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長官埃利克在場,我以為警察甲會擺出大陣仗,做給他看。不能去龍達了,看看西班牙警察怎麽抓小偷,也挺有意思。我正準備入戲,這時,人群後麵有人在喊,“我拾到一隻皮包。”我舉頭望去,一個妙齡女子舉著一隻皮包擠進了人群。她走近了,我才發現她已經不妙齡了,她就是我在超市看到過圍著瑪麗婭的三人中的一個。
我想指正她也是小偷,他們是同夥。但是,證據呢?這個時候我根本沒有心思把這位女郎拉進賊的行列。瑪麗婭的皮包不翼而飛,現在又長著翅膀回來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她的護照是否還在皮包裏,這才是我最關心的事。至於你西班牙小偷是男是女是老是小是美是醜是好是壞,是他或她,我管得著嗎?不錯,美國是世界警察,美國的長臂管轄攬著世界上很多地區,但是這臂,長得必竟有限,暫時還管不了西班牙小偷。
西班牙小偷擴充了我對小偷這個詞的認知範疇,尤其是他們的外觀。小偷原來可以是這樣的。我小心翼翼地把驚歎吃進肚裏。看著眼前的這位漂亮女郎,看她渾身起浪,前赴後繼的S身材,我猜她是賣肉的。她晚上賣肉,白天跨過肉攤,越界當賊行竊。那麽其他行業的人,需要錢用了,是否都會想當一次賊,把人家的錢,沒商量,拿來放進自己口袋?我不敢說這是一種社會風氣。但是中國遊客訪西班牙回國後,十人中最起碼有一半以上談賊色變。難道西班牙就沒有其他好說的嗎?西班牙國土這麽遼闊,曆史這麽悠久,社會這麽穩定,必有鎮國之寶,中國遊客隻是走馬觀花難發現而已。
瑪麗婭用紙巾擦著臉,好在剛才她的臉撞到的是灰牆,她白皙的臉上隻是多了顏色,顴骨上擦破了一些皮。雖然她現在的容顏不怎麽悅人,但是沒有大礙,稍微洗洗還能見人。她一把接過警察甲遞來的皮包,手迫不及待地探進皮包,摸找她此刻最想要的東西。我記得她的皮包原來是鼓鼓的,現在明顯被第三隻手開過礦了,扁了不少。才幾秒鍾瑪麗婭便欣喜地找到了她的護照和二張信用卡。隻是錢沒了,一些稍微值銭的化妝品和女孩的飾物沒了。
聽見少了錢,阿賽利婭家裏一個年長的老伯虎到禮帽男跟前,對著禮帽男舉手就打,邊打邊吼:“把錢交出來,你們這幫賊,西班牙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警察乙問瑪麗婭少了多少錢。瑪麗婭擦了把眼淚說,大概二百五十多歐元。警察乙鬆了口氣,望向警察甲。警察甲攤攤手,望向埃利克。我也是個警察,論官階我應該比他們高,但是他們沒有一個看向我。我讀得懂他們的神色。這是個輕案,他們不準備立案,準備就地放人。讓這些賊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西班牙的賊真是找到了一個好去處,活著、幹著他們不以為恥,而整個社會也不把它當回事的營生。我想起剛才警察甲往外打的電話,他應該不是找同事援助,而是接通了這些賊的頭,要他幹預。要不然這個案子不可能這麽快就破了。這是不是警賊一家,我不知道,也不好說。這是人家的事,我管不著。
我把他們挪到一邊。我也沒有責怪瑪麗婭,甚至連一點抱怨的目光都不敢向她投去。誰讓我沾沾自喜地接受這幹爹的稱號。現在想抱怨?沒門,也來不及。可是,那一家六口是瑪麗婭的什麽人?他們非親非故,什麽都不是,卻心甘情願主動接受這樣的拖累。他們寧可犧牲一家人的龍達之行,寧可站在來自異國的我們一邊碾壓他們的同胞。我向中學女教師阿賽利婭,向阿賽利婭一家人投去深深的抱歉,抱歉過後是滿滿的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