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橋上的勇士

我以前聽說過北京有一家叫四通的公司，但不知道北京有一座四通橋。現在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忘記了。

 

政治是種最可惡的東西。因為它其實沒有天然存在的必要，卻無時無刻影響著我們的生活。因為它帶來太多曆史悲劇，而曆史卻最喜歡記載政治故事。因為它充滿了荒謬，卻逼迫人們去重視。因為它有太多的黑暗，而極少有光明。

就我個人而言，政治最可惡的地方，是我了解它的一切可惡，卻依然關心它，並任其消耗我生命的熱情。

幸好，有那樣的瞬間，比如四通橋的勇士舉起旗幟，點燃狼煙，高聲呐喊，束手就擒的瞬間，那普通人用生命點燃他一生或許唯一政治火花的瞬間，它會讓你體驗到久已遺忘的生命感動：在最無生命的政治沙漠裏，你看到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曇花開放。

所以在他人歌唱四通橋壯舉對中國曆史意義的時候，我更感謝四通橋勇士給我帶來的生命感動。作為個人，他實現了生命的意義；針對一個或大或小的群體，他帶來了振奮和激情；針對一個更大的群體，他締造了傳奇。

但感謝之餘，我更多的是抱歉。我或者會偷偷期許更多他人鼓起勇氣，做同樣的事，但我自己不會做；而且如果我的孩子，我的親友要做同樣的事，我一定會勸阻，一定會分析做這種事對曆史進程毫無意義，而對個體生命後果太嚴重。我的感動不會改變我的軟弱和自私，又稱理性。

 

更有甚者，我擔心我會從感動出發而到感動終止，並會任時光消磨我的感動，逐漸麻木。

 

在這麻木席卷我的全身之前，在這故事混入其他太多的記憶一起折磨我的良知之前，讓我對四通橋上的勇士說一聲： 對不起！

 

2022年十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