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白與呐喊
沒人看時，就算獨白；有人來訪，便成呐喊
早晨起來看到了知名詞作家喬羽去世的消息，大吃一驚。吃驚是因為印象裏童年時代，喬羽就是老爺爺了，所以有了他老人家早已去世的感覺。吃驚之餘，懷念之情頓生。
喬羽寫的歌太多了。前幾天我寫的那篇紅歌隨想，剛提到了他寫的《我的祖國》，“一條大河波浪寬“。他的歌的一大種類，就是以歌唱祖國為命題或背景。其中我記得的，就還有《祖國頌》（”江南豐收有稻米，江北滿倉是小麥”），《愛我中華》（”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等等，其實廣義上《難忘今宵》(”共祝願祖國好,祖國好”)和《人說山西好風光》也可以納入此列。
我對所謂的愛國歌曲一向是有所警惕的,畢竟世上很多罪惡以愛國之名而行。老共產黨員（我猜的）喬羽寫的詞，當然我也會帶上懷疑的眼鏡去看。但實事求是說，至少是喬羽所寫的我熟悉的那些愛國歌曲，都表達的是熱愛中國的感情，而不是熱愛中共的感情，這在那個時代是難能可貴的。他所抒發的對家鄉之愛，人民之愛，中華風物之愛，中華文化之愛，是可以超越時代，超越政治，被全世界不同背景的華裔所欣賞熱愛的。其優美流暢的文字，也絕不是《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社會主義好》之類的口號歌曲所能比擬的。至於中共利用這些歌曲做些什麽，其實作者是很難控製的。
喬羽的歌曲所表達的愛國之情，是人類共同情感的一部分。而喬羽的歌之所以為我所喜歡，正因為他十分善於抓住人類共同情感，並以通俗，優美的形式表達出來。他所傳達的情感，當然不止愛國一種（否則我大概不會寫文紀念他）。他的高明，是能把人生不同階段的美好情感，都以歌詞娓娓道來。
比如童年少年，在“做完了一天的功課之後”，唱起《讓我們蕩起雙槳》，能不憧憬“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迎麵吹來涼爽的風”的感覺？成年了，友誼成為每個人心靈柔弱而溫馨的角落，我們怎能不被《思念》中“你從哪裏來，我的朋友，仿佛一隻蝴蝶飛進我的窗口”而觸動，又怎能不為”難道你又要匆匆離去“而傷懷呢，並開始期待“明年春來再相邀”（《難忘今宵》)？至於到了我這五十出頭的年紀，也是到了吟唱《夕陽紅》的時光，”夕陽是遲到的愛，夕陽是未了的情“，我們的激情，隻是更醇的酒。
喬羽在我心裏，還永遠和他編劇的《劉三姐》《紅孩子》連在一起。雖然有關《劉三姐》中歌曲的著作權有不少爭議，但在我看來，即便所有歌曲都有廣西山歌的基礎，喬羽和雷振邦的參與一定使那些歌曲更為美好，就像王洛賓使那些新疆民歌更為美好一樣。
我對喬羽的喜歡當然是基於我的偏見：還是如我在前幾天的博文紅歌隨想裏所說，人的審美習慣有時在童年一經養成就很難更改。但我從來不為我的童年是在文革後期而自卑自憐，因為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童年，卻能選擇自己的人生。而從喬羽的角度來講，他無法選擇他身處的時代，無法選擇執政黨如何利用他的歌曲，他隻能選擇把真摯的情感融入他的歌裏去。在這一點上，在我看來，他做的太好了。
中國現代史上，有兩位綽號喬老爺的人士，一位是前外長喬冠華，一位是喬羽。他們都是在荒謬時代都能展現獨特才華的人。所以，盡管他們都是共產黨人，我依然對他們充滿尊敬。
喬老爺，走好！
2022年六月20日
文藝圈裏很多年一直叫他喬老爺，聯想到的是“喬老爺上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