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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40 百丈禪法

(2021-11-17 07:13:22) 下一個

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讚  播梵音於禪話,傳大悲於有緣

三、百丈禪法
  對於百丈懷海的禪法,雖然他的徒孫仰山慧寂說他得到了馬祖道一的“大機”,但是,懷海禪師實在是大機大用俱全的一代宗師,可謂深得馬祖道一的全部真傳。
  而且懷海禪師從小至老,勤學不輟,對於佛教的各種經文,那是一直都在用心苦讀,對於佛教的戒定慧三學,同樣勤修不懈。所以,懷海禪師不論是“教”還是“宗”,都是得心應手拈來便用。我們可以從懷海禪師在給同學們上課的教學內容中看出其博大精深而又獨具特色的禪法。

  懷海禪師有一天在課堂上對學生們講道:“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
  這段話完全用不著翻譯,它簡單易懂,但是其中卻蘊含著非常深刻的佛理和禪機,完全可以看作是懷海禪師的禪學綱領。
  任何人,隻要他能做到不拘文字、心性無染、但離妄緣,那麽他一定能體露真常,一定會靈光獨耀,迥脫根塵的,此時,他表麵看著還是個人,但是實質上他已經是個體悟了如如之理的佛了。
  不過,古往今來參禪悟道之士,如龍門下等待飛躍的鯉魚,多得數不勝數,但是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就如躍過龍門的鯉魚一般,實在是不多見的啊。

  有學生問道:“我們現在都已經出家受戒了,而且身口清淨,已具諸法。這樣的話,我們能得到解脫嗎?”
  懷海禪師道:“你們這個樣子,隻能說得上是得到了一點點的解脫,還沒有得到心的解脫,更談不上達到一切處解脫的地步。”
  這個學生一聽,沒想到自己還差得這麽遠啊。於是趕緊問道:“請問師父,什麽是心解脫和一切處解脫啊?”
  懷海禪師道:“不求佛,不求法,不求僧。乃至不求福智知解等。垢淨情盡,亦不守此無求為是,亦不住盡處,亦不忻天堂畏地獄,縛脫無礙,即身心及一切處皆名解脫。”
  懷海禪師的這段開示,不論是在當時還是在現在,實在有醍醐灌頂之功效啊。
  不論是普通的善男信女,還是那些參禪悟道之人,他們進入佛家的大門,有幾個不是有所求的呢?
  他們求升官求發財,求健康求福報,求往生西方,求佛求法,隻要對他們有所利益的東西,沒有他們不求的。
  可是很多人都不明白,凡有所求,皆是虛妄。凡有所求,皆是束縛。有所求是苦,但是,無所求同樣要揚棄,同樣不能坐在無為法中,隻有這樣,才能離開一切妄緣,達到一切解脫如如自在的境界。

  有學生又問道:“請問師父,如何才能真正的得到自由啊?”
  禪宗,就是要使人脫離一切束縛,最終得大自在的。所以,這個學生所問的問題,也是大家都想弄明白的問題。
  懷海禪師道:“你現在要自由就是自由的啊。”頓了頓,懷海禪師接著道:“如果世間的財、色、名、食、睡五欲和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八風都吹來的時候,我們能如如不動,心情不跟隨它們動而動,對於世間的慳吝嫉妒貪心愛欲自我等等,能做到層層剝落一絲不掛,乃至於一切汙垢的和清淨的,都通通忘掉。這樣,就好像日月當空一樣,並不是有什麽緣由它們才出來照耀天地的啊。所以,如果我們的心時時就像木石一般對於萬事萬物能無動於衷,每一個念頭都好像要搶救自己燃燒的頭一樣念茲在茲,也如同大香象渡河截流而過,使自己的內心沒有任何的疑誤,那麽這個人,天堂也好地獄也罷,都是不能把他收攝的。這個人,自然能在天地間自由自在的生活著了。”

  對於佛,這個佛教最核心的人和最核心的詞,自從佛教傳入中國後,普通老百姓也好,帝王將相也好,眾多的佛門高僧也好,幾乎每個人都對佛頂禮膜拜深信不疑的。
  不過,這種情況到了慧能大師那裏,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根本變化,慧能大師在佛教史上第一個破天荒的把佛拉下了神壇,把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佛拉向了自己的內心,從而使佛成為人們心中時時可及的存在。而馬祖道一更是提出了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而懷海禪師則更進一步,他直接就把佛等同於人。這不隻隻是懷海禪師小時候覺得佛和人相貌無別,他更是從思想上充分認識到佛就是人,人就是佛。
  所以,懷海禪師在給學生們上課時,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講道:“自古自今,佛隻是人,人隻是佛。不用將定入定,不用將禪想禪,不用將佛覓佛。”
  並且,為了打消人們對於佛可望不可及的思想,懷海禪師又講道:“佛隻是去住自由,不同眾生而已。”
  不過,為了避免有的學生望文生義,簡單的認為自己就是佛,也為了給同學們解釋佛是個什麽樣的人,懷海禪師又繼續給同學們講道:“佛是無著人,無求人,無依人。”
  所以,你不要簡單的以為你是個人你就是佛了。你必須經過各種修煉,達到無著、無求、無依之境,你才能稱之為佛。
  但是,所謂凡有所求,皆是虛妄。很多人對此卻不能正確的認識和理解,因為他們簡單地認為求佛求法,求菩提求涅槃,求往生西方之類的求,是正求,是值得肯定和鼓勵的。但是,這些所求,在開悟的禪師眼裏,同樣是要被嗬斥的妄求,而且,這些妄求在貌似正確的追求的掩蓋下,更會迷惑人,更能讓人沉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所以,懷海禪師又諄諄告誡道:“心若不亂,不用求佛求菩提涅槃,若著佛求屬貪,貪變成病,故雲佛病最難治。”所以,必須是徹底的無著、無求、無依,你才能徹底的自由,你才能稱之為佛。
  懷海禪師把佛直接等同於人,這既體現了他的開創意識,更體現了懷海禪師的大無畏精神,因為要把曆來高高在上接受人們頂禮膜拜的佛和人之間劃上等號,這是需要天大的勇氣和開創精神的,而這,恰好就是禪宗能得以發展創新且不斷壯大並最終獨占鼇頭的最為根本的原因。

