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日（五）日初照

 

  秦雨思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弄明白趙華看上了她哪一點，更讓她痛恨自己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想怎麽辦。好吧，她其實知道標準的，正確的做法是明確拒絕趙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趙華有女朋友，不然他經理不是早就下手了？還能等到今天？他倆現在這樣糾纏不清算是怎麽回事？可他掌心透出的溫暖，望向她的眼神中的寵愛，堅定和果決在她腦中不斷浮現；她想起自己的手被牽時心裏的竊喜和慌亂；她想起自己一路的胡思亂想卻同時因他在身邊的安心；他和她，是正確的遇見嗎？折騰了一夜，反正睡不著，她早早爬起來，不管不太好看的臉色，也沒有胃口吃早餐，背起自己的包出門往公交站走去。遠遠的，她看到了趙華在公交站望向她，高高瘦瘦的在一大早本來就沒幾個人的公交站格外顯眼，看到她，他的嘴角牽起了道細細的笑容算是打了個招呼，等她走近，他踱到她身邊，假裝不經意地站住，眼角眉梢全是忍不住溢出來的笑意，那種滿臉開花般的笑容她在今後的二十幾年裏見過好多次，每每見到她都會瞬間回到那個早上同樣的心情 -- 歡喜。他一直沒有告訴她，那個早上，他到底什麽時候到的車站等她，那天她出門比平日都早，他按正常點來接她兩個人肯定就錯過了，他隻說：“等你，多久我都可以等的。”

  中巴車來了，也是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兩人走到最後排座位上坐下，趙華把手裏拎著的塑料袋遞給她，裏麵是兩小盒牛奶和兩個麵包，她拿出來一盒牛奶和一個麵包遞回給他，看到他滿臉的燦爛，一時有些恍惚，就是這樣的笑容啊，她看到過的，帶著陽光般的熱度和光亮，把他的身邊通通變成晴天。想不出來怎麽表達心中的歡喜和矛盾，她開始麵無表情地啃起麵包來，而趙華咬一口麵包看一眼她，滿臉喜不自勝的得意，這是應了“秀色可餐”那句話？

  趙華是很高興，他遠遠看到她往公車站走來，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自己的雙腿固定在地上沒有向她飛奔過去。隻不過隔了一個晚上，他的心裏填得滿滿的隻有她，他夢見她跟他說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他追問為什麽，而她隻是抬眼睛看著他，不再說話。是啊，他為什麽要問呢，答案再清楚不過了。夢中驚醒，他心痛不已，她昨晚走的時候什麽話都沒有說，今天如果她不來上班了該怎麽辦？又或者來上班了不理他了怎麽辦？他不怕她罵他，跟他生氣，跟他鬥嘴，他怕她從他的身邊突然消失，光是想想那個可能性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再也睡不著了。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攔了輛出租車去她住的地方。他本來是在她家樓下等的，可是天慢慢亮起來，她家樓下往來的人越來越多，有幾個人都對來回踱步的他多掃了幾眼，想想不妥當，他就還是去了公車站。又怕錯過她，簡直眼睛都瞪酸了。天感念他的誠心，她比他預計的來得早得多，她眼睛有點腫，也沒太睡好的樣子，垂頭喪氣的，他看著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隻好站在原地等她抬頭看見自己。兩人目光交會的一刻，她的眼睛裏閃現的快樂瞬間安了他的心，她也是喜歡看到他的啊。而她現在就坐在他的身邊，吃著他給她準備的早餐，碰上不平路麵的時候中巴搖晃起來她會控製不住地靠到他身上，她頭發裏散發出來的薰衣草的香氣鑽進他鼻子裏，快樂了他整個早晨。

  下了車，兩個人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偶爾互相看看笑笑，一路走到了公司。兩個人各去各的辦公室，開始了各自忙碌的一天。人的遇見真是奇怪的事情，平時經常撞上的兩個人，居然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看見彼此。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趙華在公司食堂還是沒能找到秦雨思。他找了個沒人的會議室給她的分機打電話，她接了：“你好，信息部Mary。”他就笑：“Mary，你今天一上午在忙什麽？我怎麽都看不到你？”聽到是他的聲音，她答非所問地說：“趙工好！我得到機房去看看你要的這個數據，一會兒給你回電話好嗎？”他繼續笑：“好，一會打這個會議室的分機號碼啊，2835。”

  等了不多會，會議室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果然是她，“我上午在忙著做一個項目計劃呢，就沒出我們信息部的門。”

  “那你中午吃飯了嗎？”

  “還沒顧上，昨天晚上沒怎麽睡覺，這會兒困得很，剛想在桌上趴一會兒，你就來吵我了。”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他就又心疼起她來，“那你趕緊回去趴一會兒吧，辦公室有零食嗎？起來隨便吃點吧。下班後我再請你吃晚飯賠罪。”

  她想了一下，說“好吧，不過今天這個項目計劃有些細節要核，我會要晚一點。”

  “我這吃了午飯的人還能不如你抗餓嗎？你安心把工作做好直接到後勤部來找我吧。”

  跟秦雨思說過這幾句話，趙華一個下午的工作都做得很安心，很高興，很得心應手，到了下班時間，他到公司附近的超市去給她買了一堆餅幹，牛奶，牛肉幹之類的東西，塞在自己包裏背回了公司。打開桌上的電腦，繼續處理工作上的事情，他心裏還記掛著待會兒吃飯的時候要好好說說這個丫頭，這些零食也就應個急，哪能養成不吃飯的壞習慣呢？眼前這個馬尾辮甩來甩去的家夥，明明牙尖嘴利，調皮搗蛋，卻在人多的時候一付單純老實的做派被人欺負，真不讓人省心啊。

  大概快晚上八點的時候，她敲他們辦公室的門，看他抬頭，推門進去，有點不好意思地問：“趙工，你餓了吧？等這麽久。”

  他看她，笑，“你們信息部還有別人在辦公室裏嗎？”

  “沒了，我是最後一個走的。”

  “那你把這一包吃的拿去辦公室放了，我把東西收一收就去吃飯，等你等得還真是有點餓了。”

  秦雨思猶豫了一下，她和同事們處得不錯，平時自己買些小東西給同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做布線項目的時候她不還給趙華送過零食嘛。不過經曆了昨晚那一遭，趙華這包零食的含義未免太過豐富了，轉念一想，該來的總要來，犯不著扭扭捏捏的，她接過來回信息部辦公室去放東西。

  等她再回來，他的包已經收好，兩個人背起包一起往公司外麵走。

  趙華問：“Mary，晚上你想吃什麽？”

  “都行啊，我什麽都吃，不挑食，也沒有什麽忌口。”

  “那就在公司附近吧，別走遠了，你吃完飯早點回去睡個好覺。”

  “那趙工你選個地方，反正是你出錢。”

  唉，這個丫頭片子，就是上天派來來欺負他的嗎？還是他自找的？搖搖頭，他說：“那我們就去波士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