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簾幽夢

經過八九個小時的顛簸飛行，焦躁難耐的煎熬，杜來新終於走下飛機落腳在祖國母親的土地上，心裏頓然湧生出一股無比舒暢爽快、安全踏實的暖流，臉頰脖頸連帶全身都熱烘烘的，瞬時間膨脹到全身。

慢步行走在北京國際航班候機樓第三大廳裏，抬頭遠望，第一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不遠處幾年前爸爸送自己出國時一起坐過的那張木頭排椅還兀自依然靜靜的長臥在那兒！心裏陡然一怔！眼花繚亂的朦朧之間似乎隱約看見爸爸正原裝原貌地坐在木排椅子上，微笑著，虛張著懷抱迎接自己的到來！心裏一陣恍惚，分明覺得不可能是爸爸坐在那兒？一時間，眼睛裏卻迷迷蒙蒙看不清楚了。輕輕抹了一把麵頰，才知道是一串淚水流下來了。

杜來新立馬就坐到爸爸身邊的椅子上去，一種別樣溫馨舒適的親情感立刻融化了全身。似乎嗅覺道爸爸身上清爽的汗味兒，爸爸坐在這張聯排椅子上說的第一句話是：嗨嗨，新新，體會到了嗎？不出家門不覺得家好，不出國門不知道國親吧？一連串綿遠的回憶湧上心頭，又像是重新側耳聆聽父親教誨……

爸爸一生操勞不得閑暇，很難得今天送女兒出國，似乎還是第一次那麽深情地凝望著自己，滿臉喜悅和微笑地說：新新，你今天就要走出國門到異國他鄉去獨自闖蕩，獨自生活，獨自去麵對一個新的國度。德國那是另一個新的社會，新的學校，新的老師，新的同學，麵對一切新鮮事物。

爸爸告訴你：無論碰上什麽人，遇到什麽事，都要以誠懇善良的心態對待你的導師、同學、朋友。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易經》裏的這些話對你都是非常有用的……

現在呢，似乎又在問：新新，現在你從德國柏林大學回來了，有什麽新的收獲呀？似乎又是爸爸慈愛關懷的微笑：新新，爸爸知道你當初喜歡歐洲文藝複興時期的文學藝術，不喜歡數理自然科學的研究，可是爸爸最終還是說服你走上物理學研究的領域，要求你選擇就讀德國柏林大學。你知道為什麽嗎？爸爸當初和你說過一些理由，但是今天爸爸告訴你一個秘密。爸爸和你一樣，當年也是喜歡音樂藝術的，曾經瘋狂地迷戀喜歡過海頓、舒伯特、莫紮特的音樂作品，喜歡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體驗了一把音樂的無窮奧妙，沉迷了一陣靡靡之音，陶冶了人品品格和精神；也曾經是清華大學裏最優秀的低音大提琴手，我們自己也成立了管弦樂隊我也是樂隊隊長，在廣泛地演出中也曾經風靡一時；我同時又以物理係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那時的我驕狂的很哪！自認為天之驕子，天生我材必有用！

然而，我父親你的爺爺當年接二連三寄書信來告訴我說，他在奉天大學教了一輩子天算學，母親在旅順中學教了一生數學，他們都喜歡自然科學、實驗科學。這不光是個人嗜好喜歡，也是國家時尚。國家正在多災多難的窮困時期，希望加快發展。也是窮家出壯男，國家培養一個人才不容易，現在大家都在為實驗救國而努力；也希望我能從虛無縹緲的聲音幻覺中走出來！回到國家這塊貧窮落後的現實的土地上，從事自然科學研究，為國家富強盡一份力。

我曾經委婉地詢問過我父親！這究竟為什麽？文明社會不是提倡自由麽？難道不允許有個人愛好了麽？父親莊重的口吻說：在浩宇茫茫的知識海洋中，追求真實的，是科學！追求虛幻美妙的是藝術！追求善的是宗教！其中最真實的，莫過於自然科學研究出成果，轉換成科技產品，能直接受益於社會，受益於百姓；形成規模企業能壯大經濟實體。先人們說的實業能救國就是這個道理！現在，我們國家最需要的就是這個。

至於個人愛好，首先做人要有個大的格局。不管你的智商高不高；不管你的情商高不高，不管你的學問高不高，即便你什麽都沒有，但凡做一個人，一定要大氣！比如曆史上的劉邦、項羽；比如秦皇、漢武；比如唐宗、宋祖，一定要有博大胸懷，偉大誌向，宏大格局。胸懷決定一個人成功的標誌。隻有這樣才能越努力，越成功。

我們的國家還很落後。你出國之後就會發現，我們的國家比起世界西方列強落後不止一個點。這就是爸爸希望你的。其實，爸爸今天為你感到驕傲自豪，你雖然出生在文革動亂學業荒廢的特殊時期，又是出生在我們這種被鄙視的社會地位低下的家庭之中，卻依然不甘氣餒，不墜青雲之誌，自律自強，奮發努力，持之以恒地刻苦學習，沒有師長教訓，沒有父母在身邊鞭策依然十幾年如一日，終於取得驕人的成績。爸爸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