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上篇<劉天華《病中吟》另名《何適》>言及: “1926年,沈仲章考入北大理學院。次年,傳習所瀕臨關閉。劉天華的學生路過沈的宿舍……”。本篇略說過程,作者授權轉載修改稿。
沈仲章憶劉天華:讀譜“認”師
節選自沈亞明《眾星何曆曆:沈仲章和他的朋友們》(免注釋,薦讀原著)
北京大學的學生宿舍緊張,如果老老實實排隊等,往往遙遙無期。原來,學生們自行安排:老學生畢業前,私下把“居住權”轉讓給新學生。
父親沈仲章入學第一年,沒人認識,自己在校外租房。第二年,算來應是1927年秋,他從老學生手中“繼承”了一間寢室。北大學生宿舍叫“西齋”,裏麵按“天玄地黃”分塊,父親的房間是“天字第一號”。[參見<沈仲章憶徐誌摩:誰有五十本?>]
沈仲章到了西齋這個新環境,起初朋友不多。很不湊巧,有幾個相熟,特別是從唐山一起來的摯友謝大祺,那一陣子又偏偏離開了北平。父親素來重情誼,心中頗感失落,茫茫然無所適從。
於是,沈仲章常常獨自在天字第一號裏,拉二胡解悶抒懷。那時,父親拉二胡是業餘水平,自拉自娛而已。
以前父親學曲子,基本是用耳朵聽,記住旋律,一遍一遍試拉,直到拉出那個曲調。一首曲子學成以後,又每天隨著心態,注入自己的氣息情感。
所以,一曲《三六》,他會拉出跟別人不同的味道。往往,今天拉的跟昨天拉的不一樣,明天也許又起變化。
沈仲章哪裏想到,他的琴聲由屋內傳出,招來了兩位“門外”聽眾。
一位是何容,原來叫何兆熊,因寫個專欄總標題“談何容易”頗受好評,便改用筆名何容。何容還有個筆名叫老談,這位老談尚未年老,便與老舍(舒舍予)和老向(王向宸),以“文壇三老”而著稱。
另一位叫蕭從方,後以蕭伯青行世,可給沈仲章寫信時大都署名蕭從方。
何容與蕭從方都是北大學生,從預科讀起,比沈仲章進校早得多,高幾個年級。而且,他倆還都曾在傳習所選修音樂,師從劉天華。這麽說來,其實兩個門外聽眾,出自“名門樂府”傳習所。而閉戶獨奏的沈仲章,倒才是個未入師門的“門外漢”。
何容與蕭從方也住西齋。有一天,他倆經過天字第一號,裏麵有琴聲飄出——抑揚如訴。兩人便駐足傾聽。(何容與蕭從方後來告訴沈仲章,他們覺得像江南絲竹,但有點兒怪,說不上到底哪一派,可又拉得別有風味。)由於隔門琴曲變化捉摸不定,引得兩人更感好奇,一連“偷”聽了數日。
終於有一天,兩位走廊聽眾叩門求見。門開後,何容與蕭從方自薦,說要升級當“觀眾”。沈仲章點頭、欠身,兩人進屋,坐下,觀摩現場演奏。
“演出”結束之後,來訪者發問,你知不知道劉天華?沈仲章搖頭。來訪者又問,你有沒有聽過劉天華的曲子,比如《月夜》和《病中吟》? 沈仲章又搖頭。何蕭兩人沒多解釋,告辭離開。
過了幾天,何蕭兩人又來了。他們帶來了劉天華的二胡曲譜,是印在刊物上的。其中有《月夜》等曲子,用的是工尺譜。可是劉天華的譜子,看起來比一般的工尺譜要複雜。沈仲章覺得挺新鮮,就留下了幾份。
何蕭兩人走後,沈仲章開始琢磨樂譜。譜子上麵有文字說明,父親便照譜試拉。一拉,父親感到一下子打開了領會音樂的一重大門,心裏豁然開朗,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過去,沈仲章本來隻是模模糊糊地感受,隨心所欲地拉琴。這下,才知道一首完整的曲子不那麽簡單,有一定的層次,一定的構架,一定的意境,還配以一定的技巧。
父親來勁了,就這樣對著樂譜,獨自鑽研了一兩個星期。何蕭二人不時來聽,並不多言語,三人在琴聲中交流心聲,成了知音好友。
而沈仲章,也通過解讀曲譜,“認識”了不久將去拜會、影響其終生的恩師劉天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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