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日（九）纏綿意

  周五的傍晚，路上人很多，秦雨思常常需要斜過身子才能避免跟對麵的人撞上。她看著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要急著趕去，而自己夾在人群中，腦海中不斷重放著趙華把自己緊緊摟在懷裏的一幕，臉上洋溢著喜悅，突然覺得，心裏也有了篤定要去的目的地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她想起在趙華麵前為所欲為的自己，完全想不起來“怕”這個字有幾筆幾畫。因為她知道，他打心眼裏就覺得她喜歡的都是好的，她做的都是對的，如果這個世界不喜歡，那一定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而不可能是她。

  多年以後，每當她讀到愛爾蘭詩人羅伊·克裏夫特的詩：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

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
　　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愛你，因為你能喚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她都會回憶起那個毫不費力就能讓她做自己的男人，回憶起他們開始正式交往的短短的幾個月裏如何迅速地進入到樸素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好像他們早就應該在一起過日子了似的。

  那時候的秦雨思沒有開放到一談戀愛就同居的地步，更別提是在根本不想讓別的同事發現他們之間關係的情況下了。兩個人繼續在各自的出租屋裏過著日子，連趙華的接送也在秦雨思的要求下比最開始的時候少了很多。可是誰說對彼此生活的影響一定要住在一起才會出現呢？

  趙華怕熱，汗如雨下這個形容詞估計就是給像他一樣的古人造的。可他的一身打扮偏偏是最不怕熱的行頭，讓人無語。

  他有點輕微的汗腳，卻在深圳的大夏天整整齊齊地穿襪子套雙皮鞋，把腳悶在鞋裏，秦雨思問他：“你不熱啊？”

  “熱啊，不過習慣了，穿著襪子方便，光著腳來上班去生產區的時候怎麽換工鞋啊？

  “原來是懶得換襪子啊！”她也不跟他商量就買了雙涼鞋給他，再加一打幹淨襪子讓他放在辦公室隨時換。

  他就穿了，然後說：“丫頭，其實也不是不想換襪子，我從小就不肯穿涼鞋，我媽逼我多少年都沒成功啊！這也就是你說話才管用。”

  秦雨思瞪著雙洞悉一切的慧眼看他：“華哥，那你現在發現你媽這麽多年都說對了吧？還是穿涼鞋舒服吧？”

  他一年四季穿長褲，牛仔褲穿的多，休閑款，正裝款也有，總之不露小腿，其實工廠的環境對上班的衣服沒有那麽嚴格的要求，大多數時候也沒有多大的設備安全風險一定要穿長褲。秦雨思就誘惑他，“你看到工程部那個David今天穿的牛仔短褲了嗎？就他那麽粗的小腿還敢在公司裏四處遊蕩，你把你的露出來，能甩他幾條街！你顧念我上班辛苦，就為我出賣下色相嘛！”他氣結，罵她還敢去看別的男人的腿，接下來的那個星期一卻是穿了條新的牛仔短褲給她看，並狠狠地捏了她假裝流口水的花癡臉；

  趙華過生日，秦雨思給他買了一塊超薄的Swatch手表做生日禮物，那塊表雖然對那個時候的他們來說價錢不便宜，其實也就是塊石英表而已。可是那天她為了及時趕回來把表給他，下了公車後穿著高跟鞋跑了一大段路，生生把腳磨出了一個大水泡，就顯得格外用心隆重了，那塊表趙華戴了好多年，電池換了好幾塊，直到表殼被多年汗液腐蝕得鏽跡斑斑，找不到人修才收起來。

  秦雨思嗜辣，吃到四川火鍋和湖南菜就歡呼雀躍，喜形於色。而趙華一吃辣，不但滿頭滿臉大汗淋漓，更淒慘的是還很容易拉肚子，秦雨思跟他吃飯就留意盡量去些口味清淡的地方。反而是趙華每過一陣子就會拉她去吃辣菜，說是不但看到她吃得過癮心情很爽，出場透汗拉個肚子排毒也排得巨爽。

  秦雨思愛喝奶茶，趙華開始總去波士頓西餐廳給她買，過一陣子秦時雨開始指定喝另一家的珍珠奶茶，他就隻記得去那一家的路，好長時間下來，他自己對奶茶的興趣沒有培養起來，但是同事聚餐他已經能對奶茶做出非常有“深度”的點評，茶的種類，奶和茶的配比什麽的都能說出個1、2、3來，讓好幾位女同事很是感慨他女朋友有這種能在奶茶這種事情上下功夫的男朋友實在是太幸福了，他眼前出現的卻是那個抱著奶茶在他麵前邊喝邊嘮嘮叨叨不停匯報奶茶研究心得的丫頭。

  秦雨思身為正牌的計算機本科畢業生，偏偏也很喜歡把電腦拿來打遊戲。有好玩的新遊戲出來的時候，趙華就給她買正版的玩，正版啊，貴啊，但趙華覺得特別值，等秦時雨打不了通關習慣性使用“盜版遊戲質量就是爛“做借口時他都立刻把她電腦旁邊那個裝正版遊戲盤的盒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再親到她那尷尬發紅的臉頰上。

  秦雨思辦公室裏的零食盒趙華總是會記得給她裝滿，趙華到深圳的時間比秦雨思長一點，掙錢比她多，他會帶她去逛那些賣進口食品的超市，美國開心果啊，瑞士杏仁糖啊，日本小點心啊，她隻要拿起來看著感興趣的，他都隻有一個字，“買。”那些小東西第二天就會乖乖地躺到秦雨思的零食盒子裏去了。

  他會陪她去看在別的男人眼裏無聊至極的談情說愛的電影，跟著她看得津津有味，且口袋裏隨時準備著紙巾，在秦雨思看到男主角流口水時給她擦一擦，或者在她被劇情感動得涕淚雙流的時候趕緊遞給她，免得自己的衣服遭殃。

  那幾個月的日子真是好啊，兩個人互相愛戀著，互相珍惜著，都把對方捧在手心裏寵著。所有吃喝拉撒的生活瑣事，以及消磨滾滾紅塵數十年時光的無聊消遣，隻要是兩個人一起，就都對著他們散發出生生世世長長久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