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柯|水壺

水壺

文/勞柯

國人喜歡喝熱水，即便不熱，至少也是溫的；美國人喜歡喝冷水，即便沒有加冰，那至少也是冰鎮過的。

 

我喜歡喝熱水，這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小時候喝水，無論天氣多熱，我娘都讓我喝熱水。她說熱水不但解渴，而且發汗，可以把身體裏的毒排放出來。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養成了喝熱水的習慣。

 

小時候家裏做飯都是燒柴火。夏天的時候柴火很好找，但到了冬天就得變著法兒省柴火。我娘冬天的時候從不因為燒水而單獨生火，而是在做飯的時候把一個大鐵皮水壺掛在爐灶口，這樣燒飯可以用餘火把鐵壺裏的水燒開，然後把燒開的水灌到幾個暖水瓶裏，早飯燒的水可以供一家人喝一天的。

 

把燒開的水灌進暖水瓶裏，我們那兒叫“潑”。每天早上吃飯前，我娘總會把三個暖水瓶一字排開往裏麵“潑”水。“潑”水的時候會散發很多水氣，霧騰騰的。水本來是無味的，但冬天“潑”的水總有一種柴火的香味。

 

出國的時候我告訴我娘說美國人不喝熱水，我娘就認定在美國買不到燒開水的水壺，再三叮囑我要帶一個水壺。當時的網絡雖然不如現在發達，但已經有些論壇專門討論出國，我在一個論壇上看到有好心人列出去美國必帶的物品清單，其中就有熱水壺，還有平底鍋。在國內水壺好買，而平底鍋卻不怎麽好買，我去了好幾個地方才買到平底鍋。

 

到美國以後，平底鍋倒是派上了用場，而水壺隻用過一段時間，後來就沒再用，因為無論走到哪裏都喝冰水，喝習慣了冰水，發現也挺好。雖然我仍然喜歡喝熱水，但是懶得燒，那燒水的水壺也就沒有用場。

 

平底鍋我已經換了無數個，家也搬了好幾次，但那個燒水壺我一直沒有扔。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我可能會回歸喝熱水的習慣，到時候這個熱水壺還是可以繼續用的。後來我真恢複了喝熱水的習慣，但是買了電燒水壺，那個老式的燒水壺仍然沒有什麽用處，有好幾次我都想把它扔掉，但一直沒有扔。

 

這個熱水壺應該是現在僅存的唯一一件我出國的時候帶的和廚房有關的家什。因為唯一，沒有用處的它一下子變得很珍貴，它也就有了新的功效: 幫我回憶過去。風風雨雨二十年，隻有這個水壺陪我走了過來。如果當時我一直用它燒水，它可能早就被我扔掉了；因為一直沒有用它，所以它一直嶄新，所以我一直沒有把它扔掉，現在也就有了新的功能。

 

水壺是這樣，人的感情也是這樣。感情用多了，那感情也就舊得不成樣子，也就很容易被人丟棄，隻有那些不拿出來示人的感情，人才會倍加珍惜。

 

09/20/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