥冥之中有著天意。
2025年,我弟弟去上海圖書館查看我媽媽家的家譜,因我外公是近代百位名人之一,外公的資料在北京、南京,甚至美國、台灣等圖書館都可以找到。在上海圖書館查看外公的家譜時,我弟順便想看看我爺爺的黃氏家譜,但圖書館工作人員以家譜上有眾多私人信息而不準查看。磨了一番嘴皮,圖書館的人還是抬出了2022年出版的,那厚厚的22卷《橫林黃氏家譜》第七次修編版。
22卷家譜,根本沒時間細閱,我弟弟隻能隨便翻閱。想不到在家譜裏居然看到了我爺爺和我爸爸的名字,真是欣喜萬分。更為驚訝的是,不知在哪份卷書裏的隨意翻閱中,偶然發現了一張3X8公分大小的小紙條,上麵寫了家譜總編輯的電話與地址。後來知道,那份家譜送去上海圖書館時,留下了聯係人的電話,不知哪位工作人員隨手放進了書裏。
有了聯係人的電話,隨後就有了我們黃家兄弟姐妹4人於2025年4月29日前往常州橫林的尋根之旅。
到了橫林,我們收到黃氏宗親會的熱情招待,會見了家譜續修群的幾位老師,聽他們講解修編家譜的過程,為他們無私的辛勤續修而感動,為家譜的訓導而深受啟迪。正如家譜序言中所說:家譜續修時曆兩年,地涉數省,行千裏,訪百家,審視百餘年風雨曆程,慎察數百家存亡少長,細覓百餘戶分枝散葉。雖知分卑識淺,事不宜葳,念繼誌述事亦人子之所當為也,遂夙夜兢兢,不遑暇逸,旁證博考,條分縷析,篆修編輯,務期質實,惟冀不孚眾望,罔忝厥任。所幸群賢畢至,集思廣益,辛苦勞作,終於玉成。至於法之未備,詞之不文,則厚望賢者補過焉。
黃氏家譜中共有7份皇上頒發的“奉天敕命”。
黃氏家譜采用宣紙印刷,以利保存,然後裝入樟木箱,以防蟲咬。《橫林黃氏家譜》已被故宮、北京、上海、南京、常州等多個圖書館收藏。這次與橫林黃氏家族的人員聯係後,我們的名字已加入家譜之中,用我們自己的話來講,也算是認祖歸宗。
對我而言,更為關注的是黃氏家族的人格特征,因為它們會隨集體無意識傳承給我們。我就這個問題詢問了這次修譜的總編黃偉翔老師。
“善。” 黃老師毫不猶豫地回答。“黃氏得姓2600多年來,家譜上記錄了眾多的與人為善之案例,甚為感人。”
黃老師解釋道,黃氏族人注重教育,處處行善,不同於其他家族官官相承。黃家史上有很多教育學家,有的先輩為了辦學教書而放棄了赴京當官的機會。僅宋代雙井村黃氏家族就出了四十八位進士,其中四人官至尚書。為此該村被譽為“華夏進士第一村”,其中有“讀書雙絕”的著名詩人、大書法家黃庭堅。
我也好奇,如果家族中有不良分子,是否也會記載家譜中。
回答是肯定的。一般來講,那些被判死刑者會在家譜中他的名字旁畫個圓圈,然後被逐出家譜。幸好,我們黃氏家族中沒有出現畫了圓圈的人。
中國傳統文化中各個宗族都有修編家譜修繕祠堂的規矩,通常每30年修編一次家譜。因種種原因,第七版《橫林黃氏家譜》與前一版相隔了100年才出現有誌之士集合起來修訂。譜者、載世係、明人倫、凝親情、傳教化。功德無量。
《橫林黃氏家譜》上寫著:無譜人不知其所由來,有譜乃悉曉其所將往;無譜則尊卑親疏惑亂,有譜則長幼忠奸可辨;無譜族親相視如途人,有譜宗支敦睦似同舟;無譜勿知其先輩創業開拓之艱辛,有譜可激勵後人守業進取之恒心。
厚厚的家譜,得慢慢細讀,好好研學,認真分析了解先祖通過集體無意識的傳承而附著在我們心靈深處的人格原型。
這次尋根讓我知曉了自己大約是春申君黃歇的第七十九代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