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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花隨風 28 (我心依舊)

(2021-12-10 21:29:50) 下一個

第二十八章 (我心依舊)

 

    屠兵昏天昏地地過了三天,沒有出自己公寓門一步。他一直想著水又紅及她與自己的關係。

    一個聲音告訴他:“屠兵,放棄吧,你和她不是一類人。她欺騙了你。”真的嗎?水又紅說自己沒有父母,屠兵自己不也常覺得自己沒有父親嗎?沒有欺騙,她所說是她真心所想。“她家的財富來得肮髒,別去玷汙了自己。”真的嗎?屠兵心想,自己家早年的富裕不也是源於父親齷齪的交易嗎?自己有什麽資格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指責他人。更何況水家的財富與水又紅何關?水又紅不僅沒有炫過富,而且她好像對自家的財富諱之莫深,唯恐被別人知道。屠兵深信水又紅根本不稀罕,甚至憎惡那些財富。

     屠兵清清楚楚地看到和感受到的是水又紅在和自己交往過程中的變化——從鬱鬱寡歡到有了開心的笑聲。這種成就感遠勝於自己的碩士學位。

    不,不能放棄這段感情。屠兵想得清楚明白,無論將來發生什麽,自己都要積極努力,為水又紅和自己創造一個美好未來。

    屠兵起床坐在電腦前給水又紅寫信,心裏有翻江倒海般的激情,卻找不到詞語去表達。他最後發了一個自己製作的電子卡片:一望無際的田野裏,一個小男孩牽著一個小女孩,自由自在地奔跑,背景音樂是塞翁迪昂的歌曲《因為你愛我 (Because You Loved Me)》。

 

    冬日的朝陽透過百葉窗射進屠兵的臥室,地上像撒了一層金。屠兵決定出去轉轉,他穿戴整齊,從自己公寓樓所在的69街出發,向西向北走。他要去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他和哈森曾經去過一次,但由於過於匆匆,有許多藝術珍品他都沒有時間細細品味。趁著自己還在假期裏,屠兵想去好好研究一番。

     曼哈頓最不缺的就是人和高樓,即使在美國最大的節日——聖誕節和元旦,街上也依舊人流如潮。不過很讓屠兵滿意的是街道的命名,除了幾個例外,東西向的街道都從南向北,以數字依次命名;南北向的大道都從東向西依次以數字命名。不用看地圖,看到街道名稱,就基本知道自己的位置。到這個博物館,屠兵要向北穿越十二條街,向西橫跨七個大道。

    非常不巧,屠兵趕到博物館時才發現,由於維修,那天不開門。正當屠兵要離開時,他看到了在練氣功時認識的母女——草菲薇和木撫疏。母女倆都穿著同款的長鴨絨襖,不過母親是鮮豔的紅,女兒是雪一樣的白。木撫疏看到屠兵,老遠打著招呼。原來她們也是想來參觀博物館的。

     他們聊了幾句,木撫疏邀請屠兵去她們家,並說她們家離那兒不遠。屠兵也確實沒有其它事兒可做,就同意了。他們從東向西走在中央公園。公園裏有很多人在跑步,木撫疏不停地和人打著招呼。穿過中央公園,就到了草菲薇住的地方。她住的是一個大單間(Studio),除了一個小衛生間外,臥室、客廳和廚房全在一起。因地裏位置好,草菲薇說租金要2000美元一個月。

    進屋後,木撫疏趕緊給屠兵拿來一雙棉拖鞋,並接過屠兵脫下的棉襖掛在門後。草菲薇拿出幾瓶飲料,問屠兵想喝什麽。屠兵一向不喝任何飲料,趕緊說水就好。木撫疏端來一杯茶水,說是龍井,是自己從杭州帶來的。

     木撫疏是杭州一所大學的一個學院的院長,每年放假都來美國。

    木撫疏說第一次來美簽證時,因為自己流利的英文被拒。第二次她裝著不懂英文,簽證順利通過。最後她笑著說,看起來美國人就是喜歡被欺騙。

    聽說屠兵從上海來,木撫疏說自己在浦東有一套房子,四年前買的,現在房價已翻了幾倍。並強調了兩次,說是用草菲薇在美國掙的錢買的。

    木撫疏問屠兵想吃什麽飯,屠兵說什麽都行。木撫疏開始在廚房區忙活起來,隻剩下草菲薇陪著屠兵坐著。屠兵這才意識到草菲薇一直沒怎麽說話。

    屠兵看著草菲薇那張很純淨的臉,問:“工作忙嗎?”

