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是“心識”,“智”是“智慧”。凡夫的“心識”是“有分別”的,佛的“智慧”是“無分別”的。凡夫與聖人的分界,就在“有分別”與“無分別”。有分別妄念的是凡夫,無分別的智慧是聖人。佛教和科學的不同,也是在“有分別”與“無分別”。科學家以為無分別,就不能製造飛機大炮原子彈等。佛教認為這些都是生死的根本。生死是苦報,而苦報的“因”是造惡業。有了造惡業的“因”,便得要受苦報的“果”。譬如我打傷了人,員警將我捕去。打傷人是造惡業的“因”,而被捕是要受苦報的“果”。然而為什麽要造惡業呢?就是因為有迷惑;為什麽會迷惑呢?就是因為有分別;
為什麽起分別呢?就是因為有心識妄念。其意義如左:
心識——有分別——起惑——造業(因)——上受報(果)
明白了這個“因果”,就知道“分別”是生死的根本。至於無分別的智,就好像一麵大圓鏡一樣。人來了,鏡中即現人像;馬來了,鏡中即現馬像。“無分別”即是“覺”。“覺”,即能不起惑,不造業,不受報,得大自在,所謂“心空及第歸”。到了無有苦樂、冤親、美醜等心念時,這就達到“圓融無礙”的境界。
凡夫與凡夫,沒有那個能高出一頭,都是差不多。例如你我都是凡夫,你吃飯,我也吃飯;你睡覺,我也睡覺。又如你有貪心,我也有貪心;你有瞋心,我也有瞋心;你有愛心,我也有愛心;你有染汙,我也有染汙;你是有漏,我也是有漏。全世界的凡夫都是如此。所以平平凡凡,庸庸碌碌,便都叫做凡夫。如果其中有一人,能由貪到不貪,由瞋到不瞋,由愛到不愛,由染汙到清淨,由有漏到無漏等;那就是高出一頭的非凡夫的聖人了。
學佛就是要轉識成智,轉生死成涅槃,轉染汙為清淨,轉有漏為無漏。
在唐三藏玄奘以前,都說有九識或十識。玄奘法師學成歸國後,就決定隻有八識。“識”者辨認意;如眼識能辨認色塵,耳識能辨認聲塵,鼻識們辨認香塵,舌識能辨認味塵,身識能辨認觸塵,意識能辨認法塵等。
識之所以能生起者,據常識言之,則必有其“根”,若無“根”則無“識”。“根”是生長義。例如有花的根,始可生花;有草的根,始可生草;有樹的根,始可生樹;有善法的根,始可生善法;有惡法的根,始可生惡法。反之,花若無根,即不能生長花;草若無根,即不能生長草;樹若無根,即不能生長樹;善法若無根,即不能生長善法;惡法若無根,亦即不能生長惡法。
眼等有根,才能生識。眼球中心的瞳,是勝義根;眼眶是根依處。
“依”是依托,“處”是處所。講到“依”,必有“能依”和“所依”。能依者為眼瞳,所依者為眼眶。“義”是意義,是作用。“勝義根”者,即能生識之殊勝作用的根。生理學上的名詞,叫做“視神經”。
“根依處”,有三名:(1)浮塵根,(2)浮根塵,(3)扶塵根。“塵”是微塵。六根各有色香味觸四塵的和合,才能成“根”,不過這“根”容易腐爛,故名“浮塵根”。為什麽無“聲塵”呢?因為隻須四塵和合即可成根依處。例如眼眶,隻須有色香味觸四塵和合,即成眼的根依處,並不須要聲塵。“扶”是扶助。例如無眼眶,則眼瞳無所依,故名“扶塵根”。“勝義根”又名“淨色根”,即是非常清淨,佛經上喻之如清淨的醍醐。
前六識叫做“依根識”,前五識是依“色根”,第六識是依“心根”。依有五名,列“表”以明之:
(1)依——依根之識
(2)發——根所發識
(3)屬——屬根之識
(4)助——助根之識
(5)如——如根之識
“根”好“識”始好。若“根”有病,則“識”也是不能清楚,要受損失,所以根能生識,而識能助根。由眼根發眼識,耳根發耳識,鼻根發鼻識,舌根發舌識,身根發身識,隻可叫做根所發識,不可稱為發根之識。
第六意識,有五俱意識,與獨頭意識之分。與眼耳鼻舌身五識同時起分別,叫做“五俱意識”。前五識是直覺的,而第六識是起分別的。由第六意識同時與眼識起分別的,叫做“眼俱意識”。同時與耳識起分別的,叫做“耳俱意識”。與鼻識起分別的,叫做“鼻俱意識”。與舌識起分別的,叫做“舌俱意識”,與身識起分別的,叫做“身俱意識”。但有時為四俱意識,例如與眼耳鼻舌四識起分別時,就叫“四俱意識”。有時為“三俱意識”,有時為“二俱意識”,有時為“一俱意識”,總名之為五俱意識。
第六識除了幫助別的識分別以外,還有本身自己的分別,叫做“獨頭意識”。例如夜夢是“夢中意識”;定中見佛相等是“定中意識”;瘋癩是“狂亂意識”;還有一種終日胡思亂想的是“散位意識”。“表”示如左:
意識 :
五俱意識
獨頭意識
眼俱意識
耳俱意識
鼻俱意識
舌俱意識
身俱意識
夢中意識
定中意識
狂亂意識
散位意識
第七識梵名“末那”,譯作意”,是“思量”的意義。“思”是思慮,“量”是度量。前六識也有思量,為什麽不叫前六識為思量呢?