  有一個學生在課堂上舉手問道:“‘依經解義,三世佛怨。離經一宇,即同魔說。'師父怎麽看這個問題的呢?”
  這個問題是把雙刃劍,非常難以回答。每個出家之人,每個參禪悟道之士,可以說沒有哪個人不看經書的。不過,絕大多數人看經書,看到後來常常成為知解之徒,他們一個個隻會望文生義和依經解義,對於經文背後所蘊含的真意,他們常常茫然不知所措。而且,經文如同過河的船筏一般,你過了河,就必須要舍棄船筏,你不可能一直背著船筏上路啊。所以,依經解義,實在是三世佛怨啊。
  但是,你如果認為經文既然如此靠不住,而不依經解義,那麽你就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因為經文是你學習的基礎,是你所有理論知識的最終來源。你既然稱之為佛教徒,你不依據佛經哪麽你依據什麽呢?即使是曆來嗬斥死讀經書的禪宗,它同樣是佛教下的一個宗派,它同樣要以佛教的經文為其理論的根本落腳點的。你不依據佛經,哪麽你依據道家經文、儒家經文乃至於聖經之類的,哪麽你不就成為外道了嗎?所以,離經一字,即同魔說啊。
  依據經文不對,可是不依據經文同樣不對,這可不是什麽哲學上的悖論問題啊,這需要禪客們在實際的生活和修行中去真參實修,才能得出正確的並且完全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答案。而且這個答案,每個禪師給出的絕對不一樣。
  而懷海禪師對此回答道:“固守動用,三世佛怨。此外別求,即同魔說。”
  任何的佛理和禪意,都會在你時時處處的“動”和“用”中一覽無遺的顯示出來,可是,你如果死守著這些動和用不放,不能對這些東西進行“揚棄”,哪麽同樣會是三世佛怨。在日常生活中也好,在參禪悟道的修行中也好,你不能固守任何東西。
  可是如果你離開“動”和“用”去求,哪麽“禪”又在何處呢?所以,你必須達到無事於心無心於事的境界,你才能進入禪的大門,除此之外,任何有心的作為,實在是外道的作為啊。
  這段問話自從誕生後,後世的禪師們,就常常用這個問話來作為參學的內容,更成為禪師們表達悟境和互相勘辯的話語。

  作為同學們的副班長,黃檗希運自然在學習功課上不能落在後麵,他也站起來問道:“師父啊,從前的那些高僧們,他們用什麽方法來教導啟發學生的呢?”
  你問教學方法,那多的是啊。懷海禪師並沒有回答黃檗希運的問話,而是端坐在那兒,靜默良久。
  用“良久”來表達悟境乃至於開示學生,懷海禪師的師父馬祖道一以前也使用過,後來的禪師們更是在教導學生的過程中頻頻使用這招。
  可惜,此時的黃檗希運還沒畢業,還不是那個可以掌摑師父甚至於掌摑皇帝的絕頂高手。他看見師父不說話回答自己的問題,可自己又弄不明白,於是又接著問道:“師父啊,你在那裏沉默不語什麽話都不說,以後的那些學生們,又怎麽能明白呢?我以後又拿什麽給別人講呢?”
  看到自己的得意門生不能領悟自己的禪機,懷海禪師非常失望,他立馬站了起來道:“我一直你為你是個優秀的學生,沒想到你竟然還是這種見解。”
  說完後,懷海禪師課都沒繼續上,轉身就回方丈室去了。
  師父用“良久”來開示學生,即使你當下便悟,猶遲半刻,尚落第二頭,何況你還要喋喋不休的問東問西。自然,師父對你是沒有好的評價的。
  北宋雲峰文悅評唱這個公案道:“百丈老人大似憐兒不覺醜,雖然如是,盡法無民。”
  北宋的本覺守一禪師也作偈評唱這個公案道:
  國泰由來自偃兵,路逢劍客也須呈。
  雖然猛虎不食子,正令他時作麽行。

