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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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401章 隔世姻緣

(2025-06-26 15:01:52) 下一個

“迢迢北坡,奈呺無路,

“沙門已至,魔王不出。

“乘一騎鐵龍,倒追千古改天書,

“誦幾句佛號,腳踩星月把山築……”

小羽口中唱著這段即興而作的詞,在幽暗的靈堂裏翩翩起舞。麵前是一排排的透明棺材,躺著的雖是高科技仿生人,卻有真人的靈魂被鎖在裏麵。

為何在這麽個鬼地方跳起舞來了?話說築山決定超度被囚禁的魂靈,先規規矩矩地朝著大家鞠了個躬,並自我介紹:“貧僧築山,現任無量寺方丈。願助各位離開此處,重入輪回。請大家配合。”

嗯,這小夥子不錯,小羽喜歡這種謙遜的態度。不是說我來超度你們了我就牛逼轟轟地開始做法,基本禮貌都沒有。戴上她的照魂眼鏡,胳膊交叉於胸前,在一旁觀察。

築山於是念《往生咒》。念完第一遍,廳堂中一片死寂,幾個魂兒在持觀望狀態,其餘的不理不睬。隻有那個穿粉白睡袍的小女孩再度現出人形,朝二人揮了下手,懷抱木偶娃娃飛升而去。

築山無奈,掏出他的獨眼木魚,“叮”地一聲響,黑暗像燒開了的水一般沸騰了。又念一遍咒,然而魂靈們怨氣太重,還是無法上升。

“我看,是你的修為有點不夠用吧?嘻嘻,”小羽盯著他額頭一側的汗珠,逗他道。

“超度靠的是、心力,又非法力,”他的回答氣息難續,顯然累壞了。

小羽點頭表示肯定。心想這些人應該是惦記著盒子裏的仿生軀體,好不容易弄到的,卻眼瞅著不讓用。要知先進科技打造的玩意兒可不同於尋常的“臭皮囊”,如能定期更換零件,能用好多個世紀呢。另外,一旦投胎,過去那些年的回憶都會被抹去。再世為人的自己,還是原先那個人嗎?

“怨氣太重?”小羽思索著說,“如果我先講個笑話把他們逗樂,你的工作會不會容易些?你正好休息一下。”

築山轉身正麵她,用他的目光驅散著二人之間的黑暗,“不如你跳個舞吧?你不是有個孿生姐姐在天庭當舞女?”

“舞女”這種稱呼在世俗的耳朵裏聽來,也許稍帶不敬的成分。但小羽是個自信的女孩,會跳舞又是女人,舞女的稱號沒啥不妥。

於是,才有了開頭的載歌載舞。“腳踩星月把山築,”你編排我,我也把你編排進來不就完了?

“也曾金磚疊滿屋,

“空餘業障戀白骨。

“離,本不幸,

“來,亦是苦,

“輪回晝息不停轉,愛豈能永駐?

“悲陽間一夢終難求,

“歎隔世姻緣無覓處,

“唯恐癡情錯付……”

小羽曾在玉清宮的年夜宴上見過大魅羽和其他姐妹獻舞。七仙女們衣袂一動,自有五彩仙花憑空而降,鸞雀鵷鶵銜草圍觀,沉浸於視覺盛宴的貴客們連口中咀嚼的壽果仙株都嚐不出味來了。小羽的舞又與她們不同。

兮遠曾說小羽“雖為女身,卻是至陽之物”,這點有別於大魅羽。後者本是獸鳥,轉世後於鬼道出身,憑個人努力逆天改命,算是陰陽融合的產物。而到了小羽這一世,不再受巽離坤兌諸卦的影響。雖擅舞,更精通拳腳槍械,形式作風幹爽利落,點到就收,不取悅。日常讀書適度,強身健體占用了更多時間。反內耗的性格,事來前不會擔心,事去後極少懊惱,拒絕別人時毫無愧疚。

所以這支舞便如其人,由開頭的弱柳扶風漸變為寒梅傲雪。曲徑本該通幽,盡頭卻是康莊大道。結尾時,大廳裏不再有靈堂的陰氣,便如一個建在地下的廠房、工作間。

“一念善即天堂,凡塵變淨土,

“拔掉世界的網線,我就是造物主。

“莫道苦海無岸,尋不到歸途,

“要怪、怪自己有眼無珠,

“無量寺高僧,正為你慈航普渡。”

舞畢,整個大廳裏寂靜無聲。築山應當是休息過來了,隻是臉上的神情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你……現作的詞?”

小羽哼了一聲,將出汗後貼在腦袋上的馬尾撥開。怎麽,就因為她性格大大咧咧,能打能跑,四肢發達頭腦就一定傻白甜,隻能編些小灰狼大白兔之類的東西?

“隔世姻緣,”他朝著她走近兩步,“什麽意思?還唯恐癡情錯付……你這首詞容易產生歧義知道嗎?”

