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空氣水
想到就寫
糾結了兩天，秦雨思終於還是拿起了電話打到利瀾去找趙華。飯桌上大家關於趙華的短短幾句議論已經讓她知道，相較於她，他這幾年過得更加痛苦不堪，心疼他的感覺竟然迅速的超越了自己曾經經曆的所有悲傷、痛苦、怨恨和委屈，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他還好嗎？秦雨思自己也沒有想到，對於趙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心軟，隻是知道他過得不好就輕易原諒了他對自己所有的傷害。
“趙工，你好，我是秦雨思！”
“啊？”趙華略有愣神。
“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吃頓飯吧，你上次找我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說？”
“好呀，不過你身體方便嗎？”
“我這邊沒問題，如果你也方便的話我們約在哪天下班之後吧，不要周五晚上就好。”
“那，你今天晚上可有時間？”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鍾，“我可以，你看約在哪裏？”
終於看到秦雨思一個人坐在自己對麵，看向自己的眼神平靜安然，趙華隻覺得成天平地，周身舒泰。
“丫頭，你身體感覺怎麽樣？懷孕反應大嗎？”丫頭兩個字衝口而出的時候，趙華自己都嚇了一跳，表情略略有點尷尬。
秦雨思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她總是有這個能力，不跟你計較那些細枝末節，分寸感卻把握得極好，她看他一眼，“我還好，不過是偶爾胃口不好，經常想睡覺。”
“你願意再跟我見麵，我很開心。”
秦雨思淡淡一笑，“你說吧，我會耐心聽。”
趙華把當年回家之後發現於燕懷孕到決定結婚，帶著於燕到深圳的過程大略地說了一遍。
其實當年決心帶著於燕回到深圳，趙華不斷地提醒自己，已經做了決定，就該做個負責任的父親，不然秦雨思和他承受的所有傷害豈不是變得毫無意義？更何況於燕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雖然他不能原諒於燕，卻也沒有了繼續懲罰她的惡意。他和於燕之間的關係一如他們過去十幾年的平靜，甚至更加平靜。他做一個負責任的丈夫和好爸爸應做的很多事情，下班之後早早回家，承擔大量的家務，陪於燕出外走動，去醫院產檢，把自己的工資交給於燕管，在這段符合法定年齡的雙方根據“自願”原則相結合且受法律保護的夫妻關係中，他盡力地履行著自己的責任和義務，過著和於燕相敬如賓，禮貌謙讓的日子。於燕媽媽看到趙華並沒有什麽出離憤怒虐待她女兒的行為，反而盡力伺候著，小夫妻兩人能和平相處，相互照顧，趙華的出租屋不大，老人跟著他們一起住也是諸多不便，在深圳住了一個月也就回去了。
於燕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已經能感受到胎動，趙華雖然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在於燕極度的興奮中靠到她肚子上感受孩子的動靜，卻也對孩子的降生開始有了期待，他原本也是喜歡孩子的人，家裏開始堆積起他為即將出世的孩子準備的種種物件。偏偏於燕在懷孕五個來月的時候流產了，原因不明，做完清宮手術的於燕哭到情緒崩潰。於趙華而言，那是一段極度灰暗的日子，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所有失望，安慰照顧著整日以淚洗麵的於燕，盡量不著痕跡地處理為孩子出生做過的各種準備。他除了上班都守在家裏，守在於燕身邊，什麽活動都推得一幹二淨，而於燕總是問他同一句話：“是我造的孽，為什麽要報應到我的孩子身上？”
“於燕，已經發生的事情，你不要多想，好好恢複身體最重要。”他總是這樣勸她。
“趙華，是我錯了，我不該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於燕像是喃喃自語地對他說。
“大家都不想的，過去的事情你別再想了。你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告訴我，我去買。”趙華隻能這麽蒼白無力地勸慰著。兩邊父母打電話來的時候都會寬慰他們，“你倆都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隻有趙華知道他還是接受不了於燕的身體，另一個孩子是他無論怎麽努力也給不了她的承諾。
