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看人生

每當我貼出一篇博文,屋後形單影隻的鳥兒便唱出啾啾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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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別之後 (36) - 網蝦灘決戰

(2022-07-30 05:16:37) 下一個

即使是最低等的俗子也能看出,河禍君驚慌的神色完全覆蓋了之前的洋洋自得,雖然他還在強作鎮靜,極力掩飾,但他的雙腿卻本能地後退,剛挪動兩步,就一屁股跌倒在沙灘上。就在這時,蔡玉忽然焦急地叫道:“師父,羅瑟和秦雨不見了!”衛東和史明這才意識到,剛剛還在擠擠攘攘的看客裏起哄叫喊的兩位師兄不見了蹤影。“我去找他們。”史明說。秋雲阻止了他。“要是沒有出意外的話,他們都會回來的。。。。。。”秋雲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紅光一閃,一個脖歪體壯的西服男子已經落到了河禍君跟前,俯下身,似乎要去拉他,沒想到那隻是一個虛招,他的左腿乘機抬起,猛地往後踹出,把身後的漸凍人靈火踢出了沙灘,差點掉進奔騰的河水裏。看了看仍然倒在地上、一臉驚恐的河禍君,又望向漂浮在河麵之上不斷跳動躲避著水花和泡沫的漸凍人,他高聲喊道:“我們絕不會向機器低頭!你以為我們靈界竟無一人是男兒嗎?我皺遠白羽第一個就不答應!不管它們是什麽牛鬼蛇神,我們都會抗爭到底,絕不投降!”

漸凍人靈火又小心翼翼地飄了回來,繞著皺遠白羽轉了一圈,最後浮在胸前,一動也不動。皺遠白羽連續擊出幾拳,卻始終夠不著他。終於,他失去了耐心,聲嘶力竭地吼道:“你以為你是隻老虎嗎?你就是一隻蒼蠅!”

“但有的人雖然心比天高,卻連一隻臭蟲也抓不住、碾不死!”那個火團猶如踩著獨輪車的雜技演員,在皺遠白羽麵前來回移動,看起來像是在有意挑釁。

“那就等著,看看你這個臭蟲會有什麽下場。”話剛說完,兩個靈火隨著皺遠白羽向下猛劈的手勢從兩顆不同的柳樹上飛撲下來,一左一右把漸凍人夾在了中間,一言不發便糾纏在一起。他們忽而如同三隻不同色彩的蝴蝶上下翻飛、你追我趕,忽而又如被染色並放大了的原子,兩個電子圍繞著原子核中子快速地旋轉。而一旁的皺遠白羽還在不斷地做著下劈的手勢,不停地喊著“碾死它!碾死它!”忽然,打鬥的三隻靈火都蛻變為人形,漸凍人的腦袋和眼睛與整個身體不成比例,與另外兩位相比,更是明顯地大出很多,但他四肢短小,腹部臃腫,一下子便落入了下風。秋雲和弟子們還有些聖子高手都能看出,他在極力地尋找喘氣的空檔,想重新變回靈火,但他已然沒有機會了,隻兩三個回合,就被對手抓住,還沒有來得及喊出一聲,就被那兩個家夥嘿地一聲撕成了兩半,然後毫不遲疑地吞進各自的嘴裏,淪為他們腹中的晚餐。

看客裏有人發出了驚呼,有人拍著巴掌叫好,而那些沒有幻化成生前樣貌的靈火則大多無動於衷,隻有少數那麽幾個抖動了一下,但也很快穩定下來。這時,天邊的夜幕開始緩緩收起,淺白色的背景慢慢呈現出來。幾隻外出勞作,辛苦了一夜的貓頭鷹飛了回來,準備入巢,但瞅見滿樹的靈火和鬼魂,又猶豫著不敢落腳,一個個在樹頂盤旋。那個可憐的漸凍人被吞噬的駭人景象把它們也嚇得夠嗆,驚叫著四散飛走了。忽然,一條大紅鯉魚好像受到了驚嚇,嗖地躍出水麵,啪地一聲落在了沙灘上,它跳動著,掙紮著,但這一切努力隻是讓它離河水越來越遠,終於一動不動地安靜下來,一張一合的小嘴也慢慢地閉上,再也沒有了動靜。