    “還好。不過IT發展太快,有很多新東西要學。”

    “你喜歡練氣功?”屠兵問。

   “怎麽說呢,我三年前有很壞很壞的事兒發生,一度非常抑鬱。我參加過很多不同的活動。” 草菲薇稍微停頓了一下。

      屠兵想著她說的“很壞很壞”的事情,不過聽草菲薇說得還算輕鬆,她應該是已經走出來了。

     “我曾經參加過一個美國人辦的活動,大家分享各自經曆的痛苦。有一個黑人婦女說到她被電鋸分割肉體的經曆,非常恐怖。當然那不是真的,是那個女子的精神分離症。” 草菲薇接著說,“練氣功,大家坐在一起,調調神,聊聊天,我覺得比那些把自己的痛苦一遍一遍說出來的脫敏療法有效。”

    屠兵不知道草菲薇的生活中曾經發生了什麽,但他感覺出那肯定是一段徹骨銘心的痛。

    他們正聊著,木撫疏說飯好了。

    兩葷兩素,清蒸鯉魚和梅菜扣肉都做得非常地道,醋溜黃瓜和炒青菜也非常可口。屠兵讚不絕口。木撫疏說,你喜歡就經常來吧。

    吃完飯,又坐了一會兒,屠兵找了個借口走了。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曼哈頓的街頭,屠兵把雙手放進口袋裏,不停地跺著腳,試圖保持著雙腳的溫度。

     回到公寓,屠兵打開電腦,看到了水又紅的來信,他心跳一下子加速起來。整封信隻有兩個字:謝謝。下麵是一個心的符號。屠兵好像讀懂了水又紅的心。

 

    第二天屠兵來到布魯斯實驗室繼續他沒有完成的輪轉。

    卜先力看到屠兵,一臉冷漠,屠兵有些奇怪,不知自己哪一點得罪了他。

    他們的午飯休息室在實驗樓的東牆邊,裏麵有微波爐、冰箱和飲水機。東牆壁全是玻璃,透過玻璃牆,可看到半個曼哈頓的市景。裏麵擺放著六張桌子,靠角落的兩張通常被中國人占據。

    布魯斯實驗室有一名剛從中國來的博士後,名叫婉容。婉容東北人,高個子,大眼睛,薄嘴唇,一看就是眼裏有事兒,嘴裏有刺兒的人。

    婉容來在午飯休息室,看到有幾個自己沒有見過的人,便用有濃鬱東北風味的中式英語,大聲自我介紹起來。

     “我是布魯斯教授邀請來的博士後。布魯斯教授給我打了電話,說非常非常希望我能來,所以我就來了。”

     中國人一般都說話細聲細語,婉容的大嗓門顯得格格不入。大家都向她看過去。屠兵注意到,宋美齡一臉厭惡。

   坐在屠兵旁邊的張愛玲小聲問婉容:“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吧?”

   婉容並無回答張愛玲的問題,繼續用英文說:“我的課題需要動物實驗,誰幫我養老鼠?誰幫我殺老鼠?”

    “你自己。”宋美齡冷冷地蹦出幾個字。

     “我需要讀文獻,設計課題呢。我怎麽能做這些?”婉容有些不悅。

     “不做,我們花錢招你來幹嘛?”宋美齡用嘲笑的口吻說。

     一句話把婉容激怒了,隻見她怒目瞪著宋美齡。不知怎地,看著宋美齡繼續和對麵的齊齊楚聊著天,悠閑地吃著水果,婉容沒敢發作。她把打開的一盒子餃子又蓋上,轉身走了,走時終於說了一句中文:“我先走了。”

     張愛玲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繼續和屠兵聊著天。

    

    一周之後,屠兵作西部板帶雜交的實驗。他完成雜交和衝洗的步驟後,來到暗室裏曝片。暗室外是一個熒光顯微鏡室。暗室內光線一點也進不去,但並不隔音。外麵人說話,裏麵聽得一清二楚。隻聽婉容說:“她隻是個技術員,她怎麽有資格管我們。我已經到我們老板那兒告了她兩次狀了。你們也去,我們肯定能把她趕走。”

      另外一個人沒有說話,但屠兵已猜到肯定是另外從中國來的兩個博士後之一。

     又一周之後,婉容被開除了。

     屠兵看到婉容站在宋美齡的“辦公室”裏苦苦哀求:“都是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宋美齡冷冷地說:“求我幹嘛?又不是我把你Fire了。”說完揚長而去。

    屠兵看到婉容呆呆地在那兒站了好大一會兒,低著頭走了。

    後來屠兵碰到一個中國人,那人說,婉容去了他們實驗室,天天給老鼠注藥,殺老鼠,無一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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