小羽抬手敲了下自己的額頭,“什麽意思,動動你的腦子!快超度吧,真囉嗦。”

築山繼續念往生咒。這回大部分魂靈總算想通,借著佛經的力量往生輪回。剩幾個頑固的還在那裏執著,這得拖到猴年馬月?小羽認為,是時候搬出她最厲害的武器了。

“我說你們幾個,生是這裏的人,死是這裏的鬼,得再加個前綴——蠢鬼。知道外麵大馬路上亂開車的那些司機,別人都怎麽罵他們的?‘這麽急,趕著去投胎啊?’再糊塗的腦瓜都知道投胎是件好事,得趕緊!這人吧,上輩子再醜再窮再倒黴,呱呱落地又是白胖小嬰兒一個。有爹親有娘疼,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搞不好還生在富貴人家裏,不香麽?錢,能決定一個人的氣質。之前你們有一屋一屋的金磚,還可以標榜有錢任性……”

“噗!”一旁的築山破防了,“你這樣,我沒法念了。”

小羽不理他,“現在金子沒了還守著這麽個破地方,每天看蟑螂覓食,聽老鼠談戀愛。還是說,等我們倆走了,明後天的這個點兒還會有心地善良、長得又好看的佛門修道者撬開密碼門進來,專等你們回心轉意是不是?行,那我們可走了啊。”

小羽這番話說完,魂靈們呼啦啦起來,一個個再無留戀。最後一位還繞著她和築山的頭頂轉了兩圈,離開前尖叫道:“在一起,在一起!”

******

二人離開空蕩蕩的大廳,回到外間的小接待室,築山將裝有輪盤密碼鎖的內門關好。正當小羽繼續往外走的時候,他卻又一次回到櫥櫃邊,將手伸進製服口袋——沒裝鑰匙的另一隻口袋。從中又摸出個什麽物件,握在手心,走到小羽麵前,呈給她看。是支黯淡無光的發簪,類似銀器用了很久後開始發黑那麽種顏色。

“定魂簪,”他小聲說道,隨後揣進自己的口袋。

“啊——”小羽這聲大叫估計能繞梁三日。這家夥也太鬼了吧!剛才取鑰匙的時候,肯定已經發現另隻口袋的古怪了。他們一行人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回流雲庵的這樣寶貝。居然能沉住氣,先取鑰匙,臨走的時候再去拿另一樣,小羽自忖是做不到的。

沿來路返回地麵。路上,倆人交換了各自對這件事的看法。

“假定在若幹年前,”築山說道,“一個富可敵國的群族在這一帶悄悄埋了些黃金。都知道此處為厲鬼聚居地,但這些人是不怕的,可能還覺得這麽做才安全。金主們萬沒料到的是,鬼也愛財,這批金子最終落入鬼王手中。”

小羽搖頭,“你也看到了,金磚這麽寶貴的東西,有沒有人看守都得層層設防。鬼魂即便能自由穿牆也沒法將金子運走啊?”

“有道理,我想一種可能是……某天,這批黃金的存在被別的什麽人發現或者懷疑,金主們決定轉移。”

“嗯,在轉移過程中,”小羽接著說,“工作人員們被鬼魂附體了。”

要到很久以後小羽才會知道,那個探測到地下金庫的人就是若幹年前的陌岩佛陀。

接下來便無需多言。作為鬼這種特殊的生命形式,一旦有了錢,首先會想做什麽?就算買一堆好吃的也吃不進肚裏去,出去旅遊會被圍觀。所以才從某處訂購了一批仿生人,底下不是有類似手術室之類的房間,還擺著靈機界麵的書?等鬼魂們獲得實體之後,自然要購買武器保護自己和偷來的金磚。可惜他們終究敵不過祁哥那些暗物質世界來的金主們。剩餘的金磚物歸原主,軀體和靈魂也被囚禁在盒子裏,無法自由行動。

這一切,遠在九重天之上的兮遠伯伯了解嗎?待事情有了眉目,小羽肯定要找機會告訴他。要不兮遠最寵大魅羽和小羽這倆女弟子呢?其他姐妹雖然常年守在他身邊,二羽卻是辦事最得力的,還時刻把他揣在心頭,這樣的丫頭子誰不喜歡?

“我師父呢?”築山自言自語道,神情比來的時候更為肅穆。

小羽思索著說:“現在看來,這次是你的慧忍師父把你叫過來,讓你能拯救那些被困的魂靈,流雲庵失竊一事可能也是他的安排。要不怎麽留下那個二維碼棋盤,給你開門用?不過以你師父的法力,為何不能自己出手?”