隨同紅鯉一起跳到沙灘上的還有一個與被吃掉的那個家夥色澤相似的漸凍人。他浮在那兩個打手麵前,靜靜地看著他們。過了一會兒,他看了一眼地上隻剩下嘴巴和尾鰭還在輕微顫動的那條可憐的鯉魚,緩緩地說:“我叫青浦10A,剛才你們殺死的是我的同胞,他的名字叫朝陽96C。當然,你們誰也不認識我們,因為你們平時並不與我們來往;就連這麽盛大的武會,我們也沒有收到邀請,更沒有哪位來跟我們提上半句。”青浦10A抬頭看了看四周不出一聲的看客們,接著說道:“這沒有關係,我們今天並不是為此而來。況且我們也無意與你們交往。在我們的眼裏,你們就是中世紀的愚民。瞧瞧這些明知自己死了,還假裝活著的虛幻形象!瞧瞧那些個稱神稱仙的地頭蛇,還有所謂的聖子,自以為可以修煉得道,超升永恒。我們每一個漸凍人來到靈界的第一個感受,就是我們好像穿越到了愚不可及的古代,上麵的陽世已經進入了智能化機器人時代,而下麵的陰間卻仍然是刀耕火種。所以,我們樂不得自成一體,同你們離得遠遠的。但今天我們還是來了。冒著被你們嘲弄甚至傷害的風險來了;剛才我們的一個朝陽兄弟不就被你們當作熟食給吃了嗎!但我們仍然站在了這裏。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一向與漸凍人靈子老死不相往來的俗聖仙神一下子被問住了,大夥兒麵麵相覷,誰也沒有吱聲。唯一的響動來自先前被嚇走的那幾隻貓頭鷹,它們終究舍不得自己的巢穴,又陸陸續續地飛了回來,一邊在樹頂盤旋,一邊張合著喙嘴,似乎在發出嘲笑般的叫聲。

“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了拯救你們!”代號為10A的青浦靈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不想看著你們像飛蛾撲火一般去白白送死。”

“那你們是來比武,要助我們一臂之力嘍?”水麵上的一個俗子似是興奮又似是有些疑惑地問道。

“如果說萊頓人是能夠手指一點便射出激光要了你的小命的刀俎的話,你們就是那手拿弓箭的魚肉。比不比武有什麽區別?你們沒有同萊頓人交過手,不知道它們有多麽強大,更不明白器子是怎樣的神出鬼沒。我們漸凍人作為萊頓人之父,以前也同你們一樣天真,以為它們隻是我們的工具,是叫它做什麽就幹什麽的奴仆。但沒有想到它們在替人類從事巨細無遺的事情的同時,也在改進自身,最終反客為主,進化為我們要匍匐膜拜的神。就連我們漸凍人都隻能俯首稱臣,何況你們這些抱殘守缺的烏合之眾?”

史明有些按耐不住了,你說萊頓人有多麽強大沒有錯,你說俗子們都是窩囊廢也大致不離譜,但對我們聖子卻過於貶低了。你根本不了解我們聖子的修為,更不要說修煉成道子之後的無窮潛力。你瞧他那口氣,就像以前人類因為看不見鬼魂就說人死如燈滅、靈魂根本不存在一樣。他小聲對師父嘀咕道,這個家夥雖然也算是個靈子,但他對我們聖子一無所知,我要不要上去跟他理論一番?秋雲阻止了他。我們來這裏不是要出頭辯論或爭鬥,盡管耐心等待,好戲才剛開始。

皺遠白羽的脖子歪得更斜了,怒火燒紅了他的臉龐。他舉起手臂指向青浦,開始用顫動的食指向他噴射出一連串反駁的子彈。你們這些萊頓人的走狗!你以為我們也像你們一樣貪生怕死、軟弱無骨嗎?當初你們要是還有一點點血性,要是不沉溺在麵具之後的虛情假意裏,那些機器怎麽會把你們倒踩在腳下?現在還好意思來勸我們束手就擒,你有什麽資格?

青浦笑了,“我知道你不想坐以待斃,但孫子之道在於能屈能伸。對於器子來說,你們就是一群螻蟻,是隨手可以捏死的臭蟲。你可以慷慨赴死,但不要一將名成千骨枯,連累這麽多的聖兄俗弟,他們還想著轉世做人、回到花花世界裏去呢!”

