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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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別之後(24)- 初遇萊頓文明

(2022-04-22 17:44:38) 下一個

送走他們之後,秋雲仍然站立在樹梢上,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他所憂慮的是不能看透大嘴和他的兩個同夥,還有對於聯閾事件所應有的感應,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雙劫棍為什麽對失去幾個手下那麽歇斯底裏般地暴跳如雷,他恐懼的不是失去的對象,而是自己對失去本身的控製。對於兩個弟子的這趟凶險之旅,秋雲當然明白他們不會找到真相,與其說他們是在合作追查元凶,不如說是在試探了解對手。     

“聽說你們聖子有能力而且也知道如何轉世,但就是不願意,也不允許,而且還阻撓俗子再生,為什麽?”沙決突然問道,把仍在回味師父囑托的衛東嚇了一跳。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天井所在的山脈,進入了平原,遠處城市的輪廓依稀可見。

“師父說,聖子從來不阻撓其他靈子轉世。聖子和俗子,無非燕雀和鴻鵠,雖然都愛飛翔,但天空如此廣闊,盡可各奔四方,上下求索!”蔡玉回答。

“那如果天塌了呢?任你翱翔何方,覆巢之下,豈不盡無完卵?”

蔡玉和衛東停了下來,一起看向沙決。他卻毫不理會,隻管鎮定前行,過了一會兒,看見同伴跟了上來,又說:“有一件事我還有些困惑,我以為隻有老六老七的死是個謎,怎麽又冒出了老三還有驢蛋兒的兩個徒兒呢?他們也都是同時失蹤的?而且死得蹤跡全無?”

“老三是在老六老七出事的一轉之前失蹤的。”衛東緊盯著沙決,緩緩地說:“驢蛋兒的那兩個班頭也是在那時消失的,這些事靈界無不知曉,沙先生怎麽竟然一無所知?”

見到對方沒有回應,衛東回身看時,隻見沙決停在後麵,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神態,衛東記得幾天前當師父得知自己算錯了老六老七失蹤的時辰時,也曾有過這樣的表情。過了許久,沙決沉吟著問道:“你確定他們也是同老六老七一樣毫無征兆、蹤跡全無地消失了?還是他們與老六老七的消失有些什麽不同或者特別的地方?”

“我們也不清楚,都是從雙劫棍和驢蛋兒那兒聽來的。”蔡玉接過話茬:“沙先生為何如此詫異?又對老三他們失蹤一事刨根問底?難道他們的失蹤有什麽怪異之處嗎?”

沙決遲疑了一下,以問作答:“二位同萊頓人時代的漸凍人靈子有過交往嗎?”

“僅有過幾次一麵之交。無論是漸凍人,還是仿生人,都隻不過是更大維度裏的一個渺小層麵而已。”蔡玉想了想,又反問道:“不知沙兄為何有此一問?你說過剛來陰間不久,那麽生前不就是一個漸凍人嗎”

“當然,當然。”沙決有些勉強地回道:“如今的漸凍人好不逍遙快活,蔡兄若晚生幾個時代,就不會像當初那樣悲觀厭世了。”

“既然如此,沙兄為何還在這裏與一眾俗子為伍,而不重返陽間呢?你能力強大,應當不會像那些苟延殘喘的俗子一樣,夜思夢想地盼望著再生,卻不得其門而入吧?”

“這是個好問題,那我也想問你,你這麽年輕有為,為什麽會棄陽入陰呢?你跟我說說你在人間的那些變故還有從事通用智能的經曆,我就告訴你我的緣由。”沙決這時從剛才一直猶疑不定的懵懂中恢複過來,快速地答道。

“那是我人生一書中最不願打開的一頁。”蔡玉生硬地回答。

“那麽,不轉世的緣由也是我最不願分享的秘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冷寂尷尬,沙決在前麵盡自疾行,衛東和蔡玉緊跟其後,就這樣默默地飄行一段之後,衛東打破沉默,問道:“我們那天初次相遇,沒想到萊頓人的靈子加速器爆炸了,你們極其驚慌,一眨眼就跑得無影無蹤。回去之後,一切都還好嗎?”沙決依然不睬不理,繼續疾行,終於他在城市的邊緣停了下來:“我還記得在我們初次相遇的那場對峙中,蔡兄推測老六老七失蹤的原因時,對劉老大說,他們可能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瞬間抽離了靈界。那個力量如果真有的話,它不會存在於荒野,所以我們要想證實你的猜測,就必須進入前方的城市。”

