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這次辯論賽,最終有八支隊伍參加,采用單淘汰製。先一對一淘汰四支,然後四強再捉對廝殺淘汰兩支,最終闖入決賽的兩隊來一場終極對決來產生最後的冠亞軍。每場比賽,是通過五位評委來打分決定哪一隊獲勝。辯論賽的地點,就在那個舉行新年晚會的大廳。
我們辯論隊組建完畢後,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籌備,圖書館裏來來回回跑了好多趟。第一場的辯題是“失敗是成功之母/失敗不是成功之母”。我們運氣不錯,抽到的論點是“失敗是成功之母”。之所以覺得運氣不錯,那是因為我們四個人都一致同意,這個簡直太容易了:隻要定義失敗是一個總和概念,那麽基本每個有價值的成功或者是成果的取得,都必然會有千百次的失敗走在前麵,所謂的“沒有人會隨隨便便成功”。要我說,就算那些神仙,甚至是玉皇大帝,還需要千百年修煉經過漫長的考驗呢,何況我們都是肉身凡胎?每個人生下來起就要經曆各種各樣的失敗。就拿走路來說,誰在小時候學走路時不摔跤呢?所以這個問題顯而易見嘛:任何人活到現在都是一種成功,也必然經曆過失敗,而且越從失敗中吸取教訓越快越多,他們/她們獲得成功和成果的機會就越大。其實我心裏在想,抽到這個立場我還很喜歡,因為我真的讚同這個立場,不用去玩文字遊戲去違心支持我不喜歡的立場。要我說,失敗也沒什麽可怕的:摔倒了,哭一哭,大人安慰一下,那大家不都是遲早會學會走路嘛!所以,我覺得失敗沒什麽太大關係。我的看法呢,其實去試了,你就有些許希望成功;就算失敗了難受也比不去試要強:你要是因為害怕失敗,連試都不敢去試,那希望不就是零嘛?
第一輪辯論,五個評委我一個都不認識,但主持人是我們班的老書記,因為她是校團委副書記。看到她,我很高興,好像連主持人都會幫我們一樣,可真是太開心了。
對手對於我們的思路毫無招架之力,都沒法組織合理的應對,被我們壓著氣勢根本無法還手。我第一次上場,開初還挺緊張的,不大敢搶話。後來就漸漸放開了,加上我們隊局麵有利,也就敢大膽地和對手來回交鋒。他們其中一個有威脅的比喻就是:不是所有的失敗都會帶來成功。不過好在程瑋的女同學,我們的那個隊友立即機敏地反駁道:母親有時候會順利生產,有時候會難產甚至會可能死掉;難道那些懷孕難產不幸去世的那些孕婦就毫無價值或者說不能被稱為母親了嗎?這個反駁帶來了一陣陣掌聲,可能一是讚揚她的機敏,二是鼓勵她話裏的對那些受苦的母親的悲憫吧。我也有點後怕,要得到成功可真不容易,真需要經曆一些像孕婦生產一樣的痛苦呢。辯論結束時,我們果然以巨大的壓倒性優勢取得勝利。順利戰勝對手後,我們信心大增,也不那麽擔心後麵的賽程了。
第二輪的辯題就比較棘手了,“科學技術使世界更危險/科學技術使世界更安全”。我們抽到的論點是“科學技術使世界更危險”。看上去這個很不好辦,因為大家都公認世界需要科技發展,但是如果使世界更危險的話,我們還為什麽需要科技呢?我們花了一個下午在空教室討論策略,最後找到一點頭緒,還是從定義入手:如何定義科學技術,如何定義危險/安全。不過這次就有一個話語權的爭奪了,我們和對手關於科學技術的定義不會一樣,也難說有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麵。
科學好說,那是對真理的探索過程和範式;技術,那也是對機器等人造物的使用以及方法。看上去這個東西本身是中性的。世界,自然是指人類世界。畢竟,就算離太陽最近的恒星半人馬座alpha星被毀滅了,我們也不覺得都危險,宇宙中每天的毀滅還少嗎?這點自然不用多考慮。關鍵是如何把科技和危險聯係在一起呢?
程瑋提出,我們可以完善一下這個命題,將它轉換為科技(的進步發展)使(人類)世界更危險。隻要論證科技的進步給人帶來巨大的力量,也就是破壞力,那樣自然就更容易論證了。因為,顯而易見,人類的科技進步給人帶來更大的力量,可有更有力地來改造自然,就如同小獅子逐漸長大,會變得更有攻擊性了。隻是,科技對人類社會的攻擊性一般體現是幾個分裂陣營之間打仗的時候,在同一陣營內部來說,科學技術的進步還是更有利的。要說科技發展的破壞性,體現得最為明顯的,那就是軍事科技的破壞性了。現代的核武器已經足夠把人類毀滅好多次了,不是比遠古時代危險多了?就算這樣,各個大國還在孜孜以求獲得威力更大毀滅力更強的武器呢。要我說,人類對機器的改造和發展,總是給予機器更大的能力,當然也意味著我們人類要更小心,因為這個和玩火也差不多:要是哪天一個小失誤,說不定就把人類自己滅了。這種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破壞性的增加,不全是壞事,有時候,破壞是為了更好的建設。不把威脅地球安全的小行星打掉的話,怎麽可以安心在地球上發展建設呢。所以,為了科技能帶來的更大的回報,人類社會得權衡利弊,不得不接受這個更大的危險。
思路一打開,我們覺得豁然開朗,覺得這是一個有力的策略。然後按照這個策略,準備了好多輪的模擬攻防,效果奇好,我們變得信心更強了。我對程瑋的能力又多了一層仰慕,他真是太厲害了!