“青浦兄,你是不是在告訴我們什麽也不用做,不要去找萊頓人的麻煩,不用把器子揪出來打死?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會從萊頓人或者器子那兒得到什麽好處呢?劉劫大哥發起這次大會,雖說是比武,但他也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召集所有能人賢士,共商對策,所以,請你不要誤會,以為我們真的要發動一場戰爭。”那不是秦雨嗎?其實不用史明提醒,秋雲和蔡玉衛東早就看了出來。秦雨站在雙劫棍的身邊,雖然變回了人形,但他的色彩和聲調並沒有改變。羅瑟怎麽不跟他在一起?隻見秦雨繼續說道:

“我同意你不要冒進的建議。我以前有個哥們,他是個喜歡看抗日神片的熱血青年。有一天他跟我說,我一定要練好柔道,然後去把那些小鬼子一個個都他媽給我放倒。四年後,我又見到他,問他柔道練的怎麽樣了?打倒了幾個小鬼子?他笑眯眯地說,你猜怎麽著?我根本沒去練什麽柔道空手道,但是照樣有小日本每天都自願地在我的麵前躺倒。我現在娶了個東洋老婆,她每天晚上都心甘情願地躺在我的腳下。諸位,孫子兵法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但皺遠白羽顯然並不同意。他看也沒看秦雨和他身邊的劉劫,仍然對著青浦叫道:“你有意誇大那些機器多麽強大,來貶低我們人類,打擊我們靈子的士氣;又挑撥我和部下的臣民關係,來製造分裂。你就是被萊頓人操縱的僵屍,一個居心不良的奸細,是被萊頓人收買的叛徒!”

“嗬嗬!到了陰間還口口聲聲臣民關係,還以君主自居,還以為。。。。。。”

青浦10A的話被一個下劈的手勢和兩個飛撲過來的身影打斷了。那兩個撕碎和吞食朝陽的打手已經褪去人形,重新變為靈火。這是理所應當的,他們當然不能以軀體來對付幽靈。三個火球兩大一小,猶如父母在同孩子嬉戲,互相追逐,纏繞疏離,不明就裏者以為這是一場優美的舞蹈。漸凍人的靈子因為其知識更加豐富、思維更加先進的緣故,其內膜的維度極其有序;但又由於情感深度浸染的原因,其維度無法達到必要的緊致。結果,漸凍人靈子在打鬥時大多隻能笨拙地防守,很難靈活地進攻。他們可以瞬間膨脹開來,成為一把360度皆可張開的圓傘,把進攻者拒之門外。唯一的不足之處是傘柄在圓內尚有些微殘留,成為阿喀琉斯之踵,一旦被對手識破,由此刺入,便會一命嗚呼。這種招數被形象地稱為“掏肛”,就像非洲鬣狗咬破獅子的肛門,掏出它的腸子一樣,盡管漸凍人靈子同所有其他靈子一樣隻有內膜,並沒有肛腸。

青浦猶如青蛙的肚皮或一隻水母,時而膨脹,時而縮回,讓白羽的兩個打手難以近身,占不到絲毫便宜。每當他收縮時,他們想乘機接近,卻被迅速擴充的皮球彈開,如此反複,連一眾看客都失去了耐心,一起大聲鼓噪起來,有的陰陽怪氣地叫好,有的發出陣陣噓聲,還有的在扯著嗓子叫罵。這時,又有兩個一樣大小的靈火一前一後跳上了沙灘,加入了打鬥。他們同場上的另外倆位占住四個不同的方位,試圖在青浦縮小的當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它死死地抓住,讓他不能再施展那脹氣鼓包的皮球招數,但仍然功虧一簣。