前五識雖可稱思量,但是直覺的。第六識雖有審察,但無恒常。第七識既有審察,又有恒常;第八識僅有恒常,而無審察。故前五識非恒非審,第六識審而非恒,第七識亦恒亦審,第八識恒而不審。
第七識含有癡、見、慢、愛。因為歡喜第八識,所以無瞋;又因為相信第八識,所以無疑。癡者,無明也。無明分兩種,
獨行不共無明,是和十個小隨煩惱各別獨行,是指第六識。因為十個小隨煩惱粗暴,所以前五識沒有。獨行不共無明,亦有間斷。恒行不共無明,為第七識所獨有。是無間斷的。
第七識恒行不共無明,執著第八識為我。例如布施時貪名,有我,就不能忘布施的相。
第八識有三名:(1)阿賴耶識(2)毗播迦識(3)阿陀那識。列表以明之:
第八識
阿賴耶識——藏 ——自相
毗播迦識——異熟——果相
阿陀那識——執持——因相
“藏”有能藏、所藏,執藏三種。讀平聲,是包藏、含藏,為動詞;讀去聲,是庫藏,寶藏,為名詞。佛隻有“阿陀那”執持無漏種子,所以有相續執持位。而三乘尚有果報,所以除有相續執持位外,還有善惡業果位。凡夫有以上二位外,再加我愛執藏位。列表以明之:
(1)阿賴耶識
(2)毗播迦識
(3)阿陀那識
“阿賴耶”是能藏,藏了許多種子。有了能藏,就有所藏;所藏是覆藏,是遮藏,是蓋藏。就是說前七識遮蓋了第八識,所以印象就落在第八識裏麵去。譬如某人太高、太胖、太瘦之類,印象清楚,這就是第八識被前七識染汙了。假如第七識與第八識脫離了關係,就無“我執”。一名三義,好像母親對兒子說,母親是能藏,兒子是所藏。如果對她的母親說,則又叫做所藏了。對她的丈夫說,就叫做執藏。
“毗播迦”的意義是“異熟”,異熟有三:
①“異時而熟”——是說由因至果,時間不同而成熟。例如桃二月開花,四月結果,中間過程時間不同。今生造的業,來生受果報,也就是這個道理。②“變異而熟”——是說由因至果,色味等變異而成熟。例如桃結成果,中間色形味都有變異。作善作惡,亦複如是。③“異類而熟”——是說因有善惡,果是無記,因果類別而熟,故名異類而熟。這就是表明第八無記性之異熟果報識。受報時,乃是由於前六識所造善惡業因之關係。
凡夫的“八識”,是不能離開分別的,如果能將有分別的識,轉變成無分別的智,就是“轉識成智”,亦即是“轉凡成聖”。
“識”為“八識”,“智”有“四智”轉八識成四智,有其一定的次第;前五識、第六識、第七識、第八識絲毫不可混亂的。列表以明之:
雲何為“妙觀察智”呢?因為我們凡夫,一天到晚,從無始以來,都是執著一個有主宰的“我”,和一種有實在的“法”;現在發心,聽教,明理,起行之後,用“般若”的“智慧”,而觀察沒有主宰的“我”,也沒有實在的“法”。久而久之,“我空智”和“法空智”現前,不但能了達“緣生性空”的真理,到了果地,還能夠觀機說法,就是用這個“妙觀察智”。
第七識執著第八識為我,凡夫是永遠如此的,學佛的人,就會反省觀察,由外觀到內。例如手足不是一的,不是常的,不是普遍的,不是主宰的,這是外觀。又如凡夫總是看見別人錯,沒有看見自己錯,這就是隻有“分別”,而無“反省”,也可說是無“內觀”。若反觀第八識後,方知第八識本不是一、常、遍、主宰的。這反觀,就是“妙觀察智”。
“妙觀察智”的度生大用,就是能觀察諸法性相,隨機說法。所謂“遠行地後純無漏,觀察圓明照大千”是也。
雲何為“平等性智”呢?法界的‘真如性”,本來是沒有彼此和聖凡之分的,由第七識戴了“恒行不共無明”的眼鏡,去看第八識見分,本來不是一,它以為是一;本來不是常,它以為是常;本來不是遍,它以為是遍;本來沒有主宰,它以為有主宰;它硬要堅執著第八識的“見分”,為我,為主人翁,所以在沒有彼此中,就有了彼此;在沒有人我的界限,也就有了人我界限;聖凡的差別,就由此而分,在平等法界中就成了不平等。現在行人用“般若”的“無分別智”,去照破這第七識的“恒行不共無明”,無明一破,法性真如從此顯現,好像把一副著了色的眼鏡拿下來,便恢複本來的清淨,“平等性智”一現前,一切人我是非的異見才能夠打消,這就是“平等性智”的功用。
“平等性智”的度生大用,就是能證平等性,運無緣慈,化有情類。所謂“發起初心平等性,無功用行我恒摧,如來現起他受用,十地菩薩所被機”是也。
