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解與戒惡和靈修分手後,先在北城轉悠了一陣,看看沒有什麽機會賣字賺錢,於是轉到西城。西城與北城有很大不同,不似北城有那麽多的店鋪,反倒是多了些大戶人家的宅邸。
無解向街上的行人打聽城中是否有寺廟,人們告訴他四方城建成時間短,尚無人出資建寺廟。有路人問無解為何不去上門化齋,趕上個向佛的人家或許還能住下。無解這才知道化緣可在凡世施行,之前不禪老和尚從沒教授過他,讀過的佛經中雖也有最勝受佛度化緣的典故,但他一直認為化緣隻是佛陀用來試探人心而非為了真的填飽肚子。
無解來到一家門前敲門,開門的仆人見來的是位小僧人趕忙把他迎進院內。仆人把無解帶到客房讓他稍事休息,說已有其他仆人去告稟告主人了,他家主人敬佛,過往有僧人來此都會有好的招待。
一會功夫,一位公子走進客房。此人二十幾歲模樣,身高八尺,闊背細腰,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那人來到近前,無解急忙起身相迎,但見對方劍眉爍目,鼻直口方,英武中不失儒雅。來人也趕忙作揖還禮,稍事寒暄,賓主落座,仆人奉上茶具,兩人邊喝茶邊攀談起來。
無解麵前坐的這位公子名叫宿遷,是一名禁軍昭武校尉,因為長相俊朗又兼武藝高強,因此人送綽號“賽子都”。這座宅院是宿遷舅父甘員外的產業,前不久宿遷舅父剛剛去世,因為膝下無子女,所以宿遷從京城趕來幫助料理喪事。宿遷詢問無解從何處來?要去幹什麽?無解把瓦片寺老方丈圓寂,他和師傅遠道去汴京相國寺迎請永明大和尚來寺裏做住持的事向宿遷講了一遍。宿遷聽說無解是從瓦片寺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詢問起瓦片寺的絕世神功。無解告訴宿遷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麽絕世神功,也從沒在寺裏看別的師伯、師兄們練過。宿遷不信,因為瓦片寺的絕世神功在坊間被傳得沸沸揚揚,連小孩子都知道,怎地一個寺裏的僧人怎麽會不知道?斷定無解有所隱瞞。無解隻好耐下心一一解釋。
宿遷本是書香世家,書讀得很好,若去應試,中個進士不成問題,可他自小對拳腳棍棒之類的功夫尤其癡迷,到了入仕的年齡,放著錦繡前程不要非投身行伍,父母、親友百般相勸都無濟於事。家裏人沒辦法,隻能由著他去了。宿遷對功夫可謂到了癡迷的程度,凡是叫得響的門派他都會找機會上門與之切磋,可結果總讓他很失望。那些絕學大師要麽是花拳繡腿的騙子,要麽是善使陰招的小人,統統都言過其實。瓦片寺的功夫對於宿遷始終像是蒙著一層神秘,因為他從未親自到過瓦片寺登門切磋。瓦片寺地處冀州,雖名義上是天朝州府,可實際控製權在遼人手裏,宿遷是禁軍軍官,以這樣的身份進入冀州恐怕會引起兩國爭端。所以盡管宿遷很想去瓦片寺,但鑒於兩國對峙的局勢始終沒能成行。
宿遷和無解聊了很久,拐彎抹角地想套出瓦片寺的神功,可無解堅稱並沒有神功的存在。宿遷琢磨:既是絕世神功肯定不會輕易拿出來示人,不如先把這個小和尚穩住,日後再慢慢引他說出來。宿遷打定主意,叫仆人安排齋飯,並把東廂房給無解居住。無解推辭不過,於是答應暫住幾日。
第二天吃過早飯,宿遷又來找無解,磨著他說出瓦片寺神功,無解被逼得沒辦法,隻好說自己確實不知道什麽神功,他師傅戒惡或許知道。宿遷忙問戒惡在什麽地方?當聽說戒惡就在城中時,拉起無解就去找戒惡。
仆人備了兩匹馬,宿遷和無解騎著馬來到南城。
二人來到南城城門樓前的市場,但見前麵圍著一大群人,因為騎在馬上,無解越過人頭看清楚人群中間那個正在比劃招式的小和尚正是靈修,坐在場子邊上頭上用布抱著像個胡人的肯定是戒惡。無解指著兩人對宿遷說:“他們就是我的師傅和師兄。”
宿遷早已看到兩個人,用輕蔑的語氣說:“這就是你們瓦片寺的神功,今天算是領教了。” 無解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隻隨口應了一聲。
宿遷驅馬向前,對著圍觀的看客們拱手說:“各位,在下有要事和這二位師傅商議,請各位先散了吧。”
眾人回過頭,看到說話的年輕人滿臉盛氣,騎著名貴寶馬,衣著華麗。這樣氣派的人大家見多了,非富即貴,搞不好還是某大官的衙內,這樣的人萬萬得罪不起。於是眾人瞬間散去。
戒惡看見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愣小子攪了他的場子,正想發作,忽然看到青年背後的無解,馬上轉怒為笑迎了過來。靈修也看到無解,激動得差一點喊出聲,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敢問高僧可是戒惡大和尚?” 宿遷坐在馬上問,話雖說得很客氣,可語氣裏卻掩飾不住傲慢。戒惡本是滿心歡喜地迎上去,不想對方居高臨下地來了這麽一句,心裏很不舒服,摘下擋在嘴上的頭巾冷冷回了一句:“正是。”
“江湖傳聞瓦片寺功夫了得,今日得見卻也沒看出什麽精妙招式。”
“小徒功夫尚淺,讓公子見笑了,不過話說回來,殺人還須得什麽招式嗎?”戒惡看了宿遷一眼,冷冷地說。
就在戒惡抬眼掃過的一刹那,宿遷忽然感到一股凜凜殺氣撲麵而來,與此同時,坐下馬受驚了一樣向後倒退了幾步。宿遷馬上意識到麵前這僧人好生了得,坐下馬是經過戰陣的,連它都被嚇到,可見對方身上的殺氣有多重。宿遷也是戰場上殺過人的,對一般人而言,戒惡隻是長相嚇人,但對於殺過人的人來說眼神最能說明問題,一個照麵便可估計到對方的分量。宿遷趕忙下馬,作揖說:“在下無理,還望大和尚見諒!”
這時候無解已經下了馬,拉著靈修的手蹦跳了一陣後,過來向戒惡介紹宿遷。得知了宿遷的行事為人,戒惡對他的惡意立刻沒了,爽快地和他攀談起來。
幾個人聊了一陣,宿遷提出讓三個僧人去他家裏居住。睡了這些天窩棚,戒惡早都不耐煩了,聽到能有正經房子可住,收拾起行李就要跟著走。靈修偷偷拽了拽戒惡的衣袖,比劃了個錢袋的手勢。戒惡這才意識到還有債要還,於是跟宿遷解釋說還要在這個場子再練上幾日才好掙夠所欠的銀子。宿遷問是怎麽回事?戒惡把住店被人敲詐的事說了一遍。 宿遷責怪無解為什麽沒早告訴他欠錢的事?無解不好意思地說這等事不好煩勞別人。宿遷笑笑說:“我當什麽大事!不過區區百兩銀子,明日我讓仆人帶上銀子去那家客棧並遞上我的帖子,這件事就無需各位再惦記了。”
三個僧人跟著宿遷來到甘府,宿遷吩咐用人打掃好房間給三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