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寢室裏五個人裏,沒人有自己的電腦。晚上要是不去實驗室,也不去看書,閑得無事的時候,大家就天南海北地瞎聊天。
除了三個一直在學校裏學習的好學生,我和張麓都工作過。張麓談得多的,還是在賣藥的時候和醫院裏的醫生之間拉關係的苦水。“你們不知道啊,這種行當,我一個男的推銷員怎麽幹得好呢?這哪裏是醫藥行業呢,純粹是服務行業嘛!服務好了那些大爺,才能有機會賣藥給他們。我要是女的還可以給他們拋個媚眼,可我一大男人,拋了媚眼也沒人接啊!業績可慘了!”
大家就哄笑,調侃他搞錯了對象,該去發揮他風華絕代的魅力,去找女醫生努努力。張麓感慨,醫藥代表,看起來很光鮮,其實背後也就是各種做孫子,實在不怎麽風光。越是正直的人,在這種行當越吃不開。不像科研界,至少看上去還是幹淨些。
張麓又感慨起醫藥行業的遠憂。最近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了,以前叫“關貿總協定”的,這下外國的藥也該能敞開來賣,國產藥的市場又要被壓縮了,那時候,找工作估計都得找到外國藥企去了。他的英語不怎麽靈光,到時候就有得頭疼的了。
他們又問起我,政府工作這麽穩定,為什麽也要來讀研究生。這就輪到我來和他們吐一吐當時鄉鎮工作的苦水了。工資不高,還一拖欠就好幾個月,光發些生活費。我是單身漢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是那些有家有口的人怎麽活呢?
計劃生育那是一票否決製,都抓得很嚴,上門牽牛扒房抱電視機都得幹,可幹起來自己內心不安。農村收取教育附加費對他們幾個來講也是新鮮事兒,可對我來說那是另一樁惹農民不高興的苦差事。這些都忍下來,還有當時分流的泰山壓頂。總之,外人以為很光鮮,其實也是張愛玲筆下另一件長滿了虱子的袍子而已。
關於分流,在來金大前,去組織部調動我的檔案的時候,還和一些舊同事聊了聊這個話題。他們告訴我,我讀書的那兩年裏,老人退休了一批,然後也沒有再分配新的大中專畢業生,又調走了一批,隻有倆真被分流,留職了去南方打工的,鎮政府甚至還接收安置了倆退伍軍人。那些留下來的夥伴們,則繼續從事著原來的工作,分流最後也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在舊同事看來,我已經算是膽子大的那一撥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放棄這個穩定的吃不飽餓不死的工作,能去闖蕩未知世界的。
室友們又聊起女孩子來,依然是張麓經驗豐富,談過好幾個了。袁楓的女朋友在杭州讀研究生,是他本科同學。張安沒有女朋友,我們問起來時,他笑談他隻喜歡男人,你也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大家對這個明顯很感興趣,調侃說幸好他“兔子不吃窩邊草”,不然我們幾個沒女朋友的可就“遭殃”了。
董傑和我都沒有女朋友。董傑的說法是沒有合適的。他在寢室裏個子最高,人也脾氣最好,就是不知道心裏裝了一個怎樣的女孩子。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我就是這樣的:即使沒有過正式的女朋友,但是心裏一直有著一個人。可惜,他們問到我時,我也隻能和董傑一樣的說法,沒有合適的,一直備戰考研等等。
我不覺得我有心情和他們談我的過去,尤其是衛雪。新的傷口還沒有愈合,光想想就像牽扯那長進傷口的紗布,更不要說在寢室裏談到她了。
金瑤也好,衛雪也好,那些曾經的花兒都已經遠去,而沒有了她們,心裏空落落的,隻是我也沒有很強的動力去讓誰填補。自己的研究任務還忙著呢,哪怕自己不能十分集中精力,這個狀態下感覺也不是非要去認識誰不可。
張麓不一樣,他對在新地方認識新朋友興致勃勃,時不時就去網吧裏QQ聊天,還有不同的網絡聊天室聊。幾年推銷經驗下來讓他口才了得,說話又很幽默,誰都愛聽。他聊得這麽火熱,有天在宿舍裏說,在網吧裏聊也沒意思,還不如周末去學校不遠的珠江路那裏,攢一台電腦來放在寢室裏,這樣大家都可以輪流使用,想聊天的聊天,想上網的上網,大家都可以各取所需。這個提議得到我們其他四個人一致讚成,說幹就幹,周末的時候就真把電腦買回來了。