  這天,懷海禪師正在給同學們上課,忽地有一個僧人大哭著從外麵衝進了教室裏。
  懷海禪師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啊?”
  這個僧人哭著對懷海禪師道:“師父啊,我的父母都死了啊,請師父選擇一個良辰吉日來安置他們吧。”
  懷海禪師道:“好,你先下去,明日來一時埋卻。”
  明日來一時埋卻。是把這個僧人的父母一起埋了?還是把這個僧人連同他的父母一起埋了?還是把這個僧人割舍不斷的紅塵俗戀一起埋了?還是把自己的這個開示也一起埋了?具眼者辯看。
  五代時的延壽慧禪師對此作偈評唱道:
  此理分明答教人,爺娘俱喪向師深。
  雖道分燈傳正法,一時埋卻始為親。

  有一個闖蕩禪宗江湖的禪客來參學,他問道:“請問師父,如何是奇特事?”
  懷海禪師道:“獨坐大雄峰。”
  禪客一聽,不由得佩服萬分,便立即禮拜致謝懷海禪師,不料懷海禪師上前抓住這個禪客就打。
  獨坐大雄峰,這是中國禪宗史上非常有名的一句禪語。從這句話中,我們可以看出一個頂天立地孤傲自立的禪師的高大形象,這是中國禪宗在發展傳承過程中特有的精神內涵和精神情懷,佛教別的宗派是沒有這種特立獨行的精神和氣概的。
  這個問話的禪客也許從中看出了老師要求每個參禪悟道之人必須做到獨立自覺的精神,達至不受人瞞的地步。於是心有所得,高興地向懷海禪師禮拜致謝。卻不料懷海禪師上前抓住就打。
  任何悟境,任何有所得的東西,雖然高妙,雖然珍貴,但是,所謂金屑雖貴落眼成翳,所以,這些看似珍貴的東西,高明的禪師都是要從學生心裏破斥掉的。隻有如此,學生才能達到最終的一物無倚之境,才能徹底自由,才能真正的獨坐大雄峰。
  而且禪宗講究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所以,不但要有獨坐大雄峰的氣勢,更要能在“海底”深行,隻有如此,方能牢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隻不過,這個禪客在懷海禪師的痛打之下,有沒有領悟到懷海禪師的一片苦心呢?
  北宋的中際可遵禪師作偈評唱道:
  巍巍獨坐大雄山,咳唾風生天地寒。
  直下棒頭開正眼,隔雲千裏望長安。
  北宋另一著名禪師寶峰景祥也作偈評唱道:
  獨坐大雄峰,言談宇宙空。
  不行峰頂上,四海路難通。
  南宋的石田法薰禪師也作偈評唱道:
  百丈機先疾似風,巍巍獨坐大雄峰。
  要知奇特中奇特,明月難教下碧空。

  懷海禪師有一天在課堂上給同學們講道:“有一人長不吃飯不道饑,有一人終日吃飯不道飽。”說完後,懷海禪師用眼光來回巡視著同學們,想看看那個同學對此能發表自己的高見,可是,這個話語實在有點古怪,同學們一個個都麵麵相覷,沒有一個站起來發言的。
  俗語有言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可是有人卻能長時間不吃飯,而且不覺得饑餓。這是個什麽人呢?而有的人終日吃飯卻總是把肚子填不飽,這又是個什麽人呢?這個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嗎?
  而且師父的禪機曆來犀利而深邃,這裏麵一定隱藏著自己還沒看明白的機鋒,所以,教室裏的同學們沒有把握,自然就沒有人敢輕易的站起來發表高見了。
  不過,麵對懷海禪師的禪機,當你做上述的思維時,不好意思,禪門已經對你關上了。
  禪宗講究單刀直入,貴在當下便悟,如果你思而知慮而解,確實是鬼家活記,自救不了。
  如果有人問紅塵洗夢,答曰:“要吃便吃,說什麽饑飽。”
  這個公案產生後,後來也有許多禪師提出類似的問題來開示學人。
  臨濟宗的龍頭老大臨濟義玄禪師示眾曰:“一人在孤峰頂上無出身之路,一人在十字街頭亦無背麵。那個在前,那個在後。不作維摩詰,不作傅大士。珍重。”又曰:“有一人論劫在途中不離家舍,有一人離家舍不在途中,阿那個合受人天供養。”
  大慧宗杲禪師評唱臨濟義玄的開示道:“賊身已露。”看來,大慧宗杲果然不愧是南宋第一宗師,一句話實在有“一鏃破三關”之力啊。
  後來的雪峰義存禪師也開示學生道:“飯籬邊坐餓死人,臨河渴死漢。”他的得意弟子玄沙師備更進一步道:“飯籬裏坐餓死漢,水裏沒頭浸渴死漢。”他的另一得意門生雲門文偃更是直截了當的道:“通身是飯,通身是水。”
  後來,雲門文偃禪師也利用類似的話語來啟發自己的學生,他在課堂上講道:“終日說事,未嚐掛著唇齒,未嚐道著一字。終日著衣吃飯,未嚐觸著一粒米,掛一縷絲。”
  不過,真正的宗師是不會僅僅停留在這個境界的,而禪,是講究層層剝落層層翻進的。
  所以,雲門文偃禪師隨即又接著講道:“雖然如此,猶是門庭之說,也須是實得恁麽始得。若約衲僧門下,句裏呈機,徒勞佇思。直饒一句下承當得,猶是瞌睡漢。”
  這種見解,才是真正的大宗師的高見。看看上麵雲門文偃的下語,他能成為中國禪宗史上為數不多的幾個最為頂尖的高手之一,實在是實至名歸啊。