“奈呺灘聚集的魂靈和厲鬼,遠不止這些,師父和鬼王應當已移去別處。其實師父留下棋盤那時,還未投靠鬼王,所以布局的是附體他的鬼王妹妹——妘嬿。至於為何要請和尚們來,可能不僅是超度魂靈那麽簡單,這件事還沒完。”

二人心事重重地回到地麵時,太陽已西沉。暮色中有三人正朝這邊走來,可不就是愛長老、研磬和雪茗?那三人先前乘船去了湖對岸,回來時湖水已被築山用算盤咒語逼退,三人一頭霧水。

“小羽姑娘,湖水去哪裏了?”雪茗問道。

小羽指著築山,“被他拔了下水道的塞子。”

雪茗還待追問,小羽等不及了,問愛長老:“長老,你們在那邊發現了什麽?”

愛長老低著頭,用僧鞋劃了下幹爽的地麵,“什麽都沒發現。”

“房子大概十年新,”研磬說道,“裏麵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找到流雲庵遺失的定魂簪。”

“有被人住過的痕跡嗎?”築山淡淡地問,小羽卻知道這個問題很關鍵。

“有,像是匆忙離開的。”

所以事情遠沒有結束呢!小羽其實很想親眼過去瞧瞧,看得出築山也有此意。然而另三人急著回去了,尤其是——在火車上失蹤的怨長老還沒有音訊。

“哦,對了,”築山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從兜裏掏出簪子,交給雪茗,“我們在下麵撿到這個,是不是你們要找的?”

“哎呀,是的,是的!”原本疲憊不堪的雪茗喜笑顏開,“怎麽會在深坑裏麵?你們是怎麽找到的?”

“那下麵都有什麽?”研磬問。

正常情況下小羽會搶先回答,但這次她決定暫不做聲。因為在過去的一天內,她發現築山這人雖然隻有二十五六的年紀,城府可不是一般地深。看他怎麽說。

“沒什麽,就是個深不見底的坑,”這家夥一副若無其事的神色,“簪子是在石頭上發現的。”

嗯,小羽心想,還是信不過對麵仨人。也是哈,如果他們都是無辜的,那就不會懷疑築山的話有問題。如果有人明知真相卻不告訴大家,就證明此人是敵非友,更沒必要說實話。

其實小羽的口袋裏也藏著個秘密。出發前,源濟叔曾交給她一顆白玉紐扣,說如果落入鬼王手中,這顆紐扣也許能救命。這趟根本就沒見到鬼王,等回寺後,就把紐扣還給源濟叔吧。

太陽再次升起時,一行人回到火車站。手機有了信號,築山給仙鷲寺打電話,對方說還沒找到怨長老,半點頭緒都沒有。不過這事已經驚動了仙鷲省政府,會派更多人力和資源去調查。真是莫名其妙的一趟旅程,沒遇上敵人、沒打過架,還把長老弄丟了。好在流雲庵追回了寶物,不算無功而返。

火車上沒人講話。小羽和築山好歹睡過幾個鍾頭,另三位修道者雖不至於精力不濟,也需要閉目養神。隻是遊戲機在來的路上送給了聾啞村的小女孩,這下可把小女猴子憋壞了。行程過半時從列車員那裏買了副撲克,說要領教一下築山這位賭王兼數學天才的技藝。先鬥地主,再玩21點,築山卻每把都輸。

“不是吧?”小羽歪著腦袋打量他,“別告訴我,你一直在讓著我?”

築山身邊的研磬這時睜開眼,沒看倆人,隻是輕柔地說了句:“賭場失意,情場得意。”

小羽沉下臉來,“這是諷刺我嫁不出去嗎?”

“哈哈!”過道另一側坐著的愛長老也睜開眼,伸頭衝這邊說,“那句話隻適用於男人。還有句差不多的——贏了牌局,輸了老婆。”

愛長老話說完,附近坐著的乘客都笑了,大概沒人料到和尚們也會開這種玩笑。小羽畢竟是個待嫁的姑娘,臉皮再厚也頂不住。當下將牌收進包裏,不玩了。

******

小羽和築山回到無量寺,依然要麵對沒錢、沒電、齋堂就快斷糧的現實。築山休息了一天後打算下山,繼續想辦法弄錢,被小羽製止。

“愛長老不是說,再過七八個月的法會上要舉辦佛學辯論賽,你都準備好了?到時候能保證辯得過研磬,不在眾目睽睽下丟大人?”

“好像妻子訓誡不成器的丈夫……”當時二人站在齋堂門口,聽附近看熱鬧的源濟叔小聲說。

“那也不能任由大夥兒喝西北風,”築山雙手叉腰,仰頭看天。

小羽道:“不是還有我麽?法會的門票,嗬嗬,嗬嗬。”

“丫頭,”源濟叔走上前來,低聲問小羽,“門票,還真在你手裏?”

來十八寺之前,大魅羽領著妹妹去玉清宮見兮遠,門票一事是她的主意,為了給小羽弄點零花。兮遠默許了。上回研磬和師兄智林一同來無量寺,智林親口告訴眾人,上麵剛剛立了新規矩,都得憑門票入場。那看來是鐵板釘釘了。

小羽瞅了一眼築山,對源濟說:“你看著他,讓他好好用功。這次,咱們好好敲那幫富和尚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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