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三房一子 崔開元成長歲月 (7 ) 大小香堂
第二天,杜軍長把崔叔仙帶到海格路的範園,這裏是張仁奎的住宅,一座三層洋樓。祖父曾形容這座樓寬敞明亮,氣派非凡。
杜軍長對崔叔仙說:“等會兒進去之後,不要緊張,問什麽話就回話,別的不要多說,我怎麽行禮,你跟著做就行。”
崔叔仙點頭說是。杜鳳舉示意崔叔仙去敲門。
一位下人打開門,沒有問話就直接說:“請到客廳,有人等。”杜軍長讓副官和衛兵守在門外,他和崔叔仙二人進門來到客廳。
客廳裏有兩個人,一位是張老太爺的老門徒,叫羅鑫泉,是上海的一位牙科醫生,他今天做司儀。另一個是布萊恩·馬丁,那位洋人作家。
羅醫生收下了崔叔仙帶來的禮品,將其放在一旁,然後叫他們稍等,自己上樓稟報。不一會,張仁奎下樓來了。他年近七十,精神矍鑠,麵帶微笑。羅醫生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杜軍長邁前一步,跪了下來,崔叔仙見狀也趕緊跪在杜軍長的旁邊。杜軍長隨即向老太爺磕了三個頭,崔叔仙也跟著磕了三個。站起身來,杜鳳舉從崔叔仙手裏拿過門生帖,雙手舉著,遞給老太爺。
張仁奎接過來,開口道:“來來,看座。”
杜軍長回:“弟子不敢,還是站著吧!”
張仁奎又說:“坐吧,坐吧,你不坐,小崔也不敢坐不是?讓他坐下,我好問話。”
“是!”杜軍長示意崔叔仙和他一起坐在一旁的兩把椅子上。這時候羅司儀轉身離開,到佛堂去作準備。
張仁奎看著手中的紅帖子,隨口問道:“崔叔仙,你父親叫崔瑞亭,他還在高郵嗎?”
“他前些時過世了。”
“他生前是做什麽的?”
“他原在浙江為官,受安慶事變的牽連下了獄,後來在高郵給人號脈為生,算是個窮苦人。”
“那你是怎麽上的洋學堂啊?”
“受我外公資助才得以完成中學。”
“那你外公又是做什麽的呢?”
“他原來在北京看城門,庚子國變後,回到高郵養老。”
“哦?他叫什麽?”
“吳玉棠。”
“哦!吳玉棠是你外公啊!我剛當兵的時候在高郵住過,吳巡撫的事婦孺皆知啊,他可是大英雄!你現在家裏幾口人啊?”
“六口人,我們夫妻加四個孩子,兩男兩女。”
“好!聽說你還在辦報紙?”
“那是我在高郵工作的時候辦的,離開高郵後,大部分工作都交給朋友在做,偶爾過問一下而已。”
張仁奎又問了幾句崔叔仙在軍中的情況,崔叔仙一一作答。
這時,羅鑫泉走進來,衝張老太爺輕輕點了一下頭,張仁奎“嗯”了一聲,羅鑫泉說:“各位,那邊已經準備完畢,請移步。”
大家都來到佛堂,香案上供著如來佛像,兩邊點著蠟燭,正中間有個小香爐,正燃著香。張仁奎走到香案左邊站立,並不落坐。羅司儀喊出:“崔老弟向祖師爺行三跪九叩大禮!”
崔叔仙向如來佛像三跪九叩首。
羅:“崔老弟向師父行大禮!”
接著向張仁奎三跪九叩首。
羅:“向師兄杜大哥行一跪三叩禮!”
一跪三叩首。
杜:“向師兄羅大哥行禮!”
一跪三叩首。
入門儀式完畢。羅大哥帶崔叔仙上樓,拜見了師母。
下樓來,大家接著閑聊了一陣。澳洲人布萊恩全程觀看並拍了照片。這時,崔叔仙就可以稱張老太爺為師父了。
這就是“小香堂”的全部內容。“小香堂”過後,這“一腳裏,一腳外”的入門新弟子須再等三年,考驗期滿,師父滿意後,就能擺“大香堂”,過後才成為師父的正式門生。
崔叔仙把汪嘉玉和四個孩子都接到上海來住。崔叔仙一個人的薪水,要在上海養活一大家人,並不算寬裕。好在全家人湊在一起,一個也不缺,日子很美好。
不久崔叔仙升上校,還配了副官和勤務兵,家裏的經濟狀況逐漸改善。
自從拜了“老頭子”,崔叔仙立馬就能感覺到不一樣。人們對他尊敬有加,很多人更願意和他交朋友。沒過多久,他在上海就已經是高朋四處,玲瓏八麵,江北才子的美名,不脛而走。他潛藏的交際能力終於撥雲見日,迎來了用武之地。
張老太爺又讓他到家中談話聊天,還囑咐他要常來。對這個最小的弟子,老太爺心裏喜歡,端午節這天又把崔叔仙叫到他家裏吃飯,還找了幾個文化界的弟子過來當陪客。席間高興之時,老太爺指著崔叔仙對大家說:“你們的這個小老弟,初到上海來,你們幾個都要替我多多關照他,聽見了嗎?”
