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道還 5/2/2021
(二)
孫說,”所謂價值就是可以直接滿足我們內心需要,讓我們感到幸福的東西,主要為倫理、財富,以及社會地位與名聲;由於可以直接滿足我們內心的需要,所以叫作‘內在價值’(intrinsicvalue),也是人生追求的‘最終目的’(ultimate end )。”
倫理的價值平常不易見,人們對財富和名聲、地位孜孜以求,倫理就顯得很次要,往往是可以作出犧牲的。財富和名聲已經有了、地位顯著的人,卻往往發現倫理對他們來說是個棘手的問題。對於普通人來說,那些恬淡,知足常樂的人,也能發現倫理是他們生活中的首要問題,是有價值的。
每個人都是有追求的,這是人的本性,是人的自由意誌的存在造成的。人的自由意誌是非常飄渺的東西,哈佛大學某教授2003年即發布著作,論斷“自由意誌是錯覺“,據說成為了心理學接的普遍共識。哈佛最新實驗也發現,分成區的大腦,沒有哪個是主管自由意誌的。沒有那個結構,功能從何而來?
心理學家的這種共識,造成一個很麻煩的問題:罪犯不該被懲罰,被補償才是正確的。根據這個共識,犯罪是沒有主觀意願的,所謂主觀意願,是個“錯覺“;其實罪犯是被驅使的,其原因可能是生物電短路、化學汙染、基因缺陷、生理不足等,最終背後的原因可以歸於成長、家庭、社會的不完善和人的原罪。心理學家的這種共識如果成立,那麽在我們維護法律的權威時,每個人都不公平地對待了罪犯們——偽裝的聖徒們,在扔石頭。
心理學家的這種共識,還好,沒有成為法律界和社會大眾這些科學缺乏症患者的共識。
討論價值,隻有在存在自由意誌的情形下才成立。價值需要有高低,也需要有選擇,而不是像擲骰子那樣,六麵其實都是一樣的。
價值還有個體係,這個體係就像個建築的房間和樓層一樣,有波動變化,但從拓撲上講,有高低不變性。倫理意義上的價值,尤其如此:比如說,愛情,不管是在父母之命還是自由婚姻的時代,長久總是保值的;不管花花公子的愛情技巧被高估還是低估,長久總在其上。
所謂價值,是社會話語層麵的追求,即對人的追求的社會性、集體性描述和衡量。在此之上,將林林總總的價值合成一個體係來看,才有價值觀。
現代人喜歡直接講三觀,三觀“優先”,反推出倫理規則。但沒有倫理底蘊的三觀是空中樓閣,完全是話語體係,是名詞學,在現實中寸步難行。個人和集體主義者往往大放厥詞之後,又必須乖乖回到家庭去做慈父孝子、賢妻良母——自欺欺人。
孫文中說的倫理“優先”是孔子的“理想人生最根本的部分”,是很精確的。“倫理優先”是儒家理論的一個支柱,這個支柱不是個人優先、集體優先、科學優先、利益優先、三觀優先、某個主義優先等等任何其它的東西。
科學優先一個典型例子是愛德華·威爾遜的《人的本質》。威爾遜研究螞蟻和蜜蜂,認為幾乎所有人類文化都可以從這些生物的行為得出。卻不知道,他的“幾乎所有”,所遺漏的,才是最關鍵的部分,包含了人類突破生物世界的閾值和門檻。正如黑猩猩有著“幾乎所有”的人類基因,但那不足道的約1%的,卻決定了人在動物園柵欄的另一邊這樣的巨大差別。愛德華·威爾遜的洋洋萬言,卻還沒及“人的本質”的門檻,不知所雲。一個簡單的問題,文化基於文本而來的部分有多少?而人腦處理文本閱讀的部分,不是自然界或進化論的東西——動物沒有。
人的追求有兩類。一類是人本性的追求。第二類是被社會的各種價值驅動的人,不再是個人的淳樸本性,而是夾雜著被動在裏麵。完全被社會價值驅動的人屬於極罕見的”天才“,這裏不予考慮。
老子說,”虛其心,實其腹“。小孩子困了、餓了、鬧著要某個玩具時,就無法理喻,隻有在”虛其心,實其腹“之後,才能真正地去玩耍——甚至學習,本性的追求才能得以實現。民作為一個整體也是如此。但個人層麵上,純粹地屬於人本性的追求,是很難能而罕見的。所以大多數人在上述兩類中浮沉。
很多人認為老子所主張的是愚民政策,這種誤解來源於理性人的假設。持這種主張的人,認為人沒有自發的追求,自發的追求是不理性的,不理性就無價值,所以主張灌輸他們所謂的價值和理性,用利益、命令、政治正確這類的東西去像操縱僵屍一樣去操縱人。這即是現代的”明民“政策的底蘊。莊子說,在樊籠裏的雞,”神雖旺,不善也“。明民社會,各種價值和理性流行,各種思想、主義、精神及其載體,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可說是精神奕奕了,但隻有一點,它是各種各樣的道,卻不是人道的,”不善也“。
所以”內在價值“和”外在價值“,是人道在個人人性和人與社會關係兩個層次上的表象描述。
孔子的人道可以看作人之道路之一種。儒家個人對自己精神的看顧中有個取舍,是根據人倫永恒輪轉。很多人不能理解,何謂人之道路之一種,看到孔子就反感,以為孔子講了,就“壓迫“他了。這種思維的本質,是假定了人之道路僅有一種。這種人往往空談個人自由,也不相信價值觀的個人性,因為他兩者皆無。《論語》中,孔子見道家人,歎,“鳥獸未可同群也,非斯人之徒誰與?”這裏孔子感歎路不同,並無強求一致。見到孔子就反感的人,顯然與孔子相差甚遠——這是如此地理所當然,甚至不值得驚訝。正如老子的不可道,下士必笑一樣,就是這樣自然而然。
事實上,中國傳統社會至少有四路。孔子的“理想人生最根本的部分“,不是孔子的全部理想,這局域的“部分”對應著其中一路。孔子之偉大,在於這條路是社會的根本,如毛之附皮裏的那張皮。孔子逝後,儒分為八,才差不多是孔子的全部理想。
四路的其中的另一種,個性精神之路,是無價的,同時也是非價值的;出世當然也就不可市。”德潤身“,舒服不舒服,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不能交換,也不值什麽,雖然《浮士德》對此有所探討。這樣的人行走於社會中,對他行出來的道路的評判和衡量,乃生價值。顯然這樣的價值隨時、地、人群、和個人的不同而殊異。但異中有同,因為違背倫理而帶來負價值時,就古今中外鹹同了。不摔跤,不知重力不可忽。
“為什麽儒家不需要功名利祿,依然可以快樂的過一生?”從負價值就很好理解。孔子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追求人定勝天的財富和名聲、地位。孔子又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為什麽不處,天道好還,除了正價值,還有負價值哪!
孫說,“儒者進則兼善天下,退則獨善其身,隻做社會的資產,不為社會的負債。停留在任何階段都可以安身立命。”這句話是得到了孔子的精義的。
你自己去寫文章講你的利弊吧,不要跟在我的文章後麵攪渾水了。儒家你不懂。我要反駁你,也得你有一定的基礎才能理解。
如果曆史時間跨度上的利弊,你都懂了。你就是神,去寫你的聖經,招信徒吧,惠及人間。這樣隻言片語,沒啥用。跟在我的文章後麵,就更加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