  除了在寺院中和大家有問有答外,懷海禪師也常常用動作來表達禪機。
  有一天,懷海禪師的師兄西堂智藏禪師問道:“你向後作麽生開示於人?”
  懷海禪師看到師兄來勘辯自己,也沒說話,而是以手卷舒兩邊。
  西堂智藏又接著問道:“還有什麽沒有?”
  懷海禪師依舊沒說話,而是以手點頭三下。
  用肢體動作來表達禪意開示學人,在馬祖道一的手中開始大行其道。作為馬祖道一門下的頭號大弟子,懷海禪師自然是深諳此道的。懷海禪師的得意門生黃檗希運同樣繼承了師父的這個手段,並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到了黃檗希運的弟子臨濟義玄禪師那裏,臨濟義玄更是打喝齊施,致使這種作略風行天下,一發而不可收拾,成為了一個禪師必備的隨身武器和教學手段。

  但是,懷海禪師在說法教學二十餘年間,最為同道中人刮目相看的教學課程,還是他被同門師弟藥山惟儼禪師稱之為“下堂句”的開示。
  懷海禪師有時候給同學們上完課了,大家收拾好書包,剛剛走出教室的時候,懷海禪師忽地高聲喊道:“同學們。”
  大家聽到師父的召喚,自然就停下了腳步,並且一個個都回過頭來看著懷海禪師。就在這個時候,懷海禪師使出了大宗師的手段,問道:“是什麽?”
  是什麽?這個時候,沒有你問我答,沒有唇槍舌劍,沒有機鋒禪意,沒有般若涅槃。這個時候,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下課了上麵,都在放學了自己要趕緊回去幹自己的事上麵。
  是什麽?這突然其來的一問,不啻於晴空霹靂,炸響在學生們對於禪道暫時空無一物的心中。
  在前念已絕後念未生的石火電光之間,是什麽?
  這個時候,若有人能明白,是什麽,那麽,你完全可以從學校畢業了。
  懷海禪師這一問,足可光耀古今,也足可蹋殺天下人。因為每個老師也好學生也好,大多數人講課時都是備好教案的,大多數人來參學來提問都是有備而來的。可是,在你毫不經意間,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是什麽,你回頭轉腦,你駐足凝思,早已錯過了啊。
  跟隨懷海禪師學習了整整二十年的雲岩曇晟禪師,直到懷海禪師圓寂,他都沒能在懷海禪師那裏取得畢業證書,於是就來到了懷海禪師的同門師弟藥山惟儼禪師那裏繼續學習。
  藥山惟儼看到雲岩曇晟是從師兄懷海禪師那裏來的,就問道:“你在百丈寺求學時,懷海師兄他平時上課都給你們講了些什麽啊?”
  雲岩曇晟回答道:“懷海師父有時候給我們講‘三句外省去,六句內會取。’”
  作為石頭希遷的頭號大弟子,作為當時唯一能和百丈懷海分庭抗禮的大宗師,藥山惟儼自然是具有火眼金睛的,自然是沒有幾個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的。
  所以,麵對懷海禪師的開示,藥山惟儼不以為然的道:“三千裏外,且喜沒交涉。”
  懷海禪師在教學時常常用透出三句外來表達其不執著於經書文字乃至於不執著一切的見解。
  三句者,初善、中善、後善三句也。懷海禪師曾道:“如今鑒覺是自己佛,是初善。不守住如今鑒覺,是中善。亦不作不守住知解,是後善。”
  六句者:語底、默底、不語底、不默底、總是、總不是。
  懷海禪師雖然如此開示,但是在明眼禪師眼裏,猶是在說老婆禪,猶有說教之嫌。而禪宗,是“教外別傳”的,是要講究有超宗越格之見的。所以藥山惟儼道:“三千裏外,且喜沒交涉。”
  不過,懷海禪師畢竟是當時禪宗江湖的龍頭老大,而且還是自己正兒八經的師兄,他應該還有別的獨門絕技吧。所以,藥山惟儼又繼續問道:“除了這個,懷海師兄還給你們說過什麽呢?”
  雲岩曇晟回答道:“懷海師父有時候給同學們上課,等到下課了,同學們收拾好書包,剛剛走出教室,師父馬上把同學們喊住,大家剛一回頭,師父馬上問道‘是什麽?’”
  藥山惟儼一聽,馬上對著雲岩曇晟道:“你怎麽不早說,今天因為你才得以欣賞到懷海師兄的大機大用啊。”
  而雲岩曇晟也在藥山惟儼的指引下,在這個時候忽然領悟了懷海禪師的禪意。
  而懷海禪師最為得意的弟子之一黃檗希運禪師,也學到了師父的這個招數。他從懷海禪師那裏畢業後,來到了黃檗山擔任老師,有一天,他來到教室裏給大家上課,同學們剛剛在教室裏集合好,黃檗希運提起隨身攜帶的柱杖,毫無征兆的把學生們打得四處躲閃。看著遠遠逃開的學生,黃檗希運忽地高聲喊道:“同學們。”大家聽得師父在召喚,一個個都回過頭來,就在這時,黃檗希運說道:“月似彎弓,少雨多風。”
  不過,北宋的禪宗大家雪竇重顯禪師卻更進一步的開示道:“如果是我來到教室給大家上課,等到學生們都集合好了,用柱杖直接把他們打得四散而逃就罷了,哪裏還用得著添油加醋的說什麽話呢。”
  看來,古代的那些老師們為了學生能開悟,可謂手段獨特費盡心神啊。

