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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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級男人通鑒》第173章 深圳的頂流

(2025-03-28 20:13:03) 下一個

既然已決定大張旗鼓地將公司搬來深圳,暫住在剛強公寓裏的邵艾在忙事業的同時開始看房。考慮到劍劍再過三年就上小學了,當然要去福田區落戶。“北有海澱,南有福田”,中小學九大名校都分布在那附近。

對太太的這個決定,剛強扭扭怩怩地不敢開口反對,但顯然不讚同。邵艾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羅湖與福田是多年來明爭暗鬥的死對頭。剛強作為羅湖區的區長,把家安到福田,平時宴請個朋友都到敵人地盤裏碰頭,搞不好四鄰五舍裏就有你的仇家,多不好?但邵艾不這麽看。

“姑且不提你那些部下們尤其是年輕那批,大部分已經把家安在福田,人家能為孩子考慮的誰不先考慮孩子?另外,你還真打算在羅湖待一輩子?現在是區長,過幾年不往市裏衝刺了?市政府可建在福田,到時你離家不就近了?”

“這話不能隨便說,”最近剛強一提到自己仕途的未來就唉聲歎氣,“八字沒一撇的事。就算去福田買房,也沒必要非買香蜜湖那種豪宅區的獨棟別墅吧?你清楚那邊兒的房價嗎?咱們就一家三口,最多雇一兩個工人,劍劍再大些也用不著保姆了。我看不如去八卦嶺,弄套房間多一點的大平層,或者叫什麽‘空中別墅’的高層單元。都很寬敞,隱私一點兒也不比獨棟差。你想我一個公務員,每月多少工資?到時給人見我住那麽高調的房子,又好說閑話了。”

“得了吧!”邵艾白他,“你傍富婆的事誰還不知道咋的?裝什麽裝?”

剛強於是抽空,陪太太去著名的香蜜湖別墅小區,一連看了幾套全新或半新的獨立洋房。要說剛強自己做過羅湖區發改局長,現在升到區長,跟深圳那些個主要的大地產商、承包商都是熟人,對深圳房市不可能不熟悉。2012前後,深圳房地產處於蓬勃上升但還未到頂的階段,均價要超過北京上海還得十年。那時福田中心區公寓樓的價格在每平米3到5萬左右,空中別墅有的能賣到每平米10萬以上。

邵艾則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除了蘇州和珠海兩套房,家裏在海外也有多處房產。即便如此,夫婦倆依然被香蜜湖這片深圳頂流物業群的天價驚得咋舌不斷。比如水榭花都別墅區的三層聯排別墅,每平米的價格能飆到三四十萬,每平米!而這些別墅房的麵積少則二百,多則三四百平米,隨隨便便一個億就扔出去了。關鍵還不是像夫婦倆在翠湖香山那種帶大花園的獨立院落,說白了就是國外的townhouse,外牆和鄰居緊貼著,在西方人眼裏都不入流。回想不久前豹哥鋌而走險綁架劍劍,總共才問邵家索要5億,這麽一看都成良心價了。

“仲會漲!”中介和售樓小姐信誓旦旦地說,“過不了幾年就能翻一倍,穩賺不賠的!”

剛強相信他們說的話。錢能生錢,買得起這些頂流物業的人不做虧本生意,至少目前不會。不像他河北老家裏的父親和大哥,多少年守著一套破舊的土屋。可其他人呢?那些同樣漂泊在這座繁華都市中的工薪家庭,一輩子的青春和汗水也許隻是為了間70年產權的小單元。難道隻有頂流才配擁有遮風避雨處?原始人還能去山洞裏躲一躲。

當然,剛強若是真想買“便宜”的別墅,門路多著了。在單位裏,他一直很小心地保守著打算買房的秘密。外出看樓時,會脫下標誌他身份的幹部服——胸前一條簡單拉鏈的中式夾克,低頭不語地跟在太太身後,姓名電話一律留邵艾的。

不料某天被一位醒目的男中介盯了他半天後,中介拿著手機走去陽台,神情緊張地打了個電話。回來就喜笑顏開地說:“唉,瞧我這記性,這套房子目前是小區的促銷單元,隻需半價。恭喜先生太太了!”

