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在新冠防控中死去的人。一邊是哮喘發作危在旦夕的病人,一邊是身後即AED急救裝備的醫護,一邊是願意先救哮喘病人的鄰居,可死亡竟然依舊發生了。
我不知該用怎樣的筆觸,去描述這場死亡,我們麵對一個又一個就死在醫護麵前的生命,好像唯有無力和失語。被自家醫院拒診而死的哮喘護士,長春喉炎致死的孩子,西安被迫流產的孕婦,這些生命那樣的普通平凡,卻死於那樣的荒謬詭異。
我們總在談論死亡率,流感是多少,奧密克戎是多少,但是得不到救治的哮喘死亡率是多少,做不了透析的腎衰竭死亡率是多少,好像在鋪天蓋地的傳染病防控中,變得如此不重要。
在言則五十萬,行即反動派的當下,連唯一還敢在公共輿論場討論防疫政策的張文宏,都已被打成漢奸,那些麵對病人無動於衷的醫護顯然明白,對新冠負責,比起對人命負責,要重要多了。
醫療資源一般,老齡人口較多,疫苗三針接種率不夠,開放,意味著必然的醫療擠兌。而此刻對輕症的過度重視,對新冠的狹隘討論,卻造成了已然的醫療擠兌。因為我們顯然不可能承受前者,所以後者哪怕再痛苦、再可避免,也能被堵嘴,被拒絕,被死亡。
封控防疫,是現實版的電車難題,沒有人不理解它抉擇的難度,兩邊都是生命,兩邊都是死亡,但是就因為一邊的死亡不被列入數據,於是電車就這樣坦坦蕩蕩變道壓了過去,一次,又一次,甚至隻是站在軌道旁邊的人也能被卷入車底。
「因為這是上級的命令」,「因為這是政策的原則」,「因為我也隻是這個係統裏的一顆螺絲釘」,於是道德責任就這麽被無限攤薄,於是慘劇就發生的那樣理所當然。
而憤怒的我們,甚至最終不知該怪誰,因為我們似乎習慣了,沒有辦法,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但「理」不是用來「所當然」的,「理」,是用來討論的,是用來避免慘劇的,不是用來五十萬堵嘴的,不是用來打倒反動派的。而「理」的核心,不該是係統之善,它是且隻能是人性之善。
防疫的力度、輕症該如何適度處理、寵物是否應該被消殺、究竟怎樣避免再次發生新冠次生災害。這些都是等待討論的議題,而不該是等待慘劇的問題。
自從新冠疫情開始,我們一次次目睹這樣的死亡慘劇,有些人雖然難過,內心卻隱隱覺得,這是迫不得已,這是理所當然。
但就像你的存活不是理所當然一樣,他們的死去,也絕不應該是理所當然。除非你想某一天,你也被理所當然。
做好分級治療,開通綠色通道,把非新冠的致死疾病放到和新冠一樣的重視程度,這一切無關任何KPI,無關任何立場觀點,這他媽隻關乎人命,隻關乎人性。
作者: 唐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