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前幾天對我發出靈魂一問:以你對中國政治的立場,為啥還常常聽你哼幾聲紅歌?由這一問想開去,倒是有些有趣心得,似乎有了了解自己的新角度,也有了分析習博士的新角度。
我哼的紅歌還真不少,有兩首尤其突兀。一首是電影“英雄兒女”的插曲,歌名忘了,第一句是“烽煙滾滾唱英雄:;另一首是”上甘嶺“插曲”我的祖國“,第一句是”一條大河波浪寬。” 說其突兀,是因為身為美國公民,我居然經常哼唱這兩首“抗美援朝“電影裏的插曲。
我愛哼這兩首歌,當然不是喜歡抒發抗美激情,因為我熱愛美國。也不隻是表達對中國的愛,因為即便我熱愛中國,並對中國底層軍人在韓戰中的勇敢頗有敬意,但我對韓戰的性質是非有強烈的判斷,不會以韓戰為基點構建我對中國的感情。
所以我愛哼這些歌,直接的原因就是,覺得它們好聽。這個答案似乎很簡單,也符合我一向把藝術和政治分開,認為藝術是超越政治的觀點。但新的問題又來了,我為什麽覺得它們好聽?
以下省略一千字對這兩首歌藝術成就的分析,因為我以為那不是我覺得這兩首歌好聽的根源。真正的關鍵,是它們是我兒童時期聽到的,覺得非常好聽的兩首歌。“英雄兒女”是粉碎四人幫前少數播放的電影之一,”上甘嶺”是粉碎四人幫後立刻重播的電影之一。我十歲之前,這兩部電影至少各看過三遍,而這兩首歌,更隨時回蕩在童年的我的耳邊,我也每每如聞仙樂耳暫明。
所以抽象來講,兒童時代形成的審美偏好或偏見,可能是我老之將至卻依然對這兩首歌的曲調甘之如飴的曆史心理原因。這其實說得通 - 對多數人來講,兒童時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代。即便那個時代本身也許十分黑暗,但由於兒童心智尚未成熟,或者父母和親人盡力將時代的黑暗屏蔽於兒童的生活之外(意大利電影“美麗的生活”寫的就是這種故事),所以社會意義上的黑暗年代,依然可以成為孩子們陽光燦爛的日子。而陽光燦爛的日子裏形成的審美習慣,思維模式,它的影響之能貫穿終身,其實也就沒太多奇怪了。
由此又想到了習博士。很多人說習博士崇拜毛澤東,這一點我毫無異議。又有很多人說習博士在文革中成長,故而深受文革思潮影響,現在是搞二次文革,這一點雖然也有些道理,但我不敢完全苟同,
習博士在中國推行的那一套,比如黨領導一切,領袖高度權威,黨政嚴重不分,政企嚴重不分,政府高度幹預市場,軍隊高度效忠領袖,高度重視黨的建設軍隊建設等等,除了個別在文革中和文革前都有體現外,其他隻體現在文革前五六十年代的中國。比如動態清零,就頗有習博士兒童時代除四害的影子。更為重要的,文革特色的的大民主,踢開黨委鬧革命,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等等,不僅不是習博士想推行的,甚至是他視為破壞穩定而想極力避免的。所以,習博士崇拜的毛澤東,似乎是五六十年代的紅太陽,有些甚至有毛澤東同代人劉少奇等的影子。
那五六十年代是什麽年代?那正是習博士從出生到十來歲的童年時代;至少在習仲勳遭殃的六二,六三年之前,甚至包括他雖然靠邊但依然生活優越的六三到六六年,習博士都沐浴在毛澤東時代的陽光下,度過了幸福的童年。那個他心目中或下意識中美好時代的政治,而不是他經曆磨難的青少年時期的政治,成為影響習博士終身,並在掌權後盡力效仿的政治,似乎也便很說得通了。
把習博士的思想溯源到文革前,而不是文革,人們是否就可以長舒一口氣了?絕對不然。文革自然是中國史上最黑暗篇章的一部分,但把一起罪惡歸於文革,似乎文革之外中共便都偉大光榮正確了,那正是中共幾十年在推動經濟發展以及宣傳江山是鮮血換來的之外,強調其執政正當性的又一手段,也是中國改革開放不徹底的又一根源。從抗美援朝,鎮反,到反胡風,知識分子思想改造,到反右,到大躍進,到死亡千萬人的大饑荒,習博士的陽光童年,哪一頁的曆史不寫滿中國人民的斑斑血淚?而除了毛劉爭鬥,這一段曆史本身的進程不也導致了文革的到來,醞釀了文革的罪惡?
所以,如果習博士的思想真的深受五六十年代的中共政策的影響,在我看來是和其深受文革影響同樣可怕,甚至更可怕的事。但怕又能怎樣呢?除了匿名發發牢騷, 也隻能祈求上帝在保佑美國之外,也能保佑我的故土,保佑我故土上的人民。
2022年六月23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