第二輪辯論賽開始,我們的策略果然奏效。對手雖然質問我們既然危險增加,為什麽人類社會還要發展科技,我們輕鬆應對:科技的發展是人類力量的展示。對人類社會內部來說,隻要人類社會還存在分裂陣營,那麽必然會存在危險性更強的科技來威脅敵對方,這不是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這個現實雖然冷酷,但比我們一般設想的人類社會所謂美好共存的理想狀態來得更貼近真實的狀態。另一方麵,對人類社會的外部來說,更大的力量能夠讓我們更有力地改造自然,帶來巨大回報。所以,出於對巨大回報的渴求,人類社會也會選擇擁抱巨大的危險。我們甚至引用了“富貴險中求”等等俗語來支持我們的觀點。對手雖然開初試圖和我們爭搶定義製高點,最後還是在氣勢上還是比我們略遜一籌。最後五位評委的評分上我們以微弱的差距再下一城。
第二場比賽雖然我們辯贏了,我卻沒有那麽高興,因為我曾經夢想過要當一個科學家,可是要是自己的科技要是被用來殺戮的話,我覺得自己當了科學家好像也不是那麽的有成就感。人類社會總這麽分裂,打了一次又一次大大小小的戰爭,死傷人數估計累計加起來就有以億來計吧,真正的血流成河,有時候讓我覺得很煩。這些戰爭科技據說也是科技進步的動力,可是我一點兒也不想歌頌這種進步,覺得好像是說鴉片也有鎮痛作用,所以要歌頌鴉片一樣。話雖然這麽說,怎麽著也是我們贏得了半決賽的勝利,順利闖入決賽,還是該可喜可賀。想到我還寄希望於借這個辯論賽來讓改善自己的形象,我覺得還是先不去想這麽多,好好準備決賽吧。
第二輪辯論賽的主持人仍然不是金瑤。她會是決勝場的主持人嗎?我真心希望是她。這次決勝場的辯題是“英雄造時勢/時勢造英雄”。這個辯題以前在其他大專辯論賽上出現過一回,當時獲勝的一方應該是“時勢造英雄”。這次抽簽是我代表我們隊去的。我閉上眼睛,凝住神,深吸一口氣,緩緩從那個盒子裏抽出一張紙條,把它打開,上麵寫著:“英雄造時勢”。那一瞬間,我喉嚨發幹,這下麻煩了,我們看起來要沒戲了!
拿回隊裏後,大家都有點沉默,因為都知道其他學校上一次類似辯題的辯論結果。一時間大家都在沉思。我們決定,先分頭找找資料,個人醞釀醞釀,第二天再碰頭,來集思廣益,商量最佳策略。
回到寢室後,我還是有點頭疼。英雄,多麽讓人激動的名字!我從小就羨慕那些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三國裏的英雄好漢和水滸傳裏的眾多好漢更是很多耳熟能詳。誰是英雄誰是狗熊似乎一目了然,而他們都是在亂世中湧現出來的。怎麽才能扭轉這個大眾的印象呢?
頭兩輪的辯論,紅玫全程都在觀戰。這是自然的,畢竟程瑋在。水良第一場沒來,第二場和我的一些同學來助威了。現在我為這個題目頭疼,他正好也在寢室裏看書。我問他:“水良,你說,誰是英雄,誰不是英雄?怎麽判斷一個人是不是英雄?”
他抬起頭來,瞟了我一眼:“哦,你是說你的下一場辯論吧?要我說,能戰勝恐懼,有勇氣來保護自己和大多數人利益的,都可以算英雄。”
“那不是太寬泛了嗎?我們說亂世出英雄,那要你這麽說,那不是很多很多人都可以算英雄?”
“那你以為呢?現在國家不打仗了,全國每年那麽多英模表彰怎麽來的?要我說,就算你,也有英雄氣概的時候啊!”
我想,他指的是我那天和李XX打架的事。這件事情,其實我一直都當成是自己輸了,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但是,按照水良的說法,我敢和李XX打架,本身也有戰勝恐懼、展現勇氣的成分,說有英雄氣概倒也不能算錯。這麽想想也有點兒道理。
順著他的思路,我覺得好像有眉目:隻要足夠多的人都能展現勇氣,不怕犧牲,那麽改變局勢,不也是很自然的嗎?當然,這些人,和我們一般意義上理解的大英雄大豪傑還是不一樣的,我們得把他們定義為普通的英雄,或者,大眾英雄。對,人民英雄!這麽一定義,我就想起了人民英雄紀念碑,那個天安門廣場上的雕塑。我們城裏的八一起義紀念碑也是一樣的意義,都是紀念不怕犧牲的眾多勇士和英雄的。想到這一層,我突然覺得這次決賽,我們有戲!在英雄城進行這次辯論賽真是再好不過了!
第二天,我們辯論隊碰頭的時候,我把這個新思路和隊友們都說了一下。他們大為讚賞。程瑋很興奮:“這個思路對頭!我們肯定能行!”然後我們就分頭去圖書館尋找相關的資料,來做周全準備。賽前我們做了分工,調整了一下順序,因為思路是我提出來的,我來負責一辯提出論點。程瑋最會臨場應變又會總攬全局,他作為四辯手來針對對手的組織和立論來現場準備總結陳詞。崔雯和另一個隊友就主要負責中間的質詢和自由辯論環節,她倆反應快,這種自由辯論再拿手不過了。
《青桃時代》第八章(四):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81084/202403/860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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