四、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中國禪宗特有的農禪文化,發展到懷海禪師的時候,就進入了最高峰,而且成為了禪宗千百年來延續不斷的製度傳承下來。
  懷海禪師不僅在製度上奠定了農禪文化最為穩固的根基,而且自己還身體力行,切實做好了表率作用。
  懷海禪師來到大雄山弘法的時候,已經是超過七十高齡的人了,所謂人生七十古來稀,那個時候能活到七十歲的人本來就不多,即便是活到了這個歲數,絕大多數人都是在家頤養天年的。
  可是懷海禪師卻從來沒閑著,他要求寺院上上下下所有人必須參加勞動,那麽他就必須要做好表率。所以,懷海禪師從不以自己是禪宗江湖的龍頭老大自居,從不以自己是寺院的方丈自居,而是每天都照例和大家一起外出幹活,砍柴也好,開荒也好,種地也好,反正當天該幹嘛就幹嘛,從不偷懶,也從不缺工。
  可是,懷海禪師七十歲這樣幹,八十歲了還是這樣幹,到了九十歲這種罕見的高齡了,依然還天天這樣幹。不但天天這樣幹,而且因為他是主持,所以不論幹什麽活,懷海禪師都率先垂範幹在前頭。懷海禪師雖然自得其樂,可是寺院裏上上下下的人一個個都穩不住了,師父這麽大的年紀了,還天天出工幹活,弟子們於心何忍啊。
  於是,他們一個個苦口婆心的去勸懷海禪師隻要在寺裏給大家傳授禪法就可以了,至於那些雜活,交給弟子們幹就行了。
  可是懷海禪師道:“我有什麽德行,敢讓僧眾們替我幹活啊?”自然,懷海禪師還是每天照樣出工幹活。
  弟子們一個個毫無辦法,百丈寺負責安排大家幹活的主管僧人忽地靈機一動,他有天趁懷海禪師不注意,悄悄的把懷海禪師幹活的工具拿走藏了起來。
  等到寺院擊鼓集眾出去幹活的時候,僧眾們一個個拿著工具都出去幹活去了。懷海禪師聽到集眾的鼓聲後,也照例起身去拿工具集合出去幹活,可是他找遍自己的方丈室,幹活的工具卻不翼而飛了,懷海禪師趕緊四處搜尋,卻哪裏找得到呢。
  沒辦法,這天懷海禪師隻好端坐在方丈室裏,終於沒有出去幹活。
  寺院開飯的鼓聲重重的響起,僧眾們一個個回寺院吃飯來了。大家看到懷海禪師今天終於沒有出去勞作,心裏都非常的高興。師父那麽大的年紀了,早就應該在寺裏好好休養了。
  齋堂的飯菜早就做好了,大家一個個進去依次坐好。主管僧人也來到方丈室請懷海禪師去用齋。
  懷海禪師道:“我今天就不用齋了。”
  主管僧人非常奇怪的道:“師父今天怎麽不用齋啊?”
  懷海禪師平靜的道:“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這個主管僧人不論怎麽勸說,懷海禪師依舊坐在那裏紋絲不動。自然,懷海禪師就餓了一天的肚子。
  寺院的僧眾們知道後,一個個心疼得不得了,懷海禪師可是超過九十歲的人了啊。當然,僧眾們一個個更是敬佩得不得了,這個世界,有幾個能做到從思想到行動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呢。
  自然,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哪個人敢去把懷海禪師幹活的工具藏起來了。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這是中國禪宗史上,乃至於中國佛教史上中國思想史上中國文化史上,最為振聾發聵激蕩人心且意義深遠的話語之一。
  中國禪宗就是因為有這種思想,才能徹底擺脫人們對於佛教徒就是寄生蟲的認識;才能徹底擺脫禪僧們對於外在寺院和財物的各種依附;才能在封建王朝對於佛教多次殘酷打擊的滅佛運動中因為經濟獨立能自給自足而存活下來,進而發展壯大。
  不僅如此,懷海禪師還把參禪悟道融合於日常勞作中,使僧眾們在日常生活中也能領悟禪法,更是對中國禪宗開創性的貢獻。
  懷海禪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話語一經說出,便立即傳遍了整個禪宗江湖,成為了每個禪客的生活準的。千百年來,不論中國禪宗在各朝各代如何起伏,這個思想,在中國禪宗的發展曆程上,始終沒有被丟棄過。
  現在對於懷海禪師的農禪製度,學術界有很多的研究成果,那些專家學者們各憑所學各抒己見,從政治、國家經濟、寺院經濟、流民、佛教製度、僧侶數量、社會治安等等各個方麵對農禪製度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和總結,發表和出版了諸多的文章和書籍。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那就是在國家大環境的逼迫下,僧人們必須勞動自給自足。也就是說,農禪,是僧人們為了生存問題而進行的勞動。
  可是,這些專家學者們的研究成果看似有理有據,可是在紅塵洗夢看來,它們絕大多數都是一群禪宗門外漢的一家之言罷了。因為大多數專家學者在文章中說了半天,而且說的天花亂墜,可是他們卻從不說禪。
  請問,如果禪僧們勞動僅僅是為了生存,僅僅是為了有點寺產,哪麽他們和天天上班的工人有什麽區別?他們和天天下地幹活的農民又有什麽兩樣?
  須知,禪僧們下地幹活和工人農民的最大區別,是把禪修貫穿於日常勞動中,在日常勞動中,時時處處體悟著禪道。而這,才是農禪的真諦所在。所以,禪僧們下地幹活,是禪修方法中的一種,是真正意義上的禪修,而絕對不是那些專家學者口中的簡單勞作。哪怕這種勞動實際上也起到了養家糊口的作用。
  我們可以在眾多的禪宗典籍中,看到非常多的禪僧們在下地幹活過程中,互相勘辯禪機,並在勞作中領悟到禪法真諦的故事,而這,恰好可以佐證農禪並不是簡單的下地勞動,而是真正的禪修。
  農禪農禪,是以禪為主的。
  這就如現在很多解讀禪詩的書籍文章一般,那些作者對於詩,一個個分析得頭頭是道,可惜對於詩中所表達的禪意和禪機,一個個要麽視而不見,要麽語焉不詳。
  而禪詩,歸根到底是要表達禪意的,是說禪的。而詩歌,隻不過是表達禪意的一個載體而已。所以,禪詩,同樣應該是以詩歌為表,而以禪為裏的。
  可惜我們現在的專家學者們,常常本末倒置,他們滔滔不絕說“農”者,如過江之鯽,而真正說“禪”者,卻罕如躍龍門之鯉。
  農禪製度從懷海禪師開始,經曆了上千年的傳承。不過世事滄桑,進入近代的中國禪宗,已經幾乎完全丟棄這個傳承了上千年的寶貴傳統,看看當今中國許許多多的富貴寺廟和富貴方丈,中國禪宗如今幾乎名存實亡,也就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了。

