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龐大的麥道三七德國民航客機像隻大鵬鳥兒一躍而起,略過晨霧縹緲、藍灰色的德國柏林城際上空,進入了浩瀚無涯,蔚藍碧透的萬米高空開始展翅飛行。一縷縷、一簇簇、一團團銀絮般的白雲渾如天庭飄落下一群輕歌縵舞的仙女互相追逐著,擁抱著,嬉戲著,緊緊尾隨在飛機身旁和寬大平展的機翼上,久久地親吻著這架溫馴祥和的龐然大物,寧願永久地伴隨它飄蕩向前。
杜來新附下身子,俯瞰一眼飛機下麵漸漸變得渺小的德國首都柏林和城市中心那座漸漸變得模模糊糊的柏林大學,想象著那位仍舊站立在候機大廳裏翹首探望著藍天的杜特爾教授,莫名其妙地深深地歎了口氣。杜來新衝著下方招招手自語道:“再見了,柏林大學!再見了,杜特爾老師!”修長的麥道37漸漸遠離開柏林上空,在歐洲大陸淩空緩緩飛行。
杜來新解開束縛身心的安全帶,輕輕舒展一下身子,仰躺在狹窄的座位上,漫無目的地瀏覽著窗外。讓漫無邊際的遐想和沉浮在國際空域平穩飛行的麥道三七大客飛機在藍天下一起共舞,飛翔,漸漸飛離德國版圖,歐洲大陸……
剛剛過去的這個冬日的清晨,還是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的日子。正在德國柏林大學物理係攻讀博士學位的杜來新剛剛起床,就接到弟弟杜來慶從國內打來的國際長途電話說:“姐,您聽清楚了嗎?我在北京給你打國際長途電話……父親病重,已經住院,希望你能回國探視。”因為國際長途信號不好,隻聽清了弟弟說的最後這幾個字。
杜來新接完電話心裏一下子就亂了,原本今天要向導師宣讀論文的愉快心情一下變得沉重起來。急忙收拾行裝,然後去向物理係物探研究室的導師杜特爾申明情況,請假回國。
她的導師是一位和諧通達,博學優雅從事物理空探地測研究的美國籍專家。杜來新自從踏進德國柏林大學物理係專業門檻的那一天起就十分崇拜這位僅僅年長她十幾歲的矯健雄偉,英俊瀟灑的博士生導師。作為世界上研究地球物理探測專業的頂級專家,杜特爾是很年輕的。
杜特爾導師很細心地傾聽了杜來新的傾訴,極富同情心地告訴她說:“宣讀論文的事可以暫且放一放。現在學校就要放假了,你盡可以提前回國看望你的父親了,並且代我向他問好,祝他早日康複。他也畢竟是世界上物理探測界頂尖的科學家,是我的前輩領軍人物。”
杜來新辭別了導師,回到公寓草草收拾行裝就匆忙地出門打車,趕往柏林的國際機場。剛剛走出公寓大門,看見一輛黑色奔馳轎車停在門外。沒想到細心的導師卻隨即開車趕來公寓樓下等候為她送行。
在去往柏林飛機場的路上。杜來新心情有些沉重,勾起許多懷舊情緒,她告訴她的導師:“五年半以前,當我在國內完成大學學業準備出國繼續深造到時候,正是父親親自幫助自己選擇了德國柏林大學。父親非常喜歡柏林大學。他說:‘柏林大學是1810年就建校的一所德國精英大學,世界學術藝術中心。柏林大學是歐洲大陸的頂級學府;以黑格爾及其當代的謝林教授傳授唯心主義哲學而著稱於世界大學之林;柏林大學孕育了馬克思、恩格斯這樣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哲學家而著稱。柏林大學的兩位偉人相繼完成的《資本論》和《共產黨宣言》兩部震撼世界的巨著就足以讓世界對德國柏林大學刮目相看!柏林大學又在基礎科學與應用研究方麵十分發達,以理學、工程技術而聞名的科研機構和發達的職業教育支撐了德國的科學技術和經濟發展,以汽車和精密機床為代表的高端製造業,也是德國的重要象征。在20世紀,德國的諾貝爾獎得主也比其他國家多,尤其是在物理化學、生理學或醫學等科學領域,有103位德國人獲頒諾貝爾獎。所以,我就特別希望我的女兒去柏林大學讀書。這也正好符合我的意願。’這是我一生中我們父女達成的唯一一件同心所謀,而又隨我心願的事情。我為此感激他一生。是他送我走上一條像他一樣的高科技研究之道……”
坐在駕駛座上正在開車前行的導師杜特爾聽完杜來新的一番話,吃驚地回過頭來望著他這位中國北京來的女弟子,看了足足幾秒鍾時間,然後卻沉默了。杜來新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沉思半天才問她的導師說:“我說的對麽?老師?”
導師沒有回答。開著車子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慢慢回過頭來說:“十分奇怪啊!我來德國柏林讀書時,我媽媽也是這麽說的呀!她也對我說:‘柏林大學以黑格爾及其當代的謝林教授傳授唯心主義哲學而著稱於世,孕育了馬克思、恩格斯這樣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哲學家而著稱。一部《資本論》,一部《共產黨宣言》就足以讓世界對德國柏林大學刮目相看!柏林大學又在基礎科學與應用研究方麵十分發達,以理學、工程技術而聞名的科研機構和發達的職業教育支撐了德國的科學技術和經濟發展,以汽車和精密機床為代表的高端製造業,也是德國的重要象征。在20世紀,德國的諾貝爾獎得主也比其他國家多,尤其是在物理化學、生理學或醫學等科學領域,有103位德國人獲頒諾貝爾獎。所以,我就特別希望我的兒子去柏林大學讀書。’你看這不是一段同樣的話呀!德語翻譯成漢語應該差不多吧?為什麽如此一致?為什麽身在兩個國度的老人說著同一段話?而且幾乎是一字都不差的幾句話?”杜來新也很吃驚道:“是真的麽?”
兩個人坐在車座椅上,睜大眼睛茫然無視,腦海深處一片悵惘,各自回憶著自己母親父親的形象在腦海反複輪回出現……
杜特爾自言自語道:“真是神奇,古怪了?兩個國家的兩個陌生老人卻說過同一段話語……”
這不知是為什麽?有什麽不解之謎麽?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緣由去聯想,附會,想象。畢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情偶然巧合罷了。
來到機場大廳門口,杜來新下了導師杜特爾的車子躬身向他鞠躬道別說:“謝謝導師,一路照顧!”
就在杜來新轉身走進機場大廳的那一刻,杜特爾似乎是下意識地忽然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一封信交給杜來新說:“我差一點就又忘了,媽媽時常囑咐我,碰到中國朋友時一定托他幫忙找尋一個人……”
杜來新看著導師手上的信封沉思默想了一會兒,方才很鄭重地接過導師遞給她的信封說:“這次回國肯定很忙,不過,我一定盡力!”因為急著進大廳安檢,杜來新順手就將信封放進手提包裏去,推著行李進了大廳。
杜特爾望著杜來新漸行漸遠的黑色瀑布似的飄逸長發和那纖細苗條的背影有些茫然,有些許遺憾。原本還希望和她說點什麽,終究什麽也沒說出來;隻有癡癡地望著那襲銀灰色尼子大衣裝飾著的修長的背影飄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