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了,我也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過年。從火車站下車後,我轉到了宜春西門的汽車站,背著包坐上了從宜春回老家的班車。可能因為是接近中午的緣故,車上隻有半滿,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把包放在我腳下。車快要發動的時候,有個長頭發的小夥子匆匆忙忙地衝上來,我一看,那不是我那個初中老同學,那個藝術家嘛!我趕緊招呼他坐我旁邊。他看到我也很激動,上次我倆見麵都是去年年底了。
我問他:“咋樣,還忙吧?”
“嗯!沒辦法,人總要做點事情的,哪裏能空閑下來呢!”
“你們文化課多一些還是專業課多一些呢?”我接著說。我不知道現在和他還能聊多少了,因為他們藝術的東西,尤其是畫和書法呀什麽的,我可真是門外漢,不敢在他麵前隨便說話的。
“頭一年還有一些文化課吧,現在專業課多,不過這個學期開了一門哲學課和國學課。”他說。
哲學課我們也是這個學期班主任給我們上的。說實話,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哲學這東西,到底能有什麽用。又不能吃,又不能用,就是一個用思辨的方式告訴我們世界應該是怎樣的,那和科學的實證主義來了解世界算是兩個極端了。說歸說,既然開了這個課,我還是學得挺認真的,雖然很多理論自己也隻是一知半解,學了不少,也忘記更多。
然後他就談他的書法課,什麽藝術理論課,這些我就隻能用聽天書的態度來半膜拜了,反正以我有限的學識,我覺得估計這輩子和藝術不太有緣分了。
我也和他談了談我們的礦產資源管理,經濟理論,估計也把他繞暈了。最後,我倆談到了其他初中同學。對其他人我們都不大擔心,就是對在宜春一中和袁州四中的兩位高中同學有點同情。我們看上去都開始有點未來的專業方向,而他倆還是單單隻學文化課。學得又苦又累,未來還不一定能好。
“你說,他們這麽努力,最後要是什麽都沒考上,虧不虧?”我問他。
“怎麽說呢,咱要是單看結果肯定是虧了。但是,人要以結果論英雄不?不見得吧?努力了,自己對得起自己的付出,成與不成,應該都能接受吧。大不了,還可以去廣州、東莞打工呢,他們總還是比那些初中畢業就去打工的發展潛力大一些吧?”
這麽一說,也行得通,確實該“不以成敗論英雄”,要不然肯定會很多“聰明人”害怕失敗,根本不肯去做“苦差事”。我也覺得,過程,比結果重要:自己要是在過程中曾經很努力過的話,結果考上考不上,自己應該都算是無悔青春吧。所以我也就對他們的未來沒有太擔心了,反正我知道那幾個同學他們平時都是很努力的人,我不擔心他們的未來。
上次一中的那個女同學還和我們說,他們城裏人很多稍微有點錢的人家,都花很多錢請那些大學生一對一額外補課,算是一種新玩法,可以增加上大學機會。以前我們初三也補課,但那也就是寒假一個星期的畢業班補課,算是學校為了和那些教學基礎更好的鎮上和市裏的學校稍微拉平一點的辦法。他們這種一對一的搞法自然不是我們農村孩子能想象得到或者搞得起的:家裏還指望你早點養家呢,哪裏還有閑錢給你這種法子補課?要我說,其實這個作用好像也很有限:根據我的觀察,自己愛學習的那一撥,不補課也可以自己學得不錯;不愛學習的那一撥,你就算喂著他吃飯,他也會厭食,多半是花了錢還效果不大。但是我估計我這麽說也沒人聽我的,反而會讓人覺得好像“就你聰明”似的,招人恨。所以我也就不想去多嘴了,愛怎麽的就怎麽的吧。
