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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曲

(2023-12-20 07:31:15) 下一個

女兒小時候, 每天晚上我會給她讀書,哄她睡覺。有時小孩很興奮,不易入睡,幾本書讀完,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就像今天晚上。我放下書,對女兒說:“我給你吹歌吧。” 

是吹歌,而不是唱歌,是因為我從小就不敢在人前唱歌。可以哼,但在哼和吹之間,我更願意用口哨吹,吹比哼更能表達,高低音都難不住。給孩子讀書和給孩子吹歌有一個很大的區別。讀書常常是讀著讀著自己就睡著了,孩子還醒著,一巴掌把我打醒,繼續讀。吹歌,自己是不會睡著的,越吹越有情緒。

按照多次形成的習慣,從《Scarborough Fair》開始吹。第一次在電影《The Graduate》裏聽到這首英國民歌, 就很喜歡。後來把它錄在一個60年代的歌曲磁帶裏,在汽車裏聽熟了。和劉歡一起在北京奧運開幕式上唱《你和我》的英國歌星Sarah Brightman,唱這個歌很有名。這首歌, 可以在兩個八度之間來回吹, 像鋼琴練習曲裏那樣, 很享受.

60年代歌曲磁帶裏還錄有另外一首我喜歡的英國民歌 - 《Greensleeves》。簡單的旋律,平緩,略帶憂傷,也很適合口哨。

接著是《三套車》, 這是五十年代國內十分流行的兩首蘇聯歌曲之一,另一首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到我懂事時,這歌已經禁了。後來上山下鄉時, 知識青年愛唱老歌禁歌,尤其是傷感的歌,《三套車》傳得很廣。我第一次聽到《三套車》,是在一個老三屆知青家裏,有人唱,有人用口琴伴奏。

《三套車》有三段,吹完了,接著是《橄欖樹》。當年流行的台灣校園歌曲,這一首印象最深。三毛的一切,都是當時我們極其向往、但又不可企及的,就像遠方的一棵橄欖樹。一天晚上,和女友散步,來到校園旁的水庫,四周很安靜,她說:“你唱支歌吧。” 我很為難,說:“我跟你吹吧。” 說完,我用口哨吹了一遍《橄欖樹》。

第五首,是真正的催眠曲,Brahms 的 《Lullaby》。一般這時候,女兒睡著了,口哨聲越來越輕,漸漸消失。如果她還醒著,有時我會從頭再來,有時即興加一些其它平緩、不激昂的歌。有一首於淑珍的歌,大學時每周一歌聽到的,不記得名字了,開始是一串“咿呀咿呀”的拖腔,很適合吹口哨。

當時大家開始在網上寫東西,我把吹催眠曲的事寫了放在網上。不久,一次長途旅遊時,在車裏聽一張新買來的CD,全是口哨吹的曲子。第一首是《Scarborough Fair》,覺得挺有意思,吹的比我好。第二首是《Greensleeves》,接著是《三套車》,女兒說:”爸爸,這些是你給我吹的歌。” 接下去,常吹的幾首曲子都在裏麵。聽著聽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得四處張望一下,似乎冥冥之中,有兩隻眼睛,在看著我。

 

(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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