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四部之廣元十日： 第四、第五節

雙林奇案錄第四部之廣元十日

作者： 八峰

 

 

第四節

 

轉過身來，交警科長又在值班主任曹鈺的帶領下來到了二樓另外一間重症監護病房裏，分別向躺在一號和二號病床上、已經蘇醒過來正在接受輸液的售票員楊華和中學生鄭玲進行了訊問。

“請你們兩人仔細回憶一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把中巴車在女皇路和三竹巷交匯處的丁字路口遭遇到大卡車衝撞的過程詳細的跟我們說一說——楊華，你是該車的售票員、你先說說吧？”交警科長要求道。

“嗯，”女售票員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的神情，“其實，撞車發生以前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情況發生；我們的班車過了嘉陵江鐵橋之後在橋頭轉彎時公路上的車輛也不多，老王、呃，就是開中巴車的司機王士興，他當時表現得很正常、意識也很清醒。在經過三竹巷那個路口時，我們倆都沒有注意到那輛從巷子裏猛衝出來的大卡車，等老王察覺到時已經太晚了——那輛大卡車直接就猛撞了過來，隻聽得一聲巨響，那卡車直接撞上了我們中巴車的前部，特別是靠駕駛員的那一邊。我當時一個趔趄就摔倒了，後腦也撞上了車上的扶手柱；後麵的事情都記不得了。。。 ”

“那你跟我說說——車上的這些乘客裏有沒有你或者司機王士興認識的人？他們都是從哪裏上來的？”徐強想了想問道。

“我跟士興都不認識當時在車裏的那幾個乘客；”楊華不假思索地搖搖頭，“但我可以告訴你那幾個乘客都是從哪裏上車的——那一對老夫妻二人是從起點站上車的，說是要到城北火車站那邊去看親戚；那兩個中學生是從市區中心的新華書店站上來的，看樣子像是上完了晚自習後搭車回家的；而那兩個中年男人嘛則是從打鐵巷口那一站上來的；兩個人好像認識，上車以後還有說有笑的；結果車剛過了鐵橋就發生了可怕的撞車，唉。。。 ”

“對那個開車撞了你們的卡車司機——你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嗎？”交警科長心懷不甘地問道。

“沒有印象——撞車的那一瞬間、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仔細看那輛卡車，更別說開卡車的司機了！”女售票員幹脆地搖搖頭。

“那你呢？還記得當時發生的事情嗎？”徐強扭過頭來、和顏悅色地看著躺靠在三號床上、頭上還裹著紗布的女中學生問道。

“我？”十五歲的女孩鄭玲還沉浸在受傷之後的巨大痛苦之中，她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地告訴警察：她當時正在車上和同學李芳一起談論著晚自習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車窗外麵衝撞過來的卡車，隻是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她的身體被猛地拋起、頭部撞在了車頂部的一根橫著的鋼管之上、頓時失去了知覺，醒來後就已經躺在了醫院裏的病床上。。。 “不過，我還記得那兩個中年男的一起上車時的情景，他們倆有說有笑的上了車；那個白白胖胖、有些禿頂的男人手裏拎著一個黑色的皮包，而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則背著一個軍綠色的挎包。”中學生補充道。

“嗯，” 交警科長有些失望地皺皺眉頭、向楊華和鄭玲最後問道，“撞車發生之前，你們有沒有看到一輛摩托車飛快地超過中巴車的情景？”

“沒有。”兩個躺在病床上的傷員同時搖了搖頭。

 

上午八點四十分，徐強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市公安局交警大隊事故科的辦公室裏，他給自己沏了一杯茶水、坐在桌前點燃了一支香煙，翻開記錄本、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根據在撞車事故現場的勘查和對相關證人訊問的結果起草了一份‘七一五重大撞車事故’的調查報告。在報告中，事故科長認定是開卡車的司機故意衝撞了中巴車、造成了重大人員傷亡；肇事之後又駕車沿著女皇路向城北方向逃逸；徐強還列出了肇事卡車及其車上兩名男性的相關特征，建議在廣元全市範圍內發出通輯、追查肇事的解放牌卡車與車上的兩名嫌疑人。起草完畢後、徐強又將報告的名稱改成了‘七一五惡性撞車事件調查報告’。