萊頓人時代的都市處處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冷漠而又寂寥,早已失去了工業時代的喧囂嘈雜和後現代主義的光怪陸離。在萊頓人興起之前,自然人所引以為豪的是高聳入雲的大廈,無孔不入的汽車和布滿天空的飛機,如今,這些文明的象征早已失去了任何存在過的痕跡。隨著自然人的急劇消減和商業往來的嚴厲禁止,居住和辦公的需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有,市場也早已不複存在,難以發生租賃或買賣的交易。萊頓人更加偏愛扁平的金屬工廠式的房屋,但在有些自然人看來,那隻不過是它們有意摧毀自然人文明的借口。他們如此懷疑當然是基於一些可靠的證據,比如汽車和飛機的消失。在萊頓人時代,自然人受到法律的限製,不能隨意外出,他們蝸居在家,生活的方方麵麵都由萊頓仆人照顧得井井有條,有限可控的社交可以通過萬能通在線上進行,或者通過萊頓人開發的三維虛擬技術用幻影替身去會麵交往。萊頓人自身具有離子化飛行的能力,所以自然人的那些機械交通工具不但失去了存在的目的,也喪失了技術發展的意義。如今的都市扁平、安靜而又冰冷,如墓地般詭異,而三維虛體的偶爾呈現和萊頓人的飄忽而過更加增添了鬼魅般的陰森氛圍。

一般而言,靈子們喜歡避開城市,選擇在郊外或鄉下的隱蔽處蝸居,這倒不是因為人類都市的擁擠或喧囂,而是因為城市裏充斥著各種電流、磁場和電波,這對於生靈子當然無關痛癢,但對於熟靈子來說,它們都如同毒藥一般有害,有些甚至非常致命。

沙決領著秦雨和衛東在都市的邊緣停了下來。

“看,那座銀白色的屋子就是萊頓人的神經中樞,他們的中央處理器或大腦。”他指著遠處一座半圓形如同墳頂的龐大建築,似是敬畏又似是自豪地說道:“萊頓人實現了自然人一直在孜孜追求的共產主義,一切都由中央統籌管理,按需生產,按需分配,那些自然人的所謂商業貿易早就被埋進了墳墓。那隻所謂看不見的手現在成了中央處理器裏的複雜公式,那個公式決定了生產什麽,生產多少,分配多少。他們用不同的公式管理著不同的社會事務,比如對宇宙深空的探索就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算法。”秦雨和衛東對此早有耳聞,他們總是覺得人類文明的發展在萊頓人成為這個星球的主人之後就拐了個彎,但因為遵從著師父的教誨,專心於入道的修煉,對此也並未多作思考。現在看見這坐突起於其他建築的十米高穹頂,他們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又走了一段,他們驚駭地發現,一片巨大的烏雲飄浮在地麵之上,猶如黑洞一般旋轉著,阻擋了去路。走近了再看,才發現那片烏雲其實是無數的塵粒粘連在一起。

“那不是塵粒,倒像是某種靈子。”衛東對秦雨說。

“這確實有些蹊蹺。”秦雨一邊湊近了細看,一邊回應著:“確實是靈子,但它們既非虛,亦非實,倒像是熟靈子被抽去了內膜,成了半死不活的怪物。”

“就像植物人一樣。”衛東也湊了過去,附和道。

沙決有些不以為然:“這都是些工業廢料。很多漸凍人將死之際,他們的靈魂會被萊頓人導引出來,用作科學研究。”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兩位同伴,“這些靈子就是他們實驗用過的廢物殘渣。”這時一顆塵埃緩緩地飄了過來,圍繞著衛東顫抖著旋轉。“他還有些餘味,生前的意念並未完全去淨。”衛東看著他,對秦雨說,“也許他的意念過於強大,萊頓人隻能擦除內膜上的蝕刻,卻難以消除它的念場。”秦雨同她一樣,也一下子有些傷感。之前偶爾穿空而過的不明離子流忽然活躍起來,猶如戰爭大片裏的子彈軌跡,從零星的點射猛地變成了一片火網。

