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娘領著浩浩蕩蕩的虎狼之師,加上她的火焰之舞,和假豬八戒的迷惑,一路所向披靡,很快兵臨大澤國國都宣城。她讓軍師段親王鎮守大軍,自己挑了數十人,潛入到了清眉苑。
清眉苑,這個曾經是和平與寧靜的庇護所,如今卻是一幅荒蕪的破敗相,隻有那廟宇的殘垣斷壁靜靜訴說著往昔的輝煌。火娘不禁止住腳步,喝住一位形色匆匆的過路村民,問這是何故。那人低聲回答,是王後洗劫了這裏,殺了主侍,驅散了尼姑。
火娘整了整臉上的麵具,將裹頭的紗巾拉得低低的,帶著隊伍從清眉苑下到一個暗道,悄無聲息地接近王宮。火娘就是從這個暗道被偷運到王宮的,隻有大澤王的幾個親信知道它的存在,王後也都不知情。
火娘一行人順利地進入了王宮,她的身影在宮殿裏飄忽不定,如同一道幽靈。身後的雪貢武士與宮廷士兵陷入了殘酷的戰鬥。但火娘的眼中隻有一個目標,那個冷血的王後。
火娘如同一陣旋風般闖入了王後的殿堂,隻見大澤王手裏緊握著寶劍,眼神堅定,保護著一臉驚恐、臉色蒼白的王後往後院撤離。緊跟在後麵的衛姑,懷裏緊抱著個小包裹,啊,那不是包裹,是個嬰兒!
火娘正醞釀著一顆心頭的怒火,要化它為火球,直接送王後一個“驚喜”。大澤王抬起頭,那眼神裏滿是震驚:“火娘!” 他的呼喚使火娘的動作瞬間停滯。
就在這時,一支毒箭悄無聲息地飛來,直奔大澤王。箭矢準確無誤地擊中目標,大王身體開始搖搖欲墜。火娘如閃電般衝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大王的手輕輕觸碰到火娘,聲音虛弱卻充滿真情:“我日日思你......” 這句話觸動了火娘的心弦。我可憐的大王,隔著麵具,你也認出我;要是那日我燒成灰,你怕也認得呢!火娘那顆一直被怒火和複仇支配的心,突然湧出了溫暖的淚水,不由自主地落在大王的臉上,仿佛是對愛與恨、悲傷與憤怒混雜情緒的一次大釋放。
火娘一轉身,將射出毒箭的雪貢士兵送上了黃泉路。然後,她輕輕地抱起大澤王,去了曾是她心靈避風港的清眉苑。
***
數年後的一夜,米德,這位大澤國的國師,抓住裹在頭上的布巾,扯下攥在手裏,冷峻的目光回到桌上鋪著的破舊的羊皮地圖上。
將軍們離去後,留下一夜的煙草的餘煙,在昏暗的油燈下,繞著他的出家人的禿頂,怎麽也揮之不去,仿佛聚了所有的陰霾,製了一頂飄忽的紗帽,那帽尖一直伸到帳頂,壓向他一人。營帳裏,唯有他頭上的五顆剃度留下的“燒疤”清晰可辨,像幾粒成精的白蟻跟著他的腦殼晃蕩。
鋪展在桌上的羊皮地圖,邊緣卷曲如枯葉,磨損處透出微黃,仿佛時光在此留下了自己滄桑的紋理。大澤國的位置顯得尤為突出,中央被一抹暗褐色的筆墨覆蓋,粗曠而不規則,見證那片土地正遭受著痛苦的踐踏。
狼煙符號像是散落的枯葉,任意布撒在這塊曾經繁榮的大地。每一處標記都顯得混亂而急促,就像是那迷茫的絕望和無助。那些筆跡仿佛在訴說著被征服的曆史,每一道都是屈辱的刻痕,每一條都是難言的回憶。
地圖上沒有描繪的,是婦女在恐懼中被擄走的絕望眼神,是孤兒在冰冷屍體上絕望的哭泣聲。這些無法用圖示表達的場景,卻被每一寸土地沉重地銘記——那風侵蝕的殘垣斷壁,以及月光映照的荒塚。
國師粗糙的大手在地圖上撣了幾下,好像過往的曆史可以如塵埃一般抹去似的。他的目光黯然,回憶起往昔,當那張地圖還是大澤國的未來畫卷,而非沉痛的回憶。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日,陽光透過宮廷的華麗窗欞,照在國王年輕的麵龐上,他的笑聲洋溢著無憂的自豪。
***
“國師你看,在這廣袤的大地上,三王國互為鄰邦,恰似三兄弟般肩並肩。” 國王用著童真的比喻,聲音中帶著得意,“我大澤國,坐擁豐饒,左右為伴,如星辰中最耀眼的一顆。”
國師深知大澤國在這幅圖背後的脆弱與風險。他抬起頭,目光中透露出一絲猶豫。他知曉言語為禍源,卻也明白沉默的代價。他誠惶誠恐地進言道:“大王,時局多變,望您慎之又慎。”
國王卻輕描淡寫地擺手,“國師,今日陽光明媚,休要說些不祥之語。”
國師的手指劃過圖的北方,看見了在寒風中的雪貢國,那裏銀裝素裹,冰雪如綢。雪山下的青稞與犛牛,是雪貢人掙紮的生活的支點。他們性格堅韌,似乎每一個人都鑄有冰雪的魂。他難掩心中的一絲憂慮,語氣變得低沉:“雪貢人,他們的欲望並不止步於邊陲的騷擾,他們的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國王輕輕打斷了他,“你是說,他們抱有禍心?”