有了這個電腦,張麓是方便多了,我們其他人也感覺不錯,覺得這是寢室裏大家夥兒難得的一筆好投資。大家商量著來使用,倒也相安無事。不忙的時候,還可以一起下載電視劇看,甚至其他寢室的同學也會一起來我們這湊熱鬧,整個寢室裏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能在寢室裏用電腦,我也用不著再去網吧裏上QQ了,省下了上網費用。其實現在也沒什麽人能讓我期待了,給我留言的也就是幾個同學,而魏瀟這個臨時同學反而是是給我留言最密切的一個。
我們倆差不多倆星期就會通個氣。我告訴她,我考完GRE了,成績還沒出來。她給我發了個好運祝福,希望我考得不錯。她說,她的詞匯進展緩慢,希望夏天考試的時候該能準備好了,我也祝願了她未來能考好。
老實說,我也會時不時想起去年夏天,那短短一個月裏,和她共處一個教室的一些美好時刻。但是有了金瑤和衛雪的教訓,我真不覺得我還能去期待更多。我也不覺得她會對我有什麽特別的情愫,就那麽短短的時間,我成天在培訓班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能讓她對我有多好的印象呢?我的情感的未來目標,最可能還是在南京本地的女孩子裏,雖然我也不知道會是何種際遇。
金瑤和衛雪,都是在我目力所及範圍內發現的美好,我覺得,我所期待的邂逅,也許就在校園的哪個角落裏,等待著我在心情好了之後去發掘,隻是不是現在。再說了,雖然多數女同學們都還友善,但矜持端著的女同學也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視頗高的緣故,我犯不著去上趕著去討沒趣,自然而然的才是最合適的。
想到了那些過往的同學們,我就在新近聽說的倆網站上,叫5460同學錄和中國人(chinaren)的校友錄的,在那兒去注冊登記了。然後我有點兒驚喜和意外地發現,不少中專同學已經在那裏了。我也在那留了言之後,受到了一些時常登錄的老同學們的留言歡迎,讓我覺得還有些過去的溫情和暖意。和幾個同學加上QQ了之後,熱絡地聊了一陣,知道了一些同學們的去向和現狀。大部分同學都在水利戰線上繼續奮鬥,而幾個分配到鄉鎮工作的,像當初的和我關係最好的女同學紅玫,還有另一個女同學,都被分流了,幸好她們腦子還很好使,考了個教師資格證,去小學教書去了。這些際遇,讓我又不得不感慨,理想很美好,而現實往往一不小心就會給你開個玩笑,而你完全有可能沒時間去做好周全準備。
大學的同學們可能因為剛畢業的緣故,校友錄上冷冷清清,除了那個愛玩遊戲的小張,他偶爾會留個言,說考研看書得很無聊。大部分同學原來都是初高中老師,所以畢業了繼續去做老師了。
教初中高中也許會比教小學要難一些,因為小學老師們還很有權威,小朋友們對老師們也有很多信任,比較容易引導。但是教高中生和初中生應該就沒有那麽容易了,他們多數都處於叛逆期的年齡,並不太容易聽得進去老師們的道理。尤其是現在,學校裏的大道理和社會的通行規則往往不會一致,讓學生們反駁起老師來理直氣壯:“老師,社會上都是這樣了,你還守著這些成規,沒人聽啦!”
就算是教學上的知識,按照我大學同學們的說法,有些高三的學生聰明得很,說不定比一些普通的老師還深和廣,不小心的話,就要被這些聰明學生在課堂上難倒了。
這些老師和學生的互動,在研究生階段又不變樣了。老師講課基本都是前沿知識,比我們下麵坐著的學生自然要強不少,但是在實驗室裏,老師們經常又會謙虛起來,表示期待學生們對自己的課題要了解很充分。尚老師經常告誡我們幾個研究生的話就是:“你要知道,五六年博士畢業,等你博士答辯的時候,你得是你所在領域內對你自己的課題研究方向最了解的專家。做不到的話,說明你下的功夫不夠。”
我覺得尚老師的話該很有道理,隻是自己剛開始,好像要了解的東西很多很多,真希望自己能盡快成長起來,早點兒能達到專家的程度,隻是以目前我的進展來看,路漫漫,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