  五、百丈清規
  懷海禪師除了本身的禪法功夫深厚,在當時打遍天下無敵手外,他對於中國禪宗、對於中國佛教、對於中國文化的最大貢獻,就是製定了《禪門規式》。
  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製定出來後,立即就在禪宗江湖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致使禪宗江湖中的各門各派都在複製懷海禪師的創作內容,不過當時還沒有什麽知識產權保護條例,懷海禪師本人更是不會去打假的,從而使得《禪門規式》席卷全國的叢林。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禪宗江湖風雲變幻,有的門派為了自身的需要,就對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進行了修改。就這樣,今天你增加點適合自己的內容,明天我刪掉點我看著不合適的條款,致使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就變得有點身體越來越虛胖,越來越脫離當初的原意了。
  宋徽宗崇寧二年,公元1103年,雲門宗著名禪師長蘆宗賾在懷海禪師《禪門規式》的基礎上,增加了很多的內容,編撰成了《禪苑清規》十卷。宋度宗鹹淳十年,公元1274年,僧人惟勉又在參考各書的基礎上,編撰出了《叢林校定清規總要》二卷。元武宗至大四年,公元1311年,東林戈鹹又在參考各個版本的基礎上,編撰出了十卷本的《禪林備用清規》。
  當然,除了上述清規外,還有一些江湖派別自己整理出的清規行世。
  鑒於清規的版本眾多,內容增刪不一,元朝元統三年,公元1335年,元順帝命令當時百丈寺的主持德輝禪師考核各個版本,重新編撰一部內容齊備,可以作為所有叢林遵守規則的清規。於是德輝禪師便編撰出了一部規矩齊備內容龐雜的《敕修百丈清規》。因為這部清規是皇帝下令修撰的,所以,這部清規麵世後,便一統江湖,成為叢林所有人都遵守的規則了。明清兩代也繼續沿用此部清規,直到解放初期,這部清規依然是僧人們言行必須遵守的基本規則。
  《敕修百丈清規》的問世,對於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宗教各個方麵,都有著重大的貢獻,這點毋庸置疑。但是,縱觀此部清規,可謂八股十足、官氣十足、繁瑣十足。從內容到精神,和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相比,早已麵目全非,脫離禪門的本質太遠了。
  而且,懷海禪師製定《禪門規式》的本意,是要擺脫朝廷利用律寺對於禪僧的嚴格管理和控製,擺脫律寺的那些繁瑣的戒律對禪僧的各種束縛。但是《敕修百丈清規》恰恰利用皇權借助戒律,又重新把禪僧們管控和束縛了起來,我們隻有看看《敕修百丈清規》中對於皇宮內那些皇親們的生老病死紅白喜事異常繁瑣的儀式規定,就可以知道這個清規早已不是為真正的禪修所編撰的了。
  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原文,在曆史的長河中,我們已經無法一窺真容了。
  今天的我們,在禪宗典籍中能看到懷海禪師《禪門規式》的最初最早的麵貌,是在公元982年讚寧奉敕編撰的《宋高僧傳》中,但是對於清規內容,《宋高僧傳》記載得非常簡約。不過,在隨後不久道厡撰寫的《景德傳燈錄》中,對於清規內容,有了更多更全麵的記載。而這,已經是今天的我們所能見到的《禪門規式》最好的記錄了。
  所以,為了準確把握和分析懷海禪師《禪門規式》的內容和精神,紅塵洗夢便依據《宋高僧傳》和《景德傳燈錄》的記載,對《禪門規式》進行一些闡述。
  懷海禪師在大雄山建立百丈寺站穩腳跟後,便對當時寺院和僧侶都麵臨的重大問題,進行了一係列不論是在佛教史還是禪宗史上都可謂驚天動地的改革。
  一、創立禪院
  中國禪宗自從菩提達摩傳入以後,兩百多年來,禪師們要不寄居於律寺,要不就在山洞中岩石下修禪,或者在深山中搭建茅廬修行。就是有幸進入律寺寄居的禪師們,絕大多數都被牢牢的控製在政府和律寺的各種規章製度之下。所以,禪師們在寺院裏絕少有自己真正的弘法基地。
  懷海禪師來到大雄山後,憑借自己深厚的佛學理論知識和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禪宗功夫,使得天下那些闖蕩江湖的參禪悟道之士,一個個都不遠千裏的來到百丈寺和懷海禪師交流切磋,致使最初小小的百丈寺人滿為患。
  自然,懷海禪師要擴大寺院規模來安置眾多前來參學的僧人的。
  可是,懷海禪師認為以前的禪僧寄居於律寺中,不論是主持也好,還是禪修也好,還是說法也好,都不適合禪宗活動的開展,更不適應禪宗長期的發展。所以,懷海禪師準備重新建造的,是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禪院。
  懷海禪師要新建有別於律寺的禪院,這自然就引起了很多僧人的非議甚至反對。
  看到有人持不同意見,懷海禪師召集大家解釋道:“祖師們千辛萬苦傳下來的禪道,要想傳播開去後繼有人而不至於在曆史的長河中湮滅,怎麽可能和哪些小乘教法教規隨行呢?”
  馬上就有僧人反問道:“《瑜伽師地論》和《菩薩瓔珞本業經》上麵記載的都是大乘戒律,你為什麽不依隨它們的規定呢?”
  懷海禪師道:“我所宗者,並不局限於大小乘,也不異於大小乘。對於它們的製度,我會取長補短,製定出適合禪宗講法修行的規章製度,來為禪宗的弘法服務。”
  因為懷海禪師看到即使寄居於律寺的禪客,也被律寺的各種規章製度把人身和內心控製得嚴嚴實實的,而且國家也通過種種行政手段借助寺院達到了這一管理和控製僧人的目的。而禪宗,是活潑潑充滿生機的,是要追求身心的絕對自由的,是要從自己的內心開悟的。
  自然,那些外在的用來管理和束縛僧人的種種規章製度,就嚴重的束縛了禪宗的弘法。所以,懷海禪師明察秋毫的看到了這點,才會不顧反對大張旗鼓的修建禪院。