國師的喉嚨裏滑過一絲苦澀,他心知此言一出,或許將是挑起血脈親情的利刃,“在下不敢,畢竟血濃於水。”
國王的聲音裏透著不悅,“國師,此類話語,今後少提,免得咒語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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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收回思緒,垂下眼簾。營帳裏的燈芯微弱地顫抖著,像牽係著國師心中最後一絲搖曳的希望。最終油燈耗幹了最後一滴油,在無聲中熄滅。
他不禁深吸一口氣,當初的那份退縮,成了永遠的遺憾。
國師靜坐在昏暗的角落,雙眼透過窗戶,似乎能隔著無邊的夜幕,望見那三棵承載古盟誓言的蒼老大樹。
那些樹影,雖然跨越了千山萬水,仍舊帶著先王的殷切希望與沉重承諾。曾經,它們枝丫茂密,樹葉在風中竊竊私語,見證了三兄弟堅定不移的誓言,如今卻隻剩下枯枝裸梢,在風中發出沙沙的哀憫,宛如對往昔誓言的挽歌,在歲月長河中凋零。
雪貢鐵騎縱橫大澤國土。至此,隻留下邊陲的群山和森林,為米德國師和他的反抗軍留下了一線生機。但是米德的心,那顆忠於大澤國王至死不渝的心,始終堅如磐石。他的責任重如蒼山,縱使形勢險若臨淵,也未曾讓他有絲毫退縮的念頭。隻是複國的曙光在哪裏,他也模糊不清,心中忐忑不已。
晨光初破,朦朧的曙色透過帳篷的縫隙,像柔和的輕紗舒展。米德國師緩緩起身,推開帳門,一陣清新的微風掃過林梢,搖曳的樹葉間,露水猶如珍珠般灑落,濺落他一身。他輕輕仰麵,雙眸緊閉,用舌尖接住幾滴來自天際的甘露。那清涼的滋潤像是大自然的撫慰,讓他滄桑的麵龐上浮現出難得的柔和。
他的視線透過樹葉的影子,看見天邊掛著一抹異常的亮光。月兒早已西落,那會是什麽呢?
他移步到開闊地,見東南的天空閃爍著一顆從未見的孤星,像大澤王後一顆晶亮的寶石鑲嵌在那裏,忽明忽暗,宛若即將衝破重重迷霧、宣示出命運的秘密。
當旭日噴薄而出後,那顆星星,像一個默默的信使,悄無聲息地退去。國師迅速回到帳內,手指輕盈地在他的占星盤上舞動,如同撥動一曲古老的旋律。星盤上閃現著靈異的字符,難以琢磨的神力正在解開天地的密碼。突然,“雙靈星”幾個字豁然顯現,國師的眼中透出明朗的神采,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微笑裏,藏著對未來的堅定信念與暗中喜悅。盡管大澤國目前風雨飄搖,但吉星已給出暗示。
國師走到帳門,凝視著東方。
他深知,雖然前方的道路漫長而艱難,但隻要內心懷揣著那不滅的希望之火,就能照亮前行的路,驅散最深的暗夜。
而他所未曾預見的是,這束希望之光,隨著兩個孩子——高歌與八妹的成長,漸漸在大澤國的天際綻放。他深深鞠了一躬,仿佛在向那已消失在晨光中的孤星表達他的敬意,同時也是對未來充滿期待的一種默默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