哦!這小兄弟不簡單,老太爺竟然如此得意他!
在座的人中有一位上海報館《申報》的經理,名叫張竹平,也是“通”字輩。他和崔叔仙最談得來,他們常常在一起活動,還拜了把兄弟。除了他,此時的崔叔仙已經結拜了不少把兄弟了。
大約兩年後,張竹平找崔叔仙合夥做生意,一下子在上海創辦了三個報社和一個通訊社共四個新聞單位,分別是《時事新報》,《大陸報(英文版)》,《大晚報》,《申時電訊社》。四社分別聘了經理管理日常業務,在四社之上,設立了“四社總管理處”,坐落在上海市中心的愛多亞路。張竹平任總經理,崔叔仙辭了川沙保衛團的職務,在“四社總管理處”擔任總發行部主任。崔叔仙得到這一地位,非常高興,因為這些新聞機構的影響力是全國化,甚至是國際化的。初步達成他的“新花樣”和“大名堂”的願望。
1935年的春天,張仁奎要開大香堂,崔叔仙以及在他前麵入門的幾個師兄已經等了好幾年,終於可以成為張師父正式的“通”字輩門生了。
大香堂非常隆重,隆重到超乎崔叔仙的想象。他在《我所知道的青紅幫》一文中寫到:
大約在開大香堂以前10天左右,張門下各省的徒弟和門生,都先後趕到上海來參加盛會。所有的門生和徒弟都給張師父送賀禮,一律送錢,視個人能力,不論多寡,多的有百元、千元者,少的有數元、數十元者。名為送禮,實是當作此次開大香堂的費用。張師父是山東滕縣人,也是藤縣最大的地主,全藤縣的土地有十之五六係張師父的私產。
青幫組織的規章製度,均載在《青幫通草》。張門這次舉行的大香堂的儀式,據說是按照《通草》所規定的傳統儀式辦理的。青幫開大香堂,按傳統規定,應在市外寺廟中舉行,因為張師父年高七十以上,未去郊區寺廟,張師父住宅宏偉寬大,就在上海海格路範園張宅舉行了。這天來參加大香堂的門生徒弟有一百多人,多半是京滬附近徒眾(據聞張師父門生與徒弟在全國各地有二三千之眾),軍政界人數占多數,如外省的蔣鼎文、韓複榘、陳銘樞、黃琪翔、孫桐萱等人便是委托同參弟兄代表送禮參加。杜鳳舉、戴介屏、王修身由我代表參加。南京韋作民、張競立,上海警備司令楊虎,黃金榮,陳佛生(又名陳世昌,杜月笙的師父),還有上海新聞界的張竹平、熊少豪、董顯光、汪英賓、鄭希陶、以及工商、金融界的季自求和一些資本家,都於晚八時前來範園集合。
大家跟著張老太爺進香堂,先進山門的老徒弟前麵走,後進山門的門生,排在後麵。正麵一個香案,案上燃燭焚香,兩個司儀焚五束香,插在案下的香爐之中,叫做“五指抱頭香”意為幫中弟兄抱頭團結。
司儀:“請本命師張師父孝祖!”
張仁奎在祖師神位前三跪九叩。然後在香案左邊坐下。
司儀:“各位兄弟孝祖!”
堂下幾百人同時向祖師神位三跪九叩。然後,張仁奎移坐到香案正中。
司儀:“各位先進老大參師!新進弟兄陪拜!”
全體三跪九叩。立起身,先進老大分開站在師父兩旁。
司儀:“各位新入門的兄弟行拜師大禮!”
我和這幾個新弟子行三跪九叩首大禮。
司儀將香案下的“五指抱頭”提起來,讓新進上香的徒弟每人手中各持一支香,仍跪著,聽師父訓話。
張仁奎問:“你們是自願入幫,還是受人指使?”
下麵回答:“自願入幫!”
“十大幫規,能遵守嗎?”
“自願遵守!誓死遵守!”
師父接著訓話:“師父領進門,交情在各人。青幫弟兄都要講義氣,互相幫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
訓話結束以後,跪著的人站起身來,走到案桌前,將本是案下的香插入案桌之上的小香爐之中,這是青幫暗號之一。
接著是新進弟兄謝恩,向老弟兄行禮。不知跪了多少次,磕了多少頭。老弟兄向師父道喜磕過頭以後,司儀焚燒紙紮的馬,宣布大香堂禮畢。接著又上樓跪拜了師母。司儀說:“各位,時間不早了,師母為大家預備了元宵湯團,請大家入席、團圓!”
解散前,司儀宣布:“明天正午,師父請各位弟兄來範園吃團圓酒。飯後全體拍照片。後天晚上六點,由新受栽培的弟兄在新利查飯店向師父謝恩,各位老弟兄作陪。不另具請帖,務懇準時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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