  二、製定禪院的各項規章製度
  既然是專門為了禪宗的弘法和發展而重新創建的禪院,自然跟大家眼裏的正規律寺是有天大的區別的。
  首先,新建的禪院竟然隻有法堂,而沒有佛殿。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為天下所有僧人居住的寺院,沒有不建造佛殿的。自然,懷海禪師的這個創舉,就遭到了很多僧人的非議。可是懷海禪師卻認為,隻建造法堂,是為了表明現在的師父是曆代祖師遞相傳授下來的,自然是最尊崇的,也是最可依賴的學習對象。
  其次,除了道眼通明德高望重堪為人師之人為主持可以獨居於方丈之外,所有的人,不論是誰,全部都在僧堂裏麵居住。隻不過按照僧齡依次安排而已。
  再次,在僧堂設置長連床和衣架,所有在僧堂安居之人,睡覺必須右脅吉祥睡。
  再次,除了師父集眾說法外,別的時間個人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自由安排。並且師父在集眾說法時,僧眾必須在下麵排隊站好或坐好聽講。師父可以提問勘辯僧眾,僧眾也可以提問勘辯師父。
  再次,每天早上喝粥,中午吃齋飯,對於飯食,務必節儉。
  再次,禪院實行普請製度,就是說要出去幹活勞動了,禪院所有人都必須參加,上下均力,嚴禁不參加和出工不出力。
  再次,在禪院各寮舍設置專門人員擔任管理職位,以便於大家各司其職,各安其份。
  最後,對於那些假冒僧眾混雜於禪院之人,或者僧眾中有擾亂禪院秩序之人,由負責禪院律儀的維那根據其所犯過錯,采取不許掛單、杖打出院、集眾燒其衣缽道具等處罰措施,從禪院偏門清理出禪院。
  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製定出來後,可以說是影響巨大。這些規定中,影響最大的,是禪門的普請製度。這個製度一經出台後,不僅為僧眾們的生存打下了最為堅實的根據,而且懷海禪師還開創性地把禪修融入於勞動中,在勞動中隨時體悟著禪道。
  所以,普請製度製定出來後,就一直成為定式流傳到了今天。
  不過,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從誕生之日起一直到現在,曆代都有一些人對《禪門規式》提出了激烈的批評,這其中包括一些古代的高僧和現代一些非常有名的法師。他們批評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批評《禪門規式》不合佛製,嚴重影響了佛教的發展。
  不過,批評《禪門規式》之人,絕大多數是佛教別的宗派之人。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對於禪宗的發展,那是居功至偉的,正是因為有了懷海禪師的《禪門規式》,中國禪宗,才能在曆史的長河中,才能在後來佛教麵臨種種致命的打擊中,得以完好的保存和發展,從而避免了佛教有些宗派一經打擊便一蹶不振的命運。