台下有些人開始把矛頭指向了主子,對皺遠白羽嘲笑起來。他正了正頭,猛地發出一聲喊,叫道:“你們這幫廢物!都快點聚到我這裏來,我們一起向他發功,把這個奸細的內膜震散,他就隻能現出形狀了,我們就可以像撕碎他的同夥一樣,把他五馬分屍,再嚼個粉碎。”說時遲,那時快,幾個打手身形漂移,聚集到了主人的身旁;青浦也不敢怠慢,對著他們瞬間膨脹起來。就在看客們不敢眨眼的刹那,青浦又迅速地癟了下去,轉瞬之間成了一個黑點,漂浮在沙灘之上,隨著微風上下飄忽。他死了。台上剩下的隻有皺遠白羽和他的三個打手。白羽一把薅住幹癟如浮塵的空靈子青浦,明知他已沒有了生命,卻還是以得勝的口吻諷刺道:“你開口閉口都是孫子兵法,原來是紙上談兵,連兵不厭詐和聲東擊西都看不出來,還談什麽兵法。哈哈哈。你以為我們真的有功力可以震碎你的小雞肚腸嗎?當你隻注意到我的忍者在向我聚集,然後慌忙對著我們鼓氣的時候,你就沒有注意到還有一個躲在你的屁股後麵?你當時是不是菊花一緊,意識到上了當,被鑽了空子?雖然我也損失了一位幹將,但得有所償,也算為民除奸,幹了一件可以載入史冊的好事!”

史明看向秦雨和他身邊的雙劫棍,很想知道他們會作出什麽反應。果然,之前一直在同老大嘀咕的秦雨這時站了起來,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四五十個漸凍人靈子披著他們特有的閃光飄到了台上,把皺遠白羽和他的三個手下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沒有等大夥明白過來,又有十幾倍數目的俗子如同潰了堤的洪水般湧向沙灘,把那些剛剛攏上來的漸凍人靈火緊緊地圍住,大有一個也不許走脫的氣勢。這瞬息變換、劍拔弩張的情勢讓那些幻形的俗子們張大了嘴巴,也讓那些沒有多少定力的靈火們或大或小地膨脹開來,一個個如同拱背炸毛的貓咪,原本就有些擁擠的看客們這時更加前胸後背地緊貼在一起,誰也動彈不了。沙灘上的氣氛此時也同台下一樣,靜止凝固了。雙方誰也沒有出聲,誰也沒有挪動,就那樣對峙著,似乎在各自盤算,又似乎在暗較內力。

在第二條鯉魚啪地跳上沙灘時,皺遠白羽借著響動,哼了一聲,說道:“你們這群走狗是要來替那兩個叛徒報仇嗎?”

“果然還是生前的那副嘴臉。任何意見不同者都會被你冠上一個罪名,然後堂而皇之地加以處決。以前你用這樣的伎倆來打壓所有敢於直言的臣民,現在又來故技重施對付我們!”相較於被三個手下簇擁在中間的對手,漸凍人的領頭者位於隊伍的前麵,所有的俗聖無論遠近,都可以明顯地辨認出是誰在回答。“我們今天來到這裏,本意是想告訴大眾一些關於器子的真相,但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為民除害,把生前獨裁殘暴、死後專橫陰毒、想生生世世作威作福的偽皇帝鏟除幹淨。”

“就憑你們這些烏合之眾?睜開眼,瞧瞧我的軍隊,無邊無盡,數不盡數。你說我生前獨裁,我很樂意大方接受;但誣陷我殘暴,難道你以為我們那時候巨細無遺的法律都是擺設嗎?”

“你的那支軍隊都是傀儡,他們一旦知道了真相,你就會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孤家寡人。”說到這裏,那個已經浮立在前的漸凍人又往上竄了竄,對著外圍那些或為人形或為鬼火的俗子們 高聲喊道:“我叫越秀57e,大家可以叫我越秀。弟兄們,我今天冒著生命的危險,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在生前把你們蒙蔽成奴才,在死後讓你們繼續做走狗。”頓了頓,見到沒有一個俗子作聲,隻是冷漠地看著自己,他繼續緩緩地說道:“你們的造夢人,也就是這個皺遠白羽,在陽世做你們的主人時,偷偷地下令製造了一種生物病毒,並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萬能通把它傳染進你們每一個人的神經裏,就連寄居於神經裏的靈子也不能幸免。這種極其隱蔽、更極富傳染性的病毒在生前會控製你們的所思所想,在死後會慢慢洗白你們的內膜,最終你們每一個為他賣命的可憐人都會被荼毒,成為死靈子,就像人間的僵屍。”