“快走!不然就要被磁化了!”沙決叫道。

雖然覺得沙決的判斷不無道理,但秦雨忽然升起一種別樣的不祥預感。果然,未走多遠,一個小巧的萊頓飛行器忽然出現了在前方的半空之中,射出一道道幽綠的光線,擋住了去路。他們連忙轉身,才發現後方的空中也漂浮著同樣一個東西,隻是它射出的是深色的藍光。奇怪的是,身後的那個家夥並沒有切斷他們的退路,而是轉身與前方的同夥合並在一處,追趕著他們往來時的方向狂奔,直至又見到了那片植物人靈子浮雲。他們慌不擇路,鑽進塵埃裏,就此躲藏起來。那兩道光束追了過來,在浮塵裏穿梭照射,似乎在尋找著他們。進過這一番折騰和驚嚇,秦雨和衛東都有些心魂不定,內膜鼓蕩難平。他們不想被鎖住被俘獲,成為身旁這些不生不熟的靈子那樣可憐的軀殼。奇怪的是那兩道光束似乎各有分工,綠光隻是在他們四周圍繞照射,而藍光死死地咬住他們。秦雨和衛東都有一種被燒灼的輕微刺疼感,如同被魚鉤掛住了一般。在內心的慌亂加劇了死亡的恐懼之後,他倆這時相反冷靜下來。他們想起了師父的教誨,打敗自身的從來隻有自己,修煉不分時刻和場合,越是在危急時刻,越要拋棄一切情緒雜念,保持頻率的穩定和齊整,這樣內膜就能既整序又致密,就可以百毒不侵,造就不壞之身。不斷調整之後,刺疼感果然消失了,而發出藍光的萊頓人飛行器似乎有些急躁,從不同的角度和方向直直地照射著,試圖要刺透他們,又像一頭獅子焦急地用爪子想把蜷縮成一團的刺蝟扒開。

突然之間,那兩道光束陡地變成了四束,原來又有兩個萊頓飛行器加入了進來,它們的光線黝黑冷寂,如同傳說中的死光,準確無誤地直射在他們身上。秦雨和衛東同時有了一種墜入冰窖的感覺,雖然作為聖子他們本身就冰冷異常,但現在他們感到自己成為了兩個冰球。盡管如此,他們還是繼續著剛才的修煉,完全把自己當成了身旁那些植物人靈子,心一無所著,意遍布於空,任憑那些光束忽而極冷,忽而炙熱,任憑它們穿透自身,而不為所動。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發現所有的光束都消失了,而他們像化石一般被重重包裹著,原來那些無數的靈子殘骸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都聚集到了他們的周圍,如蛋殼一般把他們包裹起來。秦雨和衛東都有一種再生的感覺,剛才逆境中的修煉也讓他們有了更深的感悟,而沙決卻明顯有些不安,好像出現了密室恐懼症一般,與之前的鎮靜自若和自以為是簡直判然兩別。

最先從蠶蛹裏破繭而出的是衛東,她後來自嘲說這是因為她生前也是個植物人的緣故。在沙決也被解救出來之後,他們都有一種如釋重負、忽然輕靈的感覺,但秦雨和衛東此時又回到了原先的驚恐和不安,這多少也歸咎於他們一直沒有想通,那四個機器人到底想從他們這裏得到什麽,是純粹為了恐嚇和驅趕嗎?還是在解剖試驗了無數的漸凍人靈子後,想試試來自靈界具有道行的聖子?果真如此,它們可以易如反掌地將他們三位抓住,為什麽要破費心機地用一種光來驚嚇,另一種光來測試,再用另外兩種光來做某種不明的透視檢測?比較奇怪的還有沙決,他好像對那些光沒有任何反應,更沒有恐懼,倒是對靈子殘骸有些敏感和不安,按理說他就是漸凍人靈子,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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