“叮鈴鈴、叮鈴鈴。。。 ”桌上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電話鈴聲。

事故科長抓起了話筒，裏麵傳來了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喂，是事故科的徐強嗎？”原來是市公安局交警大隊隊長周憲林打來的電話。

“是的，周隊長，我是徐強——您有什麽指示？”

“關於昨晚在嘉陵江鐵橋西側橋頭女皇路江邊發生的那個重大撞車事故——你們勘查的結果怎麽樣？報告寫出來了嗎？”上峰的語氣十分急切。

“哦，我正在寫，快要完成——”

“你覺得是怎麽回事？是不是一個重大的交通事故？”大隊長打斷了徐強、似乎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報告的結論。

“啊？‘交通事故’？”徐強一怔、猶豫了一下後說道，“周隊長，我覺得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一起由蓄意衝撞而造成的重大人員傷亡的惡性事件；”

“蓄意衝撞而造成重大傷亡的惡性事件？”電話上的大隊長沉默了一會兒，“你找到了什麽證據嗎？”

“目前還沒有什麽實在的證據，主要是根據在撞車現場的勘查過程中對基本事實的觀察而得出的一些推測。”事故科長老老實實地答道。

“唉，五死三傷、如此重大的事件，已經驚動了市委和市政府；既然還沒有真憑實據，你寫在報告裏的措辭就得要謹慎一些；不要弄得節外生枝、最後還搞得騎虎難下、不好交代；”周憲林話中有話地說道，“十分鍾後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吧——把情況匯報一下；咱們市公安局新來的賀副局長也要過來聽聽。”

 

放下電話，徐強皺眉又陷入了沉思；他理解大隊長的擔心——這次嚴重的撞車事故本來就疑點重重，市公安局新來的副局長也要來聽匯報，自己的報告稍有不慎就可能給交警大隊帶來不利的影響；但是多年養成的職業素養令他不願意放棄或改變自己的觀點。

正在這時、黎兵匆匆進來了，他告訴徐強：“科長，淩晨派到江邊堤壩下麵撞車現場進行第二次搜查取證的二組人員在被撞後損壞嚴重的中巴車殘骸之下又找到了一些東西，包括毛巾、幾件隨車的修理工具、一副墨鏡和一個黑色手拎包；經過初步查證這些物品是屬於死去那個司機王士興的；二組組長李柯已經把東西送到咱們科的物證室裏去了。另外、二組還在車頭的殘骸下找到了一個禮品盒、裏麵有一隻玉髓紅瑪瑙的手鐲——但還不知道是屬於誰的？”

“嗯，讓他們把那個手鐲也先送到物證室去吧；”徐強似乎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來拿起剛剛寫完的報告，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說道：“剛才周大隊長打電話來要我去他辦公室匯報昨晚發生的重大撞車事故，還說市局新來的賀副局長也要參加，我現在得馬上過去。”

 

第五節

 

話分兩頭，七月十六日早晨六點半鍾，正當廣元市第一人民醫院急救中心的值班主任曹鈺在重症監護病房裏向值班的醫生和護士詢問在當天半夜裏失蹤的撞車事故幸存者、第三號病床的男性傷員時，位於廣元市西南、嘉陵江西岸五佛寺臨江路上的一家名為‘華翔旅社’的客棧裏，接待櫃台上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電話鈴聲，正在吃早飯的老板張印合連忙放下碗筷抹抹嘴拿起了話筒、裏麵傳來了一個男人沙啞而又焦急的聲音：“喂，是臨江路的華翔旅社吧？我想找一下住在你們客棧22號房間裏的賈方左賈先生，我給他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人接——你能去幫我叫一下他嗎？我有急事需要跟他通話！”

