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而已
追憶一二
讀了《蠅王》Lord of The Flies 沒幾章就恍然大悟，原來《饑餓遊戲》The Hunger Games 的開山鼻祖在這兒！書中荒島殘殺的故事框架為一代又一代前仆後繼的小說家提供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衍生主題。不過，鄙視一把自己的嗜血口味，我嫌書裏的衝突不夠刺激。另外，小說語言不驚豔，是一種晦澀和平淡的奇異結合。
《蠅王》背景是二戰期間，一群英國孩子乘飛機到澳洲避戰亂，不料被擊落到一個荒島上。飛行員失蹤（死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一群半大孩子嚐試自治，但很快陷入混亂。瑞夫 (Ralph)，傑克 (Jack)，小豬 (Piggy) 三個人物各有寓意，體現了不同的政治理念和人性本能。很多不同角度的討論汗牛充棟，比如以文明社會的法規來約束野性 (“savages”) 的企圖為何失效；無政府主義有無助長叢林法則；利己和利他是否矛盾。。。。。我談一點自家之言，希望能自圓其說。
瑞夫是理想主義者。他強調信號火堆的重要性，同時敦促孩子搭建窩棚。令人迷惑的是，瑞夫不重視吃飯大事。狩獵隊的主要任務不是打獵，而是看守火堆。這導致了他跟狩獵隊首領傑克的屢次意見衝突直至最後的倒戈嘩變。按照作者很方便的安排（我覺得是疏漏），孩子們落到了一座花果山，各種成熟待摘的果子垂手可得，而且沒有什麽食物中毒事件，難怪瑞夫覺得打獵是多事之舉。但問題是現實世界裏哪有四季花果不斷的荒島？除了《西遊記》，就是那部沉悶欲死不知所雲的電影《藍色珊瑚礁》(The Blue Lagoon)。海難而擱淺荒島的一對少男少女，儼然伊甸園裏的亞當和夏娃，靠采食野果活得很好。我懷疑蘇珊 柯林斯 (Suzanne Collins) 從這個被忽視的食物 ”危機“ 中獲得了靈感，發現了創作契機，寫下了火爆全球的《饑餓遊戲》？！
傑克，是一個實用主義者 (Pragmatism)。我知道這樣說肯定被批，但他的率眾狩獵的勇氣和驕橫冷酷一樣讓人印象深刻。傑克探路時發現島上有野豬，就自告奮勇組織隊伍圍獵。想想穿長袍戴黑帽的唱詩班少年，突然置身荒島，被逼就地取材，隻有一根削尖的長棍做矛打獵，挑戰和轉換難度非勇者不能勝任。傑克是強者，有恃強淩弱的強者通病。這樣的人作領導，肯定是獨裁者，是暴君。傑克離開瑞夫另立山頭以後，以首領自居，暴君嘴臉凸顯。比如，無緣無故地命令手下把人綁起來，一綁幾個小時。他和獵隊剛開始用黑炭塗臉，是為了狩獵偽裝；但後來更多是為了掩蓋尚存的良知和羞恥心 (“...behind which Jack hid, liberated from shame and self-conscisouness.” p. 83)。油彩遮臉給他們麵具護身的錯覺，狩獵成了遊戲，一種戴了麵具的遊戲 (“The masks compelled them.” p. 84)。拋棄協議和規則的傑克就如脫韁野馬，在為所欲為的路上撒歡狂奔，非外力幹擾 （救援隊突降）不能停下。
小豬。小豬是理論家，是軍師，是談判家，是所有孩子中最聰明的一個。小豬敦促瑞夫吹海螺，召集全體會議，選舉首領，解釋烈日下的奇幻海景就是海市蜃樓，甚至還提議做日晷 (sundial, p. 84)。。。。故事末尾談判時，麵對傑克一連串的羞辱和威脅，瑞夫氣昏了頭，隻有小豬始終頭腦清醒，牢牢記得談判目的。但是，小豬胖，哮喘，近視戴眼鏡，所有的大孩子都看不起他，拿他取樂，包括他最信任的瑞夫有時候也輕視他。恃強淩弱的傑克自然更不把他放在眼裏。（又想起來一點， “小豬” 這個綽號，預言了他必被傑克殺死的命運。）
瑞夫為什麽後來失去民心？他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裏，以為真理在手就可以一意孤行，沒有體察到民意向背變化，隻是不斷眾人督促保持火堆。(The two boys faced each other. There was the brilliant world of hunting, tactics, fierce exhilaration, skills; and there was the world of longing and baffled commonsense. p. 94) 有道是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吃了傑克獵來的豬肉，大部分人跟他跑了。
我還有一個更大膽的觀察，說出來肯定一片嘩然。瑞夫和傑克的角色分擔的責任暗合傳統的性別分工：女性采集，男性狩獵。他們之間的權力製衡變化，也恰好對應溝通不力的父母關係。(By the time the pile was built, they were on different sides of a high barrier. p.97) 瑞夫更像媽媽。他關心援救問題（火堆），住宿問題 （搭窩棚）和其它諸多生活細節（食用水；廁所；小孩子名單），還常常抱怨其他人沒有各司其責，哈哈。傑克偏像爸爸。他是行動派，是實幹家，是獵人，圍獵行動是弱肉強食叢林法則的具象化。他保留了男童的冒險精神和血液裏原始的殺戮本能，又因為一路順風的經曆令他心生傲慢，所以他不憐憫受傷奔逃的母豬，也不同情孱弱的小豬。傑克有傳統家庭裏權威父親的影子。
小說語言平實。場景描寫有時候平淡到仿佛在讀劇本。
“蠅王” 是聖經裏鬼王別西卡 (Beelzebub) 的名字，他驅使蒼蠅使人患病。傑克獵殺了第一頭母豬以後，豬頭砍下來紮在木棍上，作為給山中幽靈的祭禮。腐爛的豬頭吸引黑壓壓的蒼蠅緊叮不放，是為蠅王。豬頭之於蒼蠅，正如傑克之於男孩，背棄規則和約束，任意妄為。一群無頭蒼蠅。（網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