雲何為“大圓鏡智”呢?我們的如來藏心,本來是清淨,因為有了“無明”的原故,從此就薰染得烏煙瘴氣和黑漆桶一樣,不見光明;現在第六識用“雙空觀智”,照破第七識的“無明”,恢複他的本有光明,和大圓鏡一樣,佛光普照,慧炬常明,所以名為“大圓鏡智”。
“大圓鏡智”的度生大用,就是能眾垢既除,不生不滅之本性顯現,如大圓鏡。所謂“大圓無垢同時發,普照十方塵刹中”是也。
雲何為“成所作智”呢?在我們凡夫,因為有無明的原故,雖然眼識能夠分別色,耳識能夠分別聲,……乃至意識能夠分別一切法,然而都是用的“識”去作事:一到第八識轉成了大圓鏡智之後,那所作的一切利生之事,都是用後得無分別智,便能六根互用,上宏佛法,下度眾生,這就叫做“成所作智”。
“成所作智”的度生大用,就是能變現十方國土,應現微妙色身。所謂“三類分身息苦輪”是也。
轉識成智的“次第”是如何呢?是那一識先轉呢?就是先用第六識常常作“我空觀”和“法空觀”。第七識執著第八識為我,經過第六識用功,一到了第七識不執著第八識為“我”時,第一刹那,轉“第七識”成“平等性智”,第二刹那,第六意識就轉成“妙觀察智”。可見是先轉第七,後轉第六,這是什麽道理?因為第七是“根”,第六是“識”,所依的“根”如果不斷,能依的“識”是無可奈何!所以第七識叫做“染淨依”。第七和第六是“前後兩刹那”,最要注意。真正轉的時候,要在第七地(遠行地)菩薩破遍計所執的“我”之時,亦即第七識不執著第八識為我之時。所謂“不動地前才舍藏”,“遠行地後純無漏”,“六七因中轉”等偈語,均是就此而說的。
將要成佛時,金剛道後把最後一品無明破了,第八識就轉成“大圓鏡智”,第八識一轉的時候,同在這一刹那,前五識也就轉成“成所作智”了!這是什麽原因呢?因為前五根是第八識的“親相分”(根身、器界、種子),前五識的“五根”與第八識的“相分”是一體的。所以第八識轉,它的相分豈有不轉之理呢?五根既轉,五識當然要隨它而轉啊!所謂“金剛道後異熟空”,“大圓無垢同時發”,“五八果中圓”等偈語,均是就此而說的。
成佛的時候,一方麵已破了我執,一方麵又破了法執,方算圓滿。所以轉識的次第,現在我們可以知道:
(1)六識和七識,是前後兩刹那轉——在第七地。
(2)五識和八識,是同一刹那轉——在佛果地。
轉識成智的“方法”是如何呢?凡夫的個人主義,是“小我”。由小我擴大至一家一鄰一裏一村一鄉一縣一國等,是為“大我”。這些“大我”,“小我”,都是生死的根本。佛開示眾生要“觀理”和“修行”,變成“無我”,觀理是正,修行是助。你用《圓覺經》上第三章的方法,把皮肉骨節分歸於地,咦唾津液分歸於水,熱氣分歸於火,呼吸分歸於風,把四大假和合的東西一分散之後,你再去找一個實在的我,那裏去得呢?久而久之工夫純熟了,“我空智”一現前,“我相”自然會不得,隻要把“我執”一破,修行就有辦法,好像順風順水再上帆篷,豈不是更快嗎?如何去“修行”呢?就是用“六度”的法門。
第一,先練習“布施”,用“布施”度慳貪的“我”,而舍了財物的“我執”。
第二,次練習“持戒”,用“持戒”度毀犯的“我”,而舍了眷屬的“我執”。
第三,再練習“忍辱”,用“忍辱”度瞋恚的“我”,而舍了高慢的“我執”。
第四,繼練習“精進”,用“精進”度懈怠的“我”,而舍了勞苦的“我執”。
第五,進練習“禪定”,用“禪定”度散亂的“我”,而舍了心念的“我執”。
第六,終練習“般若”,用“般若”度愚癡的“我”,而最後舍了法相的“我執”。
以上六度波羅密,一層比一層難,到最後一度要破相時,則為更難。《金剛經》雲:“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又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前五度如“盲者”,是凡夫外道共修的。第六度如“導者”,凡夫外道沒有的,而小乘亦隻有一半,因為小乘隻能破“我相”,而不能破“法相”。《金剛經》雲:“忍辱波羅密,即非忍辱波羅密,是名忍辱波羅密。”又雲:“如來三十二相,即非三十二相,是名三十二相”就是這個道理。根據這六度波羅密,精進不退去修行,果能達到“勤修萬行,而不著佛生”,則學佛之道,能事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