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凡

舉頭望星空,
問心求義仁。
此間有真意,
幸愧共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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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小說連載-《念》 第十五章 北京行(4)

(2025-02-26 11:06:57) 下一個

我坐火車到了北京。安頓好了以後,我先去找水良吃晚飯。他現在住在中關村,離他當程序員上班的地方很近,方便。

我們三年沒碰麵,這次看上去他還是沒什麽變,皮膚依然很白,讓我有些嫉妒。他看到我,笑嘻嘻的,老朋友很久不見了。

找了個他家門口附近的飯館坐下後,我們開始了閑談。從他嘴裏,我又了解到了不少同學的去向。當初分到資源局的,居然有幾個也被分流了,隻好去廣州打工去了。那個要做生意的室友,開初不太順利,但後來做對外貿易,倒是開始發達了。還有那做生意的的女同學,搭上個人電腦普及的風潮,大賺了一筆。而那個當初愛好文學又有軍人夢的室友,真去參軍了,然後複員回了原來的單位。現在他要寫作的話,素材應該又豐富了不少吧?

在對時光的變換和歲月的滄桑的感慨中,我想起了十年前剛入資校不久時,和那時軍訓教官的通信,他那“大丈夫何患無妻”的話語猶如在耳邊;還有自己畢業時那“二十五歲該成家”的未來期許。現在快二十五歲了回頭來看當時的豪言壯語,自己可既沒當成大丈夫,也還是沒成家,真算得上是一事無成了。

“你說你這次來北京,要去見個女孩子,她幹什麽的,你們怎麽認識的?電話裏也沒說明白。”他問道。

“唉,她叫魏瀟。說起來,還是上次在北京的時候認識的。”我歎了口氣,告訴他。

“那時候你不是還在和那個你同科同學,什麽雪來著?不清不楚的嘛!怎麽又成了這個女孩子了?”

“衛雪,衛雪。就是因為當時還念著衛雪,所以才沒有和魏瀟開始啊!等我回過味兒的時候,魏瀟都已經和別人開始了。人生,真是很多奇怪的際遇。”我又歎了口氣。

“你呀,不是我說你,每次你都是這樣,把這些女孩子看得太重,讓自己好不起來。中專那會子還好點兒,後來可是越來越不像樣子了啊。要我說,你做好了自己,女孩子,能少得了你的嗎?”他有些為我感到不值。

“哎,你沒經曆過,說得輕巧!等你認真談一次,失一回戀,看你還說不說。”他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才不樂意他這麽講呢。

“我就沒看得上的,周圍的都是些什麽歪瓜裂棗啊,要不就是有主了的。”他說。然後他想起來了:“你不是說她有男朋友了嗎?那你怎麽還放不下?”

“我也不知道啊。”我說。我想了想,又補充道:“可能覺得自己認識她在前,她男朋友認識她在後,自己總有些不服氣吧。”

“有什麽不服氣的?那麽多人認識她在你前麵,你能早得過那些人?”

他這個說法,讓我找不到詞兒來反駁,我隻好又歎了口氣。

“不管它了,先見一麵,看看她再說吧。”我說。

第二天是周六,我趕著約定時間,拿著那個帶給她的大熊,去了燕大的管理學係。那個樓,和金大的生物係的樓一樣,也是有些古典風格的兩層挑簷建築。這給了我一些親近感,好像自己和這裏也比較熟悉了一樣。

我找到她辦公室,敲了敲門。門打開了,一下子,那個心裏期盼了兩年的女孩兒,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了我麵前。她的出現,明白無誤地告訴我,過去的兩年,我所遇到的,不隻是夢,也有夢後麵的真實。

她看到我,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像那綻放的百合花一般明豔。她熱切地叫了一聲:“真芳!”

她那歡迎的笑臉讓我渾身的毛孔都變得妥帖起來,我也笑了,回應了一聲:“魏瀟!”

接著,我把那個毛絨絨的玩具大熊捧著,放到她懷裏:“給你的!”

“哇,好大呀!謝謝!”她歪歪地抱著這個玩具熊,笑得很萌。這一刻,我想起了當初在英語培訓班時,還不知道她名字時,我用熊蜂來描述她那獨特的萌態,抱著這玩具熊的她,和那時的那個比喻可真貼切!上次我們在北京道別時,她就是這麽萌萌地笑著和我揮手再見的。

我原本以為這種場景下的重逢,我會哭的,但我並沒有。相反,看到穿著水紅色T恤和白短裙子的她那笑臉,我感覺和她就像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有種回到家了一樣的輕鬆。

她先給我看了一圈她的辦公室,裏麵幾個學生的工位,還有一個小會議室。和其他人的工位相比,她的工位更整潔,東西擺放得更整齊,一疊摞起來的打印紙的最上頁,是一個問卷調查,《職場人際衝突量表》。我沒好意思多看,就隨意問她,“這些就是你經常整理的那些數據吧?”

