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去赫圖阿拉山探寶的人越來越多,老參難求,可任叔琪的運氣不賴,頭年就挖著一棵二品參。二品參就是長了二十年的人參,在馬市上賣了大價錢。幾年下來,攢錢買了帶院的大房子。叔琪夫婦窮苦多年,富足後惜老憐貧,碰上誰家三餐不繼,便扛著米麵登門送糧。時間久了,街坊鄰居都成了朋友。
玉女山的冬日漫長,淩五常帶著女兒小芹,趕著驢馱子,裝得幾簍木炭下山,跟叔琪一家在熊官屯過冬。
任叔琪家隻一排三間瓦房,中間那屋迎麵一張八仙桌四隻太師椅,兩邊各有一口大鍋,大鍋下麵是土坯壘的爐灶,寒冬臘月灶火燒起來,煙道從土炕下穿過,麵外再冷家裏也有熱炕頭兒。晚上吃過飯,叔琪捧來黃銅火爐,放在熊皮褥子上,點著炭火,跟五常喝著老酒嘮嗑。堂屋另一側,叔琪老伴冬梅用火筷子撥弄著火盆裏的炭火,看著這一雙小兒女睡覺,四五歲的娃娃在一個被窩裏昵喃。
這天中午,四隻太師椅坐著淩五常、任叔琪和冬梅三個大人,剩下的一張太師擠著兩個小人兒。望著貴喜慢條斯理地吃飯,淩五常笑著對冬梅說:
“老嫂子, 你這兒子咋像個閨女一樣文靜?”
“沒誰嬌慣,這孩子天生就這樣。”
貴喜沒招惹誰,竟橫遭淩大伯埋汰,心中冤屈,頓時兩眼發紅,淚水打轉,小芹麵露嗔色望著她爹,小手輕輕搭在貴喜的手上。兩個爹都看到這微妙的動作,四目相對,一絲會心的笑意快速掠過,堂屋裏萬籟俱寂,突然小芹高聲道:“爹,您快摸摸俺貴喜哥的手,溜滑溜滑的,像俺冬梅大嬸的緞子被麵一樣。” 五常把貴喜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端詳,不覺暗自吃驚,這樣一雙秀美的手長在嬪妃身上也會讓花容失色,這男孩子咋會有這樣一雙好看的手呢。眼光掃過冬梅的秀手,頓覺羞愧難當,一時無語。
冬梅說:“這孩子生來就這樣嬌貴。”
叔琪說:“手好也不能學做針線活兒吧?到秋跟我上山,學學成家立業的本事。”
“我可舍不得讓兒子上山。”
“坐驢馱子不吃力。”
轉年立秋,叔琪把兒子貴喜、現成的米麵、高粱酒和給小芹的花衣裳和紅頭巾都裝進駝子裏,趕著兩頭叫驢上山。
沿著溪邊小路趕著驢馱子進山,第三天晌午來到長滿蒼鬆翠柏的玉女山,自山口隻聽涓涓山泉不斷流進穀地,在那裏匯成小湖,一道清溪自小湖東南溢出,穿過綠草黃花、澗石峽穀流向蘇子河。
小湖畔北端高地上坐落著淩家店。北屋客房,老爹和小芹住在東廂。
轉天一早叔琪便獨自進山探寶,小芹讓貴喜和她在東廂,白天一起說話,晚上一個被窩。轉年都覺得不好意思,這才各自一個被窩,後來分炕,再後來分房,那都是後話了。
淩大伯告訴貴喜,棒槌生性刁鑽,滿足這對濕度、溫度、照度、土質、無霜期、降雨量等要求首推高寒的長白山南端赫圖阿拉山區。清末開禁,八旗子弟競相衿富以參湯待客,引發一場史無前例的挖參運動,時到民初,別說老棒槌,年輕的後生連參苗也沒見過。
多謝,很高興你喜歡這幾篇文章。
《女俠》其故事梗概記在一張幾百字的散頁,我偶然見到,覺得有意思就記住了。
《棒槌》這個故事是孫斌告訴我的,他是北大教授公子,1948年學運領袖,1949年北京團市委副書記(書記是胡耀邦),在與名人孫女熱戀中移情,被那孫女狀告老毛,於是到北大荒勞改。1972 年假釋來邯鄲,我有幸遇到他。他給我講了很多故事,並囑托我將他說的故事變成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