  懷海禪師在百丈寺弘法二十餘年,終身都沒有離開過百丈山。
  唐憲宗元和九年(公元814年)正月十七日,懷海禪師以九十五歲的高齡,圓寂於百丈寺。
  懷海禪師圓寂後,山上的杉木林毫無征兆的就燃起了熊熊山火,而寺院旁常年不絕的小溪也莫名其妙的幹涸了,寺廟裏的僧眾一個個都感到驚異不已。
  在懷海禪師圓寂前不久,懷海禪師在江湖中的鐵哥們司馬頭陀來到了百丈寺。司馬頭陀算得上是禪宗江湖中的一個異人了,他以精通堪輿學和相人術而著稱於整個江湖。不論是看風水還是相人,那是一看一個準,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
  這次司馬頭陀到百丈寺來,就是提前為懷海禪師在百丈山確定墓地地址的。最終,司馬頭陀在百丈山的西峰相中了一塊土地,他對陪同在自己身邊的懷海禪師的弟子說道:“這個墓地傍連三峰,所以它地勢之奇妙不會窮盡。而且如果有懷海禪師這種大宗師級別的人物安葬於此的話,他一定會成為整個天下的師表的,他的法門也會傳遍天下的。”而曆史,也最終印證了司馬頭陀的判斷。
  在當年的四月二十二日,懷海禪師的弟子們依據《大毗婆娑論》,按照淨行婆羅門葬法,把懷海禪師全身安葬於司馬頭陀親自選定的那塊風水寶地。
  唐長慶元年,公元821年,唐穆宗敕封懷海禪師諡號為“大智禪師” ,墓塔號為“大寶勝輪”。到了公元1107年,宋徽宗又追加懷海禪師諡號為“覺照禪師”。到了公元1335年,元順帝又敕與懷海禪師諡號“弘宗妙行禪師”。
  懷海禪師在百丈寺弘法二十餘年,門下僧眾眾多,從全國各地前來參學之人也是非常的多。可是真正獲得懷海禪師頒發的畢業證書之人,卻寥寥無幾。依據《五燈會元》,隻有十五人有機緣語錄記載。依據《景德傳燈錄》,雖然記載了三十人,但是隻有十四人有機緣語錄記載。
  不過,懷海禪師雖然嗣法弟子不多,但是他們畢業後,個個都成為了坐鎮一方的江湖老大。
  這其中特別是溈山靈祐和黃檗希運兩人,更是成為了整個禪宗江湖中數一數二的知名人士。
  溈山靈祐畢業後,沒用多久的時間,就和弟子仰山慧寂成立了中國禪宗五家七宗中第一個麵世的溈仰宗。
  而黃檗希運畢業後,不但自己成為了禪宗江湖的知名人士,他還教出了一個更為著名的弟子臨濟義玄,義玄禪師直接創立了禪宗臨濟宗。
  溈仰宗發展了百多年後就在禪宗江湖中銷聲匿跡了,而臨濟宗卻不斷的發展壯大,並且逐漸的席卷了整個禪宗江湖,最終一枝獨大,成為了江湖中的絕對老大。
  中國禪宗自從六祖慧能大師以後,就開始傳法不傳衣,也就再沒有什麽七祖八祖等稱號了,青原行思和南嶽懷讓都被自己的門人尊稱為七祖,石頭希遷和馬祖道一也都被自己的門人尊稱為八祖,那也隻是後人在往自己的派係自己的祖師爺頭上貼金而已。
  不過,如果硬要在中國禪宗的第九代嗣法弟子中選出一個人出來擔任禪宗九祖,那麽懷海禪師是當之無愧的,而且也是唯一的人選。
  事實上,在很多後人的相關敘述中,人們也是以禪宗九祖來尊稱懷海禪師的。我們現在在懷海禪師落發為僧的福建長樂龍泉寺中,還能看到其對懷海禪師的簡介是以“中國禪宗第九祖百丈懷海禪師”為標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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