“嗯,是呢。開初也不熟,連SPSS這個數據處理軟件是什麽都不知道,都是師姐帶著入門的,不過上手以後就好多了。”她笑著和我解釋。

“嗬嗬,我也有一個給我很大幫助的師姐。”我告訴她,想起了熊師姐了。

“咱也別一直在這裏討論學術了,嗬嗬,帶你去校園裏轉轉吧!”她說道。於是我們先後出了大樓,肩並肩地朝前走。

一路上她給我介紹那些古樸的樓,然後是那些後來新建的樓。路過三角地的時候,她特意告訴了,這個就是經常被提到的三角地了,當年可算是燕大最出名的地方了。一眼看過去,那裏貼著的各種海報依然花花綠綠地層層疊疊,很是吸引人眼球,路過的學生們都會多看兩眼。當年的那些宣傳海報一出來的時候,估計看的學生也像那些招貼一樣層層疊疊吧?現在的學生們,好像政治冷感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了。

說話間,她帶我繞到了未名湖。她告訴我,老校長司徒雷登去世後據說想葬在燕大的未名湖畔,但是後來也沒成。他一直讓燕大師生們都很尊敬,即使現在這學校已經不是教會學校了。

她接著說:“當時他創建燕大的時候,從他們經文裏摘出兩句話,概括成燕大的校訓。其實撇開宗教意味,它的哲理也蠻豐富的。”

“嗯,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務;是意義深刻。”我讚同道,“相信真理存在的人,才可能會在尋找真理的過程獲得自由;而這自由,會讓人更好地服務大眾,而不單是用來純粹的個人享樂。我很同意這句話。咱們的政府,不也是說要為人民服務嗎?可見不管宗教不宗教的,服務大眾是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理念。你們燕大的校訓真深刻!”

“對呢!”她點點頭,笑著同意。不過,她開始有些撇嘴,又為司徒雷登打抱不平:“你知道嗎,他離開中國時的身份是美國大使,那時候代表美國受了很多批評。但是從他個人角度來說,我覺得他還是很有人格魅力。他生在中國,和咱們中國有緣,又作為一個美國人為了中國人的教育事業付出這麽多,甚至還坐過日本人的牢,很了不起。”

她的這些話,我發自內心地讚同。動機不論,他的行動上很有國際主義的內涵,讓我聯想起了那個更純粹的加拿大醫生白求恩。我開始對司徒雷登多了幾分敬意和親切感,感覺因為他,我和魏瀟的緣分好像也近了不少。

這麽悄悄觀察她娓娓而談,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作為研究生,對金大的了解遠不如她對燕大的熟悉。難怪他們會說,本科生是親生的,研究生是領養的,博士後則是後媽帶的,可真是一點兒也不錯。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她以後,她笑得樂不可支,覺得這說法她是頭一次聽說,但是有那麽一點兒道理。

我們在湖邊駐足了一小會兒。看著她笑盈盈的的臉頰,我覺得她那不加修飾的臉龐,真有種特別的美。我突然想起她的名字來,於是,我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對她說:“魏瀟,你知道嗎,我覺得你的人和你名字蠻像的,看到你名字的諧音,微笑,就讓人覺得溫暖。有人和你這麽說過嗎?”

“沒有呢,也是頭一次聽你這麽說,嗬嗬。”她一邊回複我,一邊又微笑了。

遠處的博雅塔在這湖水和綠樹的襯托下,顯得高大而寧靜,讓我忍不住想在這個校園住下來。湖畔這會兒沒有太多學生,微風吹拂下,帶著一點綠意的湖麵泛起小小的漣漪,就像我的心情一樣。我又扭頭向她,指著湖麵說:“你的名字瀟呢,就像這湖水,真清澈,人如其名呢。有首古詩詞是這麽說的吧:風也瀟瀟,水也瀟瀟,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真美!”

“嗬嗬,我男朋友也這麽說過。”她笑盈盈地回答道。不過她很快轉移話題說:“我覺得我挺喜歡這個校園的風景的。有時候學習累了,和同學們湖邊走走,人就精神多了。金大校園怎麽樣,裏麵有湖嗎?”

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就這麽橫梗在我倆之間,我隻好想法子趕緊忘掉。我認真地想了想她的問題,然後說:“我們校園裏麵很多老建築,和這裏差不多,也很多樹,比這裏可能會密集一些。”

我又想了想,接著說:“老校區該是沒有湖的。不過我們在仙林的新校區裏有個湖,形狀嘛,不如這個未名湖好看,自然也沒那麽大名氣。我聽師弟師妹們說,那個湖他們新生一般管它叫‘偏心湖’,好玩兒吧?”