“你們這些萊頓人的走狗管我們人類的法律叫病毒?我也想不起來做過什麽殘暴的事。至於設計把那些既腐敗又囂張的高官顯貴抓捕判刑,並不是外界所謠傳的那樣是為了打壓對手,鞏固權力,作為一個為民做主的當政者,誰會對那些惹得民怨沸騰的腐敗袖手不管呢?又有哪一個民眾的帶路人不無時不刻地想著國家的穩定與和諧?不會為洪水決堤提心吊膽?對,洪水決堤,這在大禹之前就已經是當政者的隱患了,你看每一個臣民的嘴巴,一旦張開,就是一個小小的缺口,當更多的嘴巴張開時,堤壩就崩塌了。”

“錢雲會就是這樣一個小缺口嗎?難道你那麽滅絕人性地摧殘迫害他也是根據法律?” 越秀並沒有理會皺遠白羽的動情自白,打斷了他。

“錢雲會?他是誰?”

“你不記得錢雲會,但你一定知道覃忠非!他的遭遇舉國皆知,隻不過你和你的臣民們相信的是兩個不同版本的故事。”

覃忠非事件發生在皺遠大帝的第四個任期,那時下選民主已漸露頹勢,這個本來可以與上選民主一決高下的製度,經過幾任皇帝的發展,像一個曆史玩笑似地鬼使神差一般回到了原地,變得與古老的大腦集中管理製沒有了什麽區別,在裏麵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民主。但沒有一個繼任者膽敢拋棄這個製度,另劈他途。相反,為了延續它的壽命,並保持政體的純潔,繼任者們往往會變本加厲地控製著臣民們的思想。製度的精神在變遷,臣民的腦筋也在進化。他們的言談變得越來越模棱兩可,含意也愈發地捉摸不透,這給中央讀心儀帶來了不小的挑戰,雖然一再升級,並輔以人工判讀,但還是有漏網之魚遊到了敵對勢力的水池裏,被上選民主的政客們當作鼓吹自己、批判對手的寶貝。大斂國的當政者往往為此傷透了腦筋,也耗費了大量的資源。

如果沒有細心的人工判讀的話,覃忠非便險些成了這樣一條蠱惑人心、投敵叛國的漏網之魚。那時集萬千功能與一身的萬能通已逐漸成為隻是用來進行簡短通信的單一工具,以往的微博日誌、視頻圖片都日漸沒落了。每一個人都學會了在心底的某處留下一個隱蔽的角落,來放置自己覺得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這些念頭大多時候都是轉瞬即逝,不著痕跡;隻是自己覺得很有意義又非常安全的時候,才收藏起來,不予抹除。這一天是個周四,覃忠非在同異地的女友通話之後,痛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滿心歡喜地期待著一天之後與她的相聚。在收拾換洗衣服時,他注意到一周沒有清洗的內褲滿是皺褶,四處汙漬。他本想馬上與女友視頻,給她看看這個罪證,問問她是不是還喜歡這樣一個邋遢肮髒的男人,要不要與自己搬到一處,以便監督自己變成一個勤收拾愛幹淨的好男友。但他馬上打消了這個主意,隻是某種衝動又總是揮之不去。躺在床上醞釀了很久,他決定在內心寫下一首短詩,等到周末見麵時獻給自己心愛的人。

短褲皺且髒

根劣遠未攘

何曾成飛鳥

白羽飾尾襠

這首小詩在星期五晚上去會見另一半的路上還算作輕鬆的藝術自嘲,但在主人於中途被捕之後,性質一下子變成為沉重的政治譏諷。 起初,他隻是借著渾身躁動的詩意,想要表達自己是一個不講衛生的懶漢,而且秉性難移,要是能像小鳥一樣,每天不用穿什麽內褲,卻照樣有著潔白美麗的屁股,那該多好啊。但在詳細聽取了皇警的訓斥之後,覃忠非左思右想,反躬自問,開始相信自己的內心深處確實有反叛的胚芽,懷疑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做到忠孝兩全,不然為什麽會下意識地把天子的全名“皺遠白羽”都藏在了詩裏?它不但蘊含著諷刺的貶義,而且惡毒地汙蔑說髒是我們聖上難以割除的醜陋天性?這還不算,自己甚至缺乏任何政治覺悟,想用飛鳥來隱喻自由,想用飛鳥潔白的屁股來反襯皇上暗藏的肮髒。整首詩都是在含沙射影、蠱惑人心!現在被抓真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很快到來的懲處還是遠遠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那時,靈子學說已在世界範圍內被廣泛接受,在得到深入研究的同時,也迅速發展成為科學的一個獨立分支。盡管如此,後來被廣泛采用的靈子人工湮滅法還沒有被開發出來,所以,在受盡了種種病態的摧殘之後,在肉體死亡的刹那,覃忠非的靈子被引入一個沉重的鉛罐裏,像核廢料一樣被嚴嚴實實地密封起來,深埋地下,斷絕了他進入靈界報複或重新做人的妄想。

