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狄更斯的這句話已經用到了“爛大街”的程度。但在聽說最高法院有關墮胎權力的意見草稿被泄露的一刻,這話的後半句立刻跳入腦海:現在是最壞的時代嗎?
無論從世界,美國,中國,海外華人的角度,都有強烈的理由論證現在是最壞的時代。
從世界層麵看,1918年後全球最大的瘟疫依然肆虐。雖然有可能Covid-19已是強弩之末,可惜它最可預測的特性就是其不可預測性 (the most predictable characteristics of Covid-19 is its unpredictability) 。而從地緣政治(geopolitical)角度考慮,俄國入侵烏克蘭帶來歐洲二戰後最大危機(如果從參戰一方是獨裁核大國角度考慮,可能是全球近幾十年來最大危機)。而有獨裁傾向的統治者在四個重要國家掌權(中國,俄國,印度,巴西),“美國再次偉大“的前總統正以影子總統身份期待著卷土重來,地緣政治危機成為新常態不是杞人憂天。
從美國的角度看,人群族群的對立撕裂已使諾大的美國容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一邊是處處強調政治正確,動不動就“取消”(cancel)的極左派;另一邊是排斥移民,試圖剝奪大半世紀民權傳統的極右派。而曾經的這個國家的脊梁,使這個國家真正偉大的中間派,則徹底邊緣化。而這勢態正如雪崩般不可逆轉 - 如果”黑人的命也是命“ (黑命貴是何其惡毒的翻譯)帶來的衝擊使你震撼的話,那麽墮胎權力取消帶來的衝擊,可能不止加倍。單從正式裁決尚未公布,就有人不顧幾百年傳統,不顧職業生涯瞬間毀滅的危險,將意見草稿泄露這點來看,很多人因此以命相搏不是不可能的。”再次偉大”的前總統因為任內成功改組最高法院,直接導致墮胎權力的取消,也會成為極端保守派的蓋世英雄,再入白宮或成為白宮幕後主宰,都未必不可能。而那是否意味著美國自1860年代以來,又麵臨內戰危機? 不敢想。
而中國呢?哀莫大於心死,真不想再說啥。我自以為是悲觀者,對中國也算了解。但如果你15年前問我,我會自以為悲觀的表示,中國在我有生之年不會變為民主國家,技術官僚主導的體係,會使專製長期維持。可我絕對不會想到大躍進會再來,三年”自然“災害會再來,文革會再來,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們會再次揮動語錄(現在是小白皮書),高唱三忠於四無限(現在叫絕對確立維護一尊),而生物學課本裏會教紅色基因代代傳。如果毛時代是間黑屋子,人們的愚昧情有可原的話,這黑屋子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後不僅開了窗,還開了門,為什麽還是如此?現在的中國不是愚昧二字可以解釋的。難道中國人,我們中國人(是的,我自定義為雙重國籍,不管中共怎麽看)就天生不喜歡做人,喜歡做奴才嗎?這是怎樣的絕望啊!
至於海外華人呢,我們中的不少人曾經希望過中國很快好起來,或者我們可以葉落歸根,或者我們可以兩地自由來往。但這樣的希望應該已經破滅。更可怕的,我們曾經可以此處(中國)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但諾大的地球,現在真有華人平安容身之處嗎?美國不說了,拜新冠所賜,拜中共處處戰狼所賜,歐洲,加拿大,澳大利亞,哪一處不是對華人另眼相待?強權體製的彈丸之地新加坡,居然要成為理想國了。更兼中共監控技術高度發達,網絡時代網管網探覆蓋全球,我匿名寫幾行字,居然也怕鐵拳砸來,殃及親朋。難道猶太人吉普賽人的命運在等著我們海外華人?
如此多的最壞,其實並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未來可能更壞。內戰也罷,世界大戰也罷,核毀滅也罷,氣候變暖毀滅地球也罷,人工智能機器人出事故或造反消滅人類也罷,這些可能,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日益增加。
但這樣的想來,不免讓我懷疑我的感歎是否太矯情了。戰國時一個戰役可以殺降十萬,三國幾十年人口減半,揚州屠城,南京屠殺,即便更近而言,國共內戰百萬生靈,肅反鎮反百萬生靈,大饑荒文革更摧殘多少生靈?美國從內戰到一戰到二戰到越戰到韓戰,哪一戰不是無數青年喪失性命?而奧斯維辛的猶太人,中東的阿拉伯人,在他們麵前一個生活在當代美國的人有什麽資格說最壞?
更具體到個人,我的十輩以內的先人大概率都會羨慕我現在的生活,會說我生在最好的時代。如此說來,其實不必如此庸人自擾,畢竟一顆小行星隨時隨地可以撞滅地球,人類也罷,未來也罷,在宇宙間都是塵埃,多想也如此,不想也如此。更何況我在心底崇尚個人自由勝於國家民族宗教,天下大事與我何幹?
可惜中國士人憂國憂民的傳統浸潤太深了,雖願效範蠡,浪跡江湖,但依然身無長物,心憂天下。所以個人主義在理性上可以讓我心安,卻撫不平我情感的波瀾。那麽究竟如何來從這最壞的時代的執念中解脫?長考後想起的,竟然是紹興周先生翻譯的匈牙利詩人的名句。就以此來勉慰自己,和所有看到這篇文字的人:
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
Written upon hearing the leak of the draft opinion overturning Roe v. Wade
寫的好,真的很悲觀!
至少在美國,亂幾年總會回歸正常,曆史上已經發生過多次了。幾個極左的進步派在左派大大本營舊金山都失敗了的,犯罪率上升讓那些傾向極左的年輕人大幅度下降。極右實力以中老年人為主,把一個80多歲的trump當救世主,根本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