“哈哈,怎麽有這麽一個奇怪的名字呀?”她這下真是笑得合不攏嘴,露出整齊好看的白牙齒來。

“我也好奇過,問過他們,他們說,研究生和博士生一來就住市中心的老校區上課,而他們本科新生得先住兩年郊區仙林的新校區上課,才能回到老校區。仙林那地方有點兒荒郊野外,讓他們覺得學校太偏心了,所以拿那個湖來發泄他們的不滿,嗬嗬。”解釋完,看著她被我逗笑得很陽光的表情,我覺得自己心頭隱約的陰雲,開始漸漸被驅散:她是喜歡和我一起說話的。

“嗬嗬,他們真好玩兒!我們倒是沒有這麽區分,不過新生頭兩年住得遠一些,在萬柳公寓,不如老生和研究生住得近,也是因為我們校園太小了,沒辦法,所以隻好這樣了。”她接過話頭,說起了她們的生活來。

我抬頭看到了那個高大的博雅塔,好奇地說:“真奇怪,這個教會建立的學校裏,建一個這麽高大的塔,和他們教會也不搭呢。真不知道他們當時設計時怎麽想的。”

“嗬嗬,這個,據說最開初隻是要解決師生們的用水問題,要建一個水塔。然後設計師們結合中國佛塔的造型,來了個中西合璧,用鋼筋水泥作為原料,蓋了這麽高的一座塔,裏麵有樓梯,可以登高遠眺呢。我們燕大的學生,都把它當作了燕大精神的燈塔。”說到這裏,她笑嗬嗬地望向我,問起我來:“你知道我們的校園網‘伊遝糊塗’吧?”

“對呀,我知道呀!好像比我們小水仙要熱鬧多了,你們燕大人比我們金大人會玩一些呢!”我也笑道。

“那就是因為這個博雅塔和這個未名湖呀!”她說。

我一下恍然大悟:原來那個伊遝糊塗(一塔湖圖)並不是燕大人的自嘲呀,倒是來彰顯他們對自己校園的驕傲和熱愛了。不過我還是有些不解:“那這塔為什麽叫博雅這個名字呢?”

“這個,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呢,好像是因為當時的捐款人姓博吧?然後燕大又強調那個西方的通識教育,文科理科的課程學生們都要上,所以就來了一個這麽又博又雅的名字,大體上就是這樣的吧?”

看著她侃侃而談,我對她又愛又敬,真是不知道她在學校怎麽熏陶的,這麽博學!

雖然這塔名的由來不一定靠得住,但我很喜歡這背後的教育思路,覺得這也符合了早期儒家的六藝教育,兼通文理,比後來那些隻知道鑽研經學的儒家老學究可強太多了。按這種思路培養的理學生有了文科素養,能更深刻地理解科學不僅是工具,也是對人的理性塑造;而文學生有了理科的熏陶,也不僅能理解人性,也有更嚴謹實證的素養吧。這麽一想,我還真佩服那個時代的教育家們的思路,不像現在,高中早早就分文理,甚至大一新生就開始上技術課程,把大學教育和職業技術教育辦成了一個東西,辦學理念也真是差別巨大。

這麽逛了一陣後,天氣開始有些熱起來,我們朝她們學校食堂前進,準備吃中飯了。

“我們一般都愛去農園食堂,離我們上課的二教就隻有一分鍾,特別近。”她指著遠處的三層樓的大食堂告訴我。

走到了食堂裏麵,突然涼快下來,看著她微微透汗的紅潤臉頰,我突然有些衝動想給她擦擦汗,最終忍住了沒動。她帶著我,繞過一樓和二樓的人流,上到了三樓。

“一樓二樓都是學生自選和普通窗口,隻能用飯卡,三樓可以點餐,校外的人用現金也可以。”她告訴我。於是,我們在一個靠窗的二人小桌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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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FrankTruce1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黎程程' 的評論 : 哈哈,程程說的故事很有意思!合不合適,是不是最好,很多都是馬後炮總結才發現的,兜兜轉轉還能撿起來,那是真緣分呀!多少人錯過了就再也接不上了,所以最終能如何,都是命運的安排呀!不過,人生就是隻能走一次的花園裏的不同小徑,這種方式或者哪種方式,即使所獲不同,都是看到了風景,就不必太遺憾錯過了其他路徑了。
黎程程 回複 悄悄話 緣分是一門玄學,最好的不一定最適合,合適的又不一定是最好的,人生就是這樣兜兜轉轉。

我媽跟我說起她一同事,45歲才結婚生子,丈夫是她的小學同學,二人都是初婚。她跟我媽說:早知如此,俺倆20年前結婚多好,白折騰了這麽多年,耽誤孩子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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