那女同學還說,他們學校每年高考的時候都掛橫幅,祝福考生們金榜題名。我自己在中專,不能參加高考,自然不能金榜題名了;但是我想,高校錄取率這麽低,要是非要金榜題名的那些學生才算有福氣的話,其他多數考不上的,就不能被祝福了嗎?所以我覺得這真是厚此薄彼,不像是一個很有愛的橫幅,倒是更像是勢利眼掛的:題名了的,那就是金榜,以後可以幫襯學校,可以讓學校得到更多的教育經費;沒題名的那一撥呢,反正是黑榜,愛誰誰去吧,不能給母校添加光彩,誰稀罕哪。
當然,我也不能一直批評這個掛橫幅的,至少那橫幅還能激勵一下那些學生有個追求的對象,隻是我覺得要是大家都把上榜了才當作成功的話,那那些沒考上的大多數都會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反正我覺得這樣的成功看上去簡直是踩在別人的失敗上的成功,會讓我覺得很鬱悶,不開心,我不喜歡。我希望的成功,是大家都能在幫助了別人的時候自己活得自己想要的成功。如果一個生意人,他要是眼裏隻有賺錢,我想他哪怕掙錢再多,我也不覺得他有多成功,因為心也可能是黑的;而他要是給社會提供了大家都能生活更美好的產品和服務,就算他規模不大,我也覺得他算成功,賺了錢大家還會說那是他該得的。
我那女同學又說,他們班那些城裏人,考上了好大學的那些學生家長,就大擺筵席,美其名曰,“謝師宴”,讓那些教過課的老師們來一起赴宴,還要給老師紅包,然後大家一起慶祝他們的孩子的成功。這個我其實也不理解。原因還是一樣:是不是隻有考上了的學生才可以和應該感謝老師呢,我看未必。隻要在學校裏兢兢業業教書的老師,不厚此薄彼,那麽無論學生學到了多少,那些學生都該感謝老師們,因為他們有所得既是自己努力,也是老師教得用心。把謝師宴搞得好像隻是好學生的權利,這個也是庸俗得很,反正我也看不上。依我看,要辦這種謝師宴,就該畢業班一起,所有的學生就像班集體活動一樣,成績好的不好的,考得高分和低分的,考上北大清華的和名落孫山的,統統一起來,和老師們再來重溫一起的高中閃光時刻,那才叫皆大歡喜,與天同慶,慶的是大家不負青春時光,沒有白活那三年。
說歸說,這種單個人家的“謝師宴”畢竟還是城裏人能幹得起,農村人可沒錢去這麽開銷。去年我中考後,我們家我大哥剛考上大學,我剛考上中專,家裏也是辦了酒的,但是我們那叫這種辦酒為“進學酒”,和謝師宴這樣的有點兒暴發戶派頭的“謝師宴”不是一個路數。“進學酒”的目的呢,也是和農村多數時候的酒席一樣,都是互相湊錢辦事:父老鄉親們看著孩子們上進,給他們出門遠行前的一點兒資助和盤纏。我爸也去請了老師們,不過那些老師們倒也不白吃白喝,農村苦他們也都知道,因為大部分老師都是村裏或者隔壁村裏的,知根知底。我最感動的是,別說給紅包給老師了,我小學的語文老師,還倒是給我爸塞了一百塊錢,因為我是差不多他看著從小學一年級長大的,他一直對我很偏愛。當然有一年他覺得我太驕傲了,就特意讓學校壓下了本來要獎勵我的三好學生榮譽,說是給我一些教訓。我當時也挺不理解的,不過後來我還是感激他,要不然自己小小年紀就不知天高地厚遲早要吃個大虧。唉,他真是個好的老師,我對他感激的不行,覺得自己以後要是不好好做人,真對不起他還有這麽多好人的幫助和期待。
我和藝術家這麽一路聊下來,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好像一下子就到了我們村口了。我們倆互相拍了拍背後,我們就各自回家,開始了又一個寒假生活。
《青桃時代》第七章(五六):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81084/202403/37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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