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皆是虛空：讀聖經《傳道書》有感

2021年的聖誕節假期，過得混混沌沌，百無聊賴，著實體驗了一把節日布魯斯。沒有開懷暢飲、大快朵頤，也沒什麽特別的娛樂活動。在優管上看了一些平時就喜歡看的視頻。重溫了一部上世紀80年代出品的喜劇片：Trading Places（在大陸譯為《顛倒乾坤》）。這是部百看不厭的經典，早就有心寫個影評—已經開始動筆，但到現在還是個爛尾樓。當然也沒忘搦管弄翰，雖都不滿意，還是挑了幾幅，裝進鏡框，聊以自慰。

也零零散散地讀了一些“不務正業”的書和文章。狄更斯的 Christmas Carol 總算是讀完了，了卻多年的一個夙願。讀了著名作家 Shirley Jackson 的短篇小說《摸彩》（The Lottery）。該小說對人性的刻畫入木三分—豈止入木，簡直是如厲刀刻石，裏麵的“石頭”可比魯迅的“人血饅頭”更令人震撼。不過這是另外一個話題，這裏不表。

聖誕本是個宗教節日，無奈我這個榆木腦袋不開竅，雖然一到美國就開始接觸教會，但至今仍與耶穌無緣。聖經隻是偶爾讀讀，零零散散，毫無係統，有時甚至當文學作品去讀。過節期間，百無聊賴，又去翻聖經。本來是想看最後結尾《啟示錄》的，但翻到《傳道書》，看到第一句, "Everything is meaningless,” 眼睛突然一亮，仿佛哪個根神經被深深觸動，便饒有興趣地一口氣讀完。必須承認，這是第一次讀《傳道書》，以前隻知道傳道書對應的英文：Ecclesiastes。

《傳道書》沒有署名，作者自稱為 The Teacher，是大衛王（King David）的兒子，當時在耶路撒冷作王。聖經學者認為，符合這些描述的人非所羅門王（King Solomon）莫屬。大衛王和所羅門王都是如響當當的以色列王，在聖經中多有記載。但作者是誰，在這裏並不重要，讓我們來看內容。

我手頭上的這部聖經，是 New International Version 中英文對照版。《傳道書》共12節，區區不過16頁。這是開頭幾行：

The words of the Teacher, son of David, king in Jerusalem:

“Meaningless! Meaningless!”

says the Teacher.

“Utterly meaningless!

Everything is meaningless.”

下麵是中文版：

傳道者說：

“虛空的虛空，

虛空的虛空，

一切都是虛空。”

為了對照，我特意查看了聖經的另一個、更流行的版本：King James Version。該版本用vanity，而不是 meaningless，不過兩者沒有什麽實質區別。此外，Teacher 成了 Preacher。抄錄開頭幾句，以便與前麵的版本對比：

The words of the Preacher, the son of David, king in Jerusalem.

Vanity of vanities,

saith the Preacher,

vanity of vanities;

all is vanity.

對比後發現，New International Version 的中文版其實是根據 King James Version 翻譯的。

喔，一切的一切，都是虛空。這樣的文字出現在聖經裏，真是沒想到，令人跌落眼鏡。

人的一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不停地勞作和忙碌。有人積累財富，有人尋求智慧，有人追求享樂，有人想出人頭地；有人睿智，有人愚蠢；有人成為富翁，有人淪落為乞丐；有人行正義，有人做惡事。

So what? 到頭來都是不免一死。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啊。太陽依然光耀，地球照轉不誤。這人間一切的忙碌和追求，又有什麽意義呢？

往下讀，傳道師會告訴我們，智慧也是虛空，沒有任何意義。世間的事（scheme of things）太複雜，誰也搞不明白。Whatever wisdom maybe, it is far off and most profound—who can discover it? 而且，智慧越多，憂愁就會越多，又何必自討苦吃呢？

享樂也是虛空。貴為一國之王，令人垂涎的東西—財富、美女、享樂、權利、智慧和地位，他應有盡有。可麵對這一切，傳道師喟然長歎：這一切皆是虛空，沒有任何意義，就跟追風（a chasing after the wind）一樣。

勞碌就更沒有意義。人生中最令人痛苦的，莫過於在太陽底下為生計而勞作。辛辛苦苦用智慧、知識和技巧獲得的財富和東西，卻要留給那些不勞而獲的人享用。這真是毫無意義。

財富也是虛空。一個人怎樣從母胎赤條條地來，也比照樣赤條條地離去；他勞碌所積累的財富，一分一毫也不能帶走。而且，積累的財富，終將會遺留給陌生人，這有什麽意義呢？

總之，凡事都毫無意義，一切都是虛空。這與佛教《心經》提到的“五蘊皆空”如出一轍呀。但佛教還強調因果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傳道書》在這一點卻很悲觀：好人不一定有好報，惡人也不一定有惡果。這世界實在是很不公平。對此，傳道師十分感慨和無奈：

“There is something else meaningless that occurs on earth: righteous men who get who what the wicked deserve, and wicked men who get what the righteous men deserve. This too, I say, is meaningless.”

如果一切都毫無意義，凡事皆虛空，沒人能整明白太陽底下的事兒，那人們應該咋辦呢？傳道師給出了答案:

“So I commend the enjoyment of life, because nothing is better for a man under the sun than to eat and drink and be glad. Then joy will accompany him in his work all the days of the life God has given him under the sun.”

啊哈，管他虛空不虛空，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玩就玩，該享樂就享樂。Eat, drink, and be merry，及時行樂，享受人生。其他的一切, 都交給上帝他老人家吧。深奧的人生哲理就別去想了，反正也整不明白。

傳道師還勸誡人們，做人不要走極端。既不能過於高尚 (Do not be overrighteous)，也不能過於邪惡 (Do not be overwicked)。最佳的選擇就是走中庸之道。

讀完《傳道書》，我內心略有釋然，節日布魯斯也煙消雲散，隨風飄去。

至於傳道師讓人們敬畏上帝的勸誡我就不提了，以避免成為《傳道書》之傳道者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