剛強隻覺尾椎骨上被人刺了一針,拉著邵艾就往外走。“哦什麽,我們其實已經有心儀的了。你這套,感覺不是很適合……”

那之後,許區長購房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各色人等或直接、或間接地為剛強提供一個個從市場經濟角度來看完全不可思議的deal。這些人也並不都是從事房地產行業的,有的在其他方麵需要剛強幫忙或網開一麵,有的是來買官的,還有的純粹為了跟政府官員建立長久的友誼,所謂上頭有人好辦事。

“我有個朋友全家正辦理移民。他在香蜜湖的一套別墅急著出手,說價錢好商量。”

“其實羅湖毗鄰香港,區長要不考慮一下新界北部的邁阿密豪園?林山環繞,比深圳清淨好多哦!”

“也不一定這時候買哦?我去年在香蜜湖進了套投資屋,閑著也是閑著。區長和太太要是不嫌棄,先搬去那裏住嘍?”

剛強萬般無奈,隻能一概答複對方,說已經看好一套房子並交了定金的了。

“去年省裏開兩會,”那天他半躺在公寓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似笑非笑地回憶著,“某市的一位書記——你知道我說的哪位,在台上公開發言的時候對大家說,房價與幸福度無關。他當公務員20年,到現在都沒買房。他在珠江帝景租的公寓,130平米,每月隻要600元租金,住得也挺不錯嘛。當時台下一片嘩然,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裝傻。那之後,就得了個‘六百帝’的外號。”

珠江帝景是位於廣州市中心的高層豪華公寓樓。2011年每平米的價格超過4萬,130平米就要五六百萬,月租不可能低於四千。600塊能租來住,那可不爽翻了?跟外來務工人員在廣州石牌橋城中村租的廉價屋一個價位。

******

那之後,買房的事暫擱一旁,因夫妻倆又不約而同地忙起來,忙到一個人上床睡覺前很難見到另一個人的麵。尤其是剛強,今年三月份中紀委在官方會議上公開提到清查“裸官”的意向,雖然這個概念早在四年前就已在非正式場合中口傳過。據剛強省內的同行們分析,廣東作為GDP第一大省,很可能不到一兩年就會查到這裏來。

“所以咱們要提前做好準備,”不久前,市委書記在政府會議上,對各區黨委和政府負責人說道,“以免被打個措手不及。先說怎麽定義‘裸官’,並不是配偶子女都在境外的才算啊。隻要配偶已出國,或者沒有配偶的、子女在國外,都裸。注意移居港澳的也算啊!我前兩天去省裏開會還被特別點名了。據群眾們反應的情況,咱們省裸官的分布那是相當不均勻。像河源、茂名那些窮地方,基本上找不出一個來。”

曾在河源擔任過小縣令的剛強聽到這裏,腦袋裏叮了一聲。

“可咱們珠三角就不同了,據估計,能有一兩千!另外,別以為誰裸、誰不裸一眼能瞧出來,很多裸官存在以下三個特點,一是‘不申報’。處級及以上幹部不是每年都要填寫個人重要事項的?沒一個說真話。那他們憑什麽認為自己能蒙混過關呢?因為第二點,不移居。明明配偶和自己都拿到海外居民身份證了,還繼續在國內居住、工作。所以他們不說,別人看不出來呀!

“至於為什麽要查這些人,這就是裸官們的第三個特點——境外受賄現象嚴重。因為他在國外已經有窩點了嘛,有身份,銀行存款,有物業。現在不是提倡什麽官員財產公開?沒用,對這些境外有落腳處的,你盡管曝光,他在國內的賬麵幹淨得很……”

哦,剛強這時想起那位願意將新界豪宅便宜出讓給他的老板,恍然大悟。他要是真帶著老婆孩子搬進香蜜湖半價出售的聯排別墅裏,組織上一查就能查到,你這套房子是多少錢買進的,比市價低了多少。若是位於境外的物業乃至直接收受現金,哪有那麽容易被發現呢?這不就安全多了?

“一旦查實某人是裸官,會怎樣處理呢?”邵艾問他。

那是八月的一個周末,一家三口難得帶劍劍去海灘上避暑。劍劍今天穿了件小紅連衣裙,裙擺像隻鼓鼓的鈴鐺花。本來長得就結實,離家前,胳膊腿臉被保姆塗了厚厚的防曬霜,成小油孩兒了。

坐在沙灘上的邵艾則一刻不停地舉著防UV的小花傘。這個時節的南部沿海又熱又曬,本不想外出,無奈劍劍早在家裏憋壞了。保姆擔心安全問題,男女主人不在家的時候不敢帶她出來玩。而幼兒園怕孩