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智慧-王夫之詳解乾卦九三：勤政愛民，謹小慎微

易經智慧-王夫之詳解乾卦九三：勤政愛民，謹小慎微

 

乾卦的初九“潛龍勿用”，時機不到，隻有潛藏存養，為下一步積蓄能量。到了九二，“見龍在田”，終於從地下出來，其美德光耀人間。那麽到了九三，他要進入人間踐行仁道了，他應該如何處世和自處呢？《文言傳》如是說：

九三曰，君子終日亁乾，夕惕若厲，無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

九三說，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君子終日奮力拚搏，傍晚還要小心反省，好像處處有凶險，如此才不會一失足而成千古恨。這是什麽意思呢？孔子說：君子要存養德性、建立功業。篤守忠信，就可以存養德性；修正言辭使其能表達自己真誠的心，就可以創建和持守功業。知道自己的道德目標就盡力去實現它，算是能抓住時機；知道該完成的就努力做得完美，算是存養仁義。因此，身居上位不驕傲（下卦之上），身處下位不憂愁（上卦之下）。所以每天發奮努力而時時謹慎小心，雖然有危險，也不至於違背道義。

王船山說：龍德都是聖人的美德。這裏稱“君子”，是聖人的謙稱，也有勤勉警惕的意思。九二已經有君王的完美德性，九三應該更加剛健敬慎，所以說到“進德”。九二篤守中庸之道，九三為了應對事物的變化，更加重視妥善處理人事，因此說到“修業”。三是進位，而且是陽剛之才主事，是一個涉足動蕩不安的世界而要大有作為的格局，因此道德修養靠經曆時局的變化而得以提高，功業靠應對局勢的變化而更加完美。他之所以能增進德性、完善功業，隻是因為他一貫用堅定的忠信來存養身心，而且依靠他恭謹誠實的言行來確立其誠心。在反省的時候能戒懼警惕，而不是盲目仰仗自己敏銳的判斷力；一舉一動、一切場合都做到忠信恭敬，即使是在野蠻的地方也能行得通啊。這裏的“業”包括言行，之所以隻說“修辭”，是因為君子在落實政策教化時用的是言辭，言辭真誠就無不真誠了。“誠”是心所篤守的，符合清理的，是事物的實情。把“修”字改成“居”字，君子所做的事情都是極其平常的，而不是偏於艱難的，因此都是能守得住的。九三在下卦的最上麵，乾卦一定要到此爻才完成乾卦卦象，所以叫做“至”，到了這裏乾道就算完成了，人事也到了終點，所以稱作“終”。知道自己的目標就一定達到，天下事變化萬端，而我篤守誠敬信實，籌劃就能竭盡精微，事情就能完美，所以說到“可與幾（能抓住玄機）”，這也是“乾乾”不懈努力的好處啊。知道需要完成的就一定要完成，盡管進步不會停止，但是自己進德修業的事一定要盡心盡力，不妄求老天的幫助，否則會荒疏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說“可與存義”，這就是“夕惕”的決心。健行而能一以貫之地戒懼警醒，用對仁義的堅守來應對眼前急迫的事情，聖人功力的秘密也不過如此，如此心中永遠有主心骨，就能不驕傲也不憂慮了。“上位”指的是下卦的上爻，“下位”是上卦的下麵。九三在上下之間，是充滿危險的地方。知道幾微而且能存養仁義，一貫順應時勢，健行不止而能惕懼警醒，如此渡過危險，不會有錯咎。

聖人到了人間，麵對人間的險惡，也沒有任何神功，隻能像一般人一樣打拚，依然需要謹小慎微，才能避免危險、成就功業。所以到了九三人位，就不再稱“龍”，而稱君子。九三既是人間的初位，也處在兩卦的中間，好像有一條極其凶險的深淵。因此九三不但需要終日健行，更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九三的踐行，一是為了提高德性，一是為了創建人間的功業。而這一切的根本是忠誠和信實。守住忠信，然後應萬物而無轍跡，德性就能日益精微堅固，功業就日益完美，言辭就更加真誠。

 

王夫之原文：

 

龍德皆聖人之德。此言“君子”者，聖不自聖，乾惕之辭也。 九二，君德已成，九三益加乾惕，故曰進德。九二敦庸行，九三益盡人事之當為以應變，故曰修業。三為進爻，以陽剛處之，乃大有為以涉世變之象，故德以歷變而益進，業以應變而益修，乃其所以進修者，一惟其固有之忠信以存心，而即其言行之謹信以立誠。惕若於退省之餘，而不恃其健行之識力；忠信篤敬，參前倚衡，而蠻貊之邦無不可行矣。業統言行，獨言“修辭”者，君子之施政教於天下者辭也，辭誠則無不誠矣。“誠”者，心之所信，理之所允，事之有實者也。變“修”言“居”者，所修之業非苟難之事，皆其可居者也。三居下卦之上，乾必至此而成象，故曰“至”，至此而乾道已成，人事已盡，故曰終。知至而必至，極天下之變，而吾敬信皆有以孚之，乃以盡精微而事豫立，故曰“可與幾”，乾乾之益也。知終而終，雖上達不已，但自盡其德業，不妄冀達天造命之化，以反疏其人能，故曰“可與存義”，夕惕之誌也。健行而一以惕若之心臨之，應幾速而守義定，聖功之密也如此，則心恆有主而不驕不憂矣。上位下卦之上也，下位上卦之下也。居上下之間，危地也。知幾存義，一因其時，而不舍其健行惕若之心，以此履危，無咎矣。

 

------《周易內傳》卷一上，衡陽王夫之撰 第102-1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