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侶舊照

杜來新坐在經濟艙的尾排D座靠近窗口的位置上。

在漫無邊際蔚藍浩瀚的天空之上，僅僅剩餘的幾片白雲仍舊浮遊在寬大的麥道三七的機翼機身旁邊，杜來新拉上座位旁邊的窗簾，無心欣賞那漸漸遠去的白雲，順手從手提包裏摸出杜特爾導師交給她的信封。取出裏麵的東西來看時其實裏麵沒有信，隻有一張照片。

 一張陌生的情侶舊照片。一個英俊瀟灑、風華正茂的青年和一位苗條美麗、肩披長發的美國女孩相依相偎，站立在一棵高大挺拔的橡樹下，有些情誼綿綿，情愫曖昧，溫柔無限的樣子；二人背後是一片廣袤無涯的美國土地。土地之上浩瀚萬裏，縹緲無涯的天空回蕩著的是一片異國雲霞和異域風情。

大背景是美國南方的一片原始森林，有些鬱鬱蒼蒼的老橡樹，荒蕪的大地，濃密的野灌木叢圍繞著一片農場和一幢灰色的尖頂子木頭機庫小屋。

看不出是哪一年，年代似乎很久遠了。看上去也許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這是一株生長在美國華盛頓郊區東部平原上的青春正盛、華麗如蓋的橡樹，橡樹背後引領著一片浩瀚如海、浩浩蕩蕩的原始森林；站在在這棵高聳的橡樹下的中國男孩毫不掩飾地展現出自己與那個美麗女孩一片纏綿悱惻的異國情懷……

這是誰？一頭濃密的長發，魁梧高大的身軀，兩道濃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輪廓和形象怎麽如此熟悉？杜來新端起照片湊到近視鏡下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這是誰呀？好熟悉的身影！像是爸爸嗎？不可能吧？不覺張大了嘴巴！又仔細審視半天不由呃呃連聲道：“我的天！怎麽會是我爸爸呀？從一個德國教授手裏傳過來？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不由得大跌下眼鏡來。杜來新重新戴好眼鏡，俯下身子又重新細細端詳起那張照片來，竟然一下子就呆坐在座椅上，竟然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猜測半天道：這大概是父親年輕時的照片！而且大概是在美國留學時的照片！但是，這張照片怎麽會在導師杜特爾手裏？傳到德國來了？

杜來新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爸爸這張照片。並且是和一個漂亮的，應該說是非常美麗的美輪美奐的美國女孩在一起！好漂亮的美國女孩！而且爸爸也從未提及過此類話題。爸爸說話做事一向都是十分嚴謹的，從未提及過他在美國的往事。那又是在解放前，許多人不喜歡說自己的往事也與國內的政治空氣有關係。

杜來新又俯下身子就著飛機窗口微弱的光亮重新審視一遍，是不是自己眼睛看錯了對象？畢竟爸爸年輕時的樣子她沒有機會多見。她家裏也從未有過這類照片，爸爸知道媽媽的嫉妒心理非常強烈，容不得一點蛛絲馬跡；不僅不允許他和女孩接觸，而且還反對他和女同事一起工作處事，交流交談，更沒有和女士照相合影之類的機會，所以家裏根本見不到這類照片。當然爸爸在國外的年代媽媽也一概不知道底細。那時候她還無緣結識爸爸。

杜來新再三辨認，確信這張照片上的人是爸爸無疑了！但是怎麽會在自己的導師杜特爾的口袋裏呢？況且他又是個美國人！杜來新懷著種種疑惑，很小心地把那張爸爸年輕時代風流惆悵，英俊瀟灑的照片放回信封裏，重新裝進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提包裏。她極力誇大自己的想想空間：當年在美國留學的爸爸會是一副怎麽風流倜儻洋洋瀟灑的樣子呢……

她想，單等她今天回到北京，一下飛機就立馬趕去三零一醫院看望爸爸……然後，等爸爸心緒好些時候，就首先拿出這張照片來質問調侃爸爸，竊聽爸爸一點點風流往事也不失一樁幸事……

讓他講述一下當年他在美國留學時期的那些不為人知的風流浪漫故事！瀟灑的青春！饒有興味的浪漫往事！不，她不會首先亮出底牌！她決定藏起來，作為把柄，作為王炸，最後攤牌，要爸爸好看！反正媽媽也不在了，爸爸也沒了後顧之憂，不再架設著那道防火牆，也已經沒有懼內心理障礙了……

如今爸爸有病在床也確實需要有個女人來照顧爸爸了。

爸爸可以敞開心扉和女兒談談他的浪漫史，奮鬥史，隱秘了一生的工作曆史……畢竟爸爸這一生隱藏和隱秘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和女兒在一起的時間又是極其有限，而且每一次都是很短暫的。

最重要的就是要問：“爸爸吆！你身邊這個風流惆悵的美國女孩兒是誰呀？你以前咋沒對我們說起過她呀？俺咋從來就沒見過這張照片呀？嘻嘻！有什麽秘而不宣的秘密嗎？”

杜來新並沒有把弟弟的來電放在心上。爸爸一生都在祖國的邊陲雲南、貴州、四川的深山大川裏奔波，為國家探測地震帶區域的地形地貌；探測雲貴川的礦藏，身體原本很強壯很健康的。爸爸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