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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夏威夷的雲海

(2025-11-07 16:02:02) 下一個

圖片來自梅梅視頻號,致謝

 

去看夏威夷的雲海

 

 

進入盤山公路時,準確說是Zigzag路,我開始緊張起來,但至少還能辨南北東西;更緊張的時刻是當來到半山腰,穿越雲層時。若不是Carplay上的穀歌地圖,我不知道下一個彎應該往左還是朝右,濃霧彌漫,能見度不到十米,厚重如末世,溝滿穀溢,我想,這就是雲海吧,修仙者沒事喜歡在這種地方竄來竄去。霧氣迷蒙了車窗,附在玻璃上,變成水,雨刮已經調到最快也無濟於事,水流如注,前仆後繼。言師采藥去,雲深不知處。雖然專注開車,腦子空白,卻居然蹦出這麽一句。我以為詩意隻能出現在無所事事的腦海,絕不會出現在美麗卻危險的雲海。雲海仙氣縹緲,專供觀者使用,我們此刻是別人的風景,裝飾別人的夢。一輛牧馬人四驅,孤單在夏威夷的雲層裏進進出出,想想就激動人心。

 

我們下午出發,前往海萊阿卡拉國家公園(Haleakala National Park),需在日落之前到達山頂。山頂海拔3055米,是世界上最大的死火山口:一座古老的盾狀火山,頂部有一個由侵蝕和火山錐形成的巨大凹穀,覆蓋著黑色裸露火山灰和熔岩岩石。如不是稀稀拉拉有幾株茂宜島特有的銀劍花,還以為不小心登上了月球,理性物理世界的天體月球,不是中華詩詞界的月亮。最近,每當美景當前,總是橫跳於審美與知識之間。比如,植物學家同時也是如我們一樣的審美者,他所具備的植物學知識,或多或少會影響他看到銀劍花的審美;在地質學家眼中,我們大驚小怪的山頂的月球地貌,可能沒啥了不起。

 

我們住在Lahaina,拉海納,開車去雲海山大約要兩小時。夏威夷這些地名,看上去都差不多,很難記住,音譯成中文後更是不知所雲,隻好放棄,自己起名。這座山,Haleakala,我們就叫它“海來啊,開啦”。我們很快就體會到我們起名的妙處,“雲海來啊,卡啦”,卡在雲海裏,出不來了。

 

盤旋中,突然眼前一亮,雲已經跑到在腳下了。我們來到雲端,Up in the Air,想起那部George Clooney成天飛來飛去的電影。山路十八彎,總算從逃出生天,裏麵可一點都不浪漫。其實雲海見得多了,坐國際航班,一路雲海,無聊之極,看得快吐了,因為那些雲與我無關,沒頭沒尾的雲而已。這涉及到美學的一個古老概念:包孕性。既包含之前的動作結果,又預示著未來的動作起因,靜態的畫麵呈現動態的延續。現在眼前的雲海,表麵看著好像風平浪靜,其實暗流湧動,一眨眼,看上去像阿波羅戰車的那朵雲,現在隻有馬,沒了車。

 

The dark, the light, the force,星球大戰的三字經,完美詮釋了穿越雲海經曆的感受:從隻緣身在雲霧中的雙眼一抹dark,漸漸走出雲海時心情與光線的雙重light,在第一個觀景台Leleiwi,我們管這兒叫蕾蕾味,品嚐美景錘擊心靈味蕾的自然之力force。此時,雲海可為雲亦為海,廣袤無垠。在這個觀景台停車,皆坐愛斑馬線:一個網紅打卡點。拍得好,看起來公路上的人行斑馬線似乎融進天空,與雲海接壤,某種自然與人文的契合。梅梅好像並不感興趣,草草拍了幾張,繼續開往山頂。這山望著那山高,我對梅梅說,因為後來發現,這裏的雲海才是最美的,比山頂好看多啦。奇幻多姿,仙山瓊閣,山頂的雲海隻是一味延展,平鋪直敘,就像坐郵輪看海,坐飛機看天。

 

比如,我看到創世之柱。我指給梅梅看。在雲海之間,西岸的海透過雲層隱隱可見,有點分不清的那種海天一色,突兀聳起三根雲柱,直插天際。形狀酷似三根擎天巨柱,哈勃望遠鏡展示給世人的創世之柱:它們距離地球約6500光年,遙遠鷹狀星雲,我自花開花落;這三根卻近在眼前,觸手可及。鬼斧神工,造化神秀。如同海市蜃樓,即使眼睛卡在雲裏,也難逃很快煙消雲散的命運,我們隻能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比如,我還看到一大團雲,對,蘑菇雲,像是從海麵上爆炸噴射出來。天空一直在變化,無論是顏色,還是形狀。很快,蘑菇變成燒餅,雲層大到足以覆蓋前方的三分之一天空,雲層漸厚,呈透明的幽藍。在它的下麵,地平線的上麵,幾束陽光橫穿過去,把天空染成金色。雲太厚,陽光不能驅散它的冷色,隻在邊緣和下部映射著耀目的光芒——silver lining,英諺:每朵雲都有銀邊,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牧馬人。

 

遊客中心還沒到山頂,我們到這兒時,停車場已經滿了。見有人拿出折疊椅,悠閑等候日落。日出日落間,我們選擇了日落。看日出要在網上搶票,不喜歡,也起不來,早過了特種兵遊的年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喜歡休息,不喜歡勞作。論詩意,日落也更勝一籌。中文語境裏更是如此。登高、遠望、送別、思歸,這些憂傷活動,常常都發生在傍晚,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古人喝酒找的一個理由而已,容易出片,啊,出詩。

 

繼續加油門,山勢更見陡峭,牧馬人威武,四驅給力,一路來到Red Hill。這裏停車也滿了,可見日落的引力強大。有兩位笑容滿麵的ranger指揮我們到路邊停車。“這裏就是Red Hill嗎?” 我問。“可以說是,天文台那裏就是。” ranger用手指了指山頂,此時天已經開始變紅。梅梅忙不迭的下車,催我趕快,說太陽就要落山了,等會兒啥都看不到。

 

一路小跑,高反襲來,氣喘籲籲。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咋就找不到上山頂的路呢。卻看到一塊銘牌,上寫:US SPACE FORCE!切!誤闖了美軍基地。趕快調頭,往回走,順著眾多遊人,找到上summit的路。

 

夕陽落日,無數篇章,再寫,有紙上加紙之嫌。隻說一件事:感謝一位年輕人,見我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太陽下山,氣溫陡降至接近零度,我們穿著海邊的短褲體恤——走了很遠,到他車裏拿了一床被子借給我們,自己單衣佇立,問他冷不冷,“I'm good,stay warm, enjoy your time”。山風頓時不再凜冽,我們可以對著雲海與夕陽唱“夕陽醉了”還有“Afterglow”,上次唱是在摩洛哥的藍色之城舍夫沙萬。金紅的光線一直映照著天空,我們可以一直等到星光滿天,看夏威夷夜空中的銀河。

 

記得太陽在隱去最後一角時,山頂上響起了劈裏啪啦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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