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之《青蛇》：青蛇白蛇，有我無我

（原創：靈隱士）

鏡花水月之《青蛇》：青蛇白蛇，有我無我

  電影伊始，站在樓台高處的年輕法海白衣飄飄，俯視眾生被欲望所驅使，表現得如此魑魅醜態，於是口中輕吐一個字：“人”。簡單一個人字，不僅道出心中的輕蔑與憐憫，更道出心中的誌向：“我輩佛門，自當普渡眾生，滅除妖孽，以求渡我。”在法海的意念之中，他的修行程度，已經由我到無我，也就是超越了自我，到達超我的我佛至高境界。睥睨天下，挽救蒼生，不就正是自己應該的責任嗎？

  是真的嗎？

  當看到竹林中孕婦生產時赤裸扭動的雙腿，法海心中的欲念一下子騰起，如絲般縈繞著他，久久難以平複。再後來麵對著青蛇（張曼玉）的百般挑逗，雖然正襟端坐，口吐經文，可是內心的欲念始終無法消退，似火在燎心，最後劈啪就燃燒起來，法海再也無法控製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法海不明白：“我修行了這麽多年，早已超越了自己，為何還會被情欲所惑，為蛇妖輕易所擊敗？”

  他明白是自己的定力還不夠。應該是自己的手段不夠強硬，不夠狠。於是他強迫許仙落發為僧，決意要跟白蛇（王祖賢）相爭到底。兩人鬥的天昏地暗，還好最後降服了對手。可是白蛇在最後一刻把產下的嬰兒放到了他的手上，任由自己墜入水中，被永鎮雷鋒塔底。在那一刻法海心中堅守的原則已經鬆動：“她是。。。妖嗎？為什麽妖會為了孩子寧願犧牲？我這樣。。。對嗎？”水漫金山後，麵對塗炭的滿地生靈，法海更是如有雷擊，開始否定自己的行為：“我這樣。。。難道也對了？”

  修行之路，從意念中的我（自我），到本源的我（本我），再到超越的我（超我），每一步都如影似幻，撲素迷離，猶如鏡花水月，難以辨識。年輕的法海不僅沒有到達超我，而且也沒有到達本我，他始終停留在自我。青蛇白蛇是一麵鏡子，讓他看到了本我，也明白了他是多麽的自我。作為修行之人，法海堅定、堅強、堅持，他在精神上追求超我。他將自己的進取心，自己內心的意念定義為正義的道德標杆，遠遠地站定在天平的一端，然後迫使另外一端的一切向他靠攏，而自己絕不願向別人靠攏，這導致整個天平失衡。在修行理念上，法海從來沒有向內審視自己，總是雙眼向外，審視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究其緣由，是他持有的姿態，他擺出的是自己心中佛祖的姿態，高過一切。其實他並沒有領悟到佛陀，因為佛陀詮釋的先是小我，之後才是無我。

  青蛇白蛇是法海的鏡子，反射出法海的本我與自我。法海也是麵鏡子，折射出眾生的本我和自我。我們沒有理由去責罵譏諷法海，這是他修行之路的必經之門，隻有親自經曆，方能真正領悟。正像電影裏的歌曲那樣：“緣起，緣滅”。緣分已起，緣分幻滅的時候就是彼岸。

  從自我到本我，絕非易事，需要內在的慧根和外界的機緣。對普通芸芸眾生來說，已經是終一生也難以逾越的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