“哈哈哈!覃忠非,我當然記得。”皺遠白羽一邊大笑,一邊愉快地回應:“他的死對你來說是個了不起的大事?我們抓捕處決的罪犯裏,比他嚴重和惡劣的多了去了。無非都是些螳臂當車的不法之徒,隻想追逐個人名利、而絲毫不顧集體安危的害群之馬,這也算作我殘暴的證據?我的軍師和智囊們告訴我,我們的民族之所以偉大就在於我們的集體主義,用學者們的話來說,就是因為我們有著非同尋常的整體冗餘度和域值,在其他國家裏因為個人主義嚴重,由個體的死引起蝴蝶效應的事在我們這裏是不存在的!嘿嘿,誰叫他們冗餘度過低呢?“                                                                                                “你盡管可以不屑一顧,但你的國家卻因此飽受劫難。你也可以把你的臣民稱作害群之馬,但你要知道在他們的心中你更是一個脫光了衣服的小醜。你既然現在已經身處靈界,就不會對天時的理解還是那麽幼稚了吧?”                                                                    

皺遠皇上聽到這裏,臉色陡然一變。雖然靈子的概念在陽世已經深入人心,但隻有真正來到了靈界,他才明白陰陽之間的互動關係遠比人類所了解的要複雜的多。比如“淬火”。大多數靈子在脫離肉體的刹那,會急劇降溫,並經曆一種極其短暫的煙花爆炸的幻覺,猶如燒紅的烙鐵被一下子放進了冰水裏,磁的一聲冒出一絲白煙,便僵硬了。對於靈子來,淬火的奇妙之處在於,生前浸潤的一些類似於附著在底層空隙和裂縫上的頁岩油似的情感會迅速地聚攏於一處,並產生一些轉變,雖然極其細微,但往往會導致兩個極端,不是拋棄前嫌,對生前的不滿對象產生極大的歉意,就是加倍地仇視,恨不得要立刻置之與死地。有時候,如果對象一致,這些充滿仇恨之情的靈子們會糾集在一起,用集體的功力來影響人世,形成所謂的“天時”。在陽間,人們大多把“天時地利人和”的第一個要素理解為時機甚至氣候,有誰明白它更多地是指陰陽的和諧或者靈界先人的暗許甚至是幫助?聽到越秀的話,白羽一下子醒悟過來,當年自己第四個任期裏的大瘟疫原來不是天災,也不是人禍,而是來自陰霾,是那些被自己整死的人在地下的報複。早知如此,要是當初都把他們像覃忠非一樣密封在鉛罐裏就好了。

“你剛才提到的錢雲會又是怎麽回事?”回過味來的皺遠白羽站到了三個護衛的身後,問道。

“他跟隨著你來到靈界,但看清了真相,想要脫離你們去修聖入道,卻被你的手下極盡摧殘之後吞噬了。我當時親眼所見,你要是不知道詳細經過的話,我很願意損耗功力,現在就把它呈現出來,讓你觀看。”

“不用了!我對此一無所知,也不相信我的護衛們會做出這種事來。”

越秀一陣冷笑,對著把他們圍得水泄不通的俗子們說:“弟兄們,請擦亮你們的眼睛。所有的政客都是道義和律法上的雙重罪犯,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無恥虛偽的寄生蟲,以服務人民的名義來掩飾對宿主的啃噬。他們撒謊,欺騙,貪婪,狠毒。現在,我就要用盡我所有的能量,來複現你們主子的所作所為,好讓你們看清。。。。。。”同青浦10A一樣,他的話被一個下劈的手勢和蜂擁而上的皺氏大軍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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