於燕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出了離婚。
“於燕，你想什麽呢？我不同意離婚，你剛剛做完流產手術，情緒剛剛好一點，這個時候養好身子最重要，孩子的事情以後再考慮。”
“趙華，你不用騙我了，你從開始就沒想著和我結婚的，不是嗎？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我們結婚幾個月以來你有過碰我一下的念頭嗎？哪怕我們倆躺在同一張床上，每天你也是背對著我睡的；隻要我的手碰到你，你在夢中也會馬上縮成一團，像是受到了天大的驚嚇；我隻能經常裝著各種不舒服叫你過來，你會照顧我，臉上也會有關心，可惜你的關心不是對我的，大約隻是對我肚子裏你的孩子吧。你想要和我保持的距離我都感受到了。”
“於燕，我沒有騙你，我盡力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地麵上。
“我們十幾年的感情，你盡全力也不過做到如此，這才是讓我最難堪的地方。”於燕的目光盯著他，“我們倆結婚後何曾有過一分一毫像對夫妻？你無非是被我肚子裏的孩子逼著和我搭夥過日子的夥伴，我現在才明白你當初說我害的也是我自己，原來是真的。”
趙華不語。
“我總盼著孩子出生了，這個家總有一天會像個家的吧？現在孩子離開了，這個家的冰冷永遠都不會消失的了。”於燕臉色漠然，“我們離婚吧，你去找那個你真愛的女人，我回去尋找屬於我自己的緣分。”
“於燕，我們倆的夫妻關係存在一天，我就有照顧你一天的義務，你不必勉強自己。”
“趙華，我勉強自己，也勉強你很久了，我累了，放我去休息。”
於是兩人心平氣和地離了婚，於燕回去了老家。
“我沒有想到你和她會是這樣的發展，”秦雨思有片刻的恍惚。“我一直以為你早就過上了三人世界的幸福生活。”
“又有誰會想得到？”趙華感慨，“我那時候滿世界的找你，可是怎麽也找不到。丫頭，這些年來你是不是恨透了我？”
造化弄人，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和她，她和他的故事線就徹底改了方向。
“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很恨你的，覺得你怎麽那麽沒腦子，人家說懷孕你就結婚？後來時間久了，就想明白了，你那時候那麽寵我，又表現得那麽直接，大約他們是用對我好的說辭來逼你就範的吧！我真正生氣的是這麽大件事情你隻是通知了我個結果，而不讓我參與一丁點的過程，你怎麽知道我們倆就一定不能找到共同麵對的辦法呢？”秦雨思又接著說，“不過，都過去了，這些現在已經都不重要了。”
是啊，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不管他仍然多麽瘋狂地愛著她，多麽想讓他的丫頭再回到他的身邊，可在她並非不幸的婚姻之後再遇到，想要實現成為彼此家人的願望實在是困難重重。在旁人眼裏，趙華單單有這樣的想法都是不正當的，超出道德標準的吧。這些年，有多少個丫頭喜悅，難過，開心，鬱悶，軟弱，痛苦甚至絕望的時刻陪在她身邊的都不是他，他又哪裏有資格強求她什麽！
想到這裏，趙華問，“對啊，你媽媽的病後來怎麽樣了？”
“我媽媽幾個月前剛剛過世了。”秦雨思被問到痛處，眼裏迅速蒙上一股霧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趙華驚愕，記得秦雨思和她媽媽的親近，心裏暗暗罵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關係，趙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秦雨思很快控製好了情緒。
“我很慚愧，在你因為媽媽病情最最煎熬的時候我不但什麽都沒幫到你，還那麽嚴重地傷害了你。”
“在媽媽這件事情上，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知道如果你那個時候還在我身邊的話一定會傾你所有來幫我的。”
“你現在過得好嗎？我看你先生對你很是體貼照顧。”
“他對我很好，我想我的運氣可能比你好一點點，其實當年因為被你傷得太重，也因為媽媽的身體，我結婚結得很倉促，還好撞上一個值得托付的人。”說到李天啟，秦雨思臉上現出一抹笑意。
趙華看著她，突然很想抱抱她，他無比懷念擁她入懷時那種充實滿足的感覺，而那樣的日子今天想起來已是恍如隔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