“哦，那你稍等一下哈；”矮胖的客棧老板放下電話朝二樓走去，幾分鍾後他又回到了前台，“不好意思啊——賈先生不在他的房間裏，我還去客棧一樓的早餐室裏麵看了一下、他也不在那裏；可能是已經出門了吧？要不您晚一點兒再打來？”

“你怎麽知道他不在房間裏麵呢？”電話上的男人粗魯而又執拗地問道。

“哦，我連續敲了幾下22號客房的門都沒有人回應，就用我的鑰匙打開了門，進去一看裏麵真的是沒有人嘛；那床上的被子和枕頭都沒有被動過——可能賈先生昨晚上出去了就沒有回來？”曹印合解釋道，“哎，這位先生，你要不要留個姓名或者電話、等賈先生回來以後我再轉交給他？”

“嗯，不用了——那我晚點兒再跟他聯係吧。”電話那頭的男人怏怏地說道、隨即掛斷了電話。

 

同一天的早晨，在廣元市西南、距離市區十多公裏的三河鎮上有一個很大的居民小區叫做紅星二村，是駐在該鎮的廣元長勝機器廠、也即國營第七八七廠的職工宿舍區。早上七點半剛過，從小區的十號樓裏匆匆出來了一個頭上裹著紗布、左手小臂吊著繃帶的中年男子，他來到樓下小賣部的櫃台窗口前、用公用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哎，怎麽回事啊！？昨晚我等了一夜也沒有接到賈方左的電話！今天早上給他打電話他又沒接——你昨晚見到他了嗎？”電話聽筒裏一個男人的聲音焦急地問道。

“哦，我見到了，也把東西交給了他；”頭上裹著紗布的中年男子低頭對著話筒小聲說道、警惕的目光還不停地掃視著周圍，“不過，老賈他出事了、人已經死了——”

“什麽！？他死了！？怎麽回事！？他是怎麽死的？”電話那頭的男人顯然大吃一驚。

“唉，我們倆從打鐵巷口一起上了五路中巴車，過了嘉陵江大橋、在三竹巷口那裏遭遇了車禍——中巴車被一輛大卡車猛烈衝撞、然後翻落墜下了二三十米高的防波堤壩；我受傷昏迷以後被送到了醫院，但是老賈就倒黴了，聽說他還沒被送到醫院就死了。。。”

“那件東西呢？現在何處！？”電話裏的沙啞聲音焦急地追問道。

“我把東西交給賈方左的時候，看見他放進了隨身攜帶的那個黑色的手拎包裏；撞車發生後我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直到半夜一點多鍾才在醫院裏醒來，從護士那裏得知老賈已死，屍體也被送到了醫院；我也沒敢多問別的，又怕警察早上來訊問，所以淩晨兩三點鍾就悄悄離開了醫院去了汽車站、搭頭班車趕回了三河鎮。”

“好吧，你好好休息養傷吧，記住：這幾天哪裏也不要去！有事我會聯係你的。”聲音略帶沙啞的男人掛斷了電話。

 

同日上午九點半鍾，廣元市公安局交警大隊的辦公樓裏，值班的副大隊長高明剛剛從值班室裏出來就看見一個身材魁梧、穿著製服的中年警官走進了大樓——原來是他的同事和好朋友、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隊長劉建斌。

“嘿嘿，是什麽風把劉老弟你給吹來了！”高明眉開眼笑地迎上前去。

“嗨，還不是上次何家灣水庫堰道上那個汽車撞人後逃逸的案子——有幾個地方還不太清楚，需要查看一下你們的檔案記錄和相關證物進行核實。”刑偵隊長認真地說道，他四十歲左右，梳著背頭、濃眉下閃動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嘿嘿，你老弟還在糾纏半月前的那個案子呀？眼下可有個更大的撞車逃逸案會讓你頭痛的哦——”高明露出詭異的微笑、故意賣了個關子。

“哦？更大的撞車逃逸案——你說的就是昨天晚上在嘉陵江大橋西側橋頭不遠、女皇路上發生的重大撞車事故吧？聽說死傷了好幾個人？”劉建斌皺了皺眉頭、臉色變得沉重起來。

“你也聽說了？沒錯兒，肇事的是一輛解放牌大卡車，從三竹巷裏衝出來直接就把第五路公交的一輛中巴車給撞下了防波堤壩、墜落在江邊的亂石磯上，死傷了八個人！唉—— ”高明也斂起了笑容、歎了口氣向刑偵隊長簡單描述了撞車事件的過程，“事故科根據現場調查已經做出了結論，認為那輛卡車是蓄意衝撞、製造了重大傷亡的慘劇；徐強這會兒正在周大隊那裏匯報呢；剛調來的賀副局長也參加了、說是要親自聽取這件事的匯報，可見此事的影響之大！我估計八成會讓你們刑偵大隊也涉入調查的。”

“哎，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劉建斌低頭蹙眉抱怨了一句，然後看著高明問道，“你忙不忙啊——要是不忙的話就先帶我去一下你們檔案科和物證室查一下何家灣水庫那樁案子的資料，然後再跟我詳細說說昨天晚上撞車事件的情況；中午我請你吃飯！”刑偵隊長看了下手表後說道。

“沒問題啊，我就是再忙也得給你劉大隊長騰出時間來嘛，哈哈哈哈。。。 ”高明拍著劉建斌的肩膀笑了起來，兩人一起走進了大樓裏麵。

 

就在高明和劉建斌兩人聊天的時候，二樓一間辦公室裏的氣氛卻十分凝重，市公安局交警大隊的隊長周憲林正在聽取事故科副科長徐強和助手黎兵就七月十五日夜晚發生的重大惡性撞車事件所進行的匯報；廣元市公安局分管刑偵與治安的副局長賀連勝也坐在一旁。匯報中，性情耿直認真的徐強再次強調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七一五撞車事件並不是一場意外的事故，肇事卡車是蓄意衝撞了五路公交的中巴車、導致中巴車被撞後翻落墜下了防波堤壩、造成了多人死傷的惡性事件。

“徐科長，按照你報告上的這個結論——這個撞車事件就不是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或者說普通的肇事後逃逸、而是一次精心策劃蓄意而為的謀殺行動嘍？”聽完匯報、看了調查報告結論的大隊長狐疑地問道。

“是的，所以我才在報告中要求市局刑偵大隊那邊也派人介入此案的調查。”徐強強調了自己的意見。

“可是，從你們目前收集到的證據來看，除了那兩個目擊者的描述，好像還不足以認定當時所發生的衝撞是有人蓄意實施的謀殺；而且，此事一旦定性為謀殺大案那可就嚴重多了，影響和牽扯麵也大得多了；”周憲林偷偷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賀副局長、繼續質疑道，“你們事故科到底把情況搞清楚了沒有？這樣倉促做出結論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這個——”徐強有些猶豫起來，“調查仍然還在進行，現在的關鍵是要盡快找到那輛肇事的卡車和車上那兩個嫌疑人。。。 ”

“嗯，我倒是同意徐科長的意見；”新來的公安局副局長賀連勝出人意料地對交警大隊事故科科長的觀點表示了讚同，“那輛卡車從三竹巷裏衝出來直接猛撞了中巴車、造成死傷八人，而肇事後司機及其同夥又立刻逃得沒了蹤影，至今沒有下落，這已經構成了嚴重的刑事犯罪，就憑這一點也應該進行深入的刑事調查；還有，兩個目擊者都看到了在撞車之前、有一輛摩托車快速超過了中巴車、車手打亮了手電筒向三竹巷口這邊畫圈，說明那個摩托車手有可能與開卡車撞擊中巴車的兩人是同夥；如此可疑的行為難道不值得深究嗎——咱們總得給受害人家屬和廣元市的老百姓一個清楚的交代吧！”

“嗯，賀局長說得對，”周憲林立刻改變了態度，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副局長一眼問道，“那您的意思是——馬上把這個案子移交給市局刑偵大隊？”

“先按照徐強這個報告的結論和意見立案吧；至於何時讓刑偵隊那邊介入、等我和溫政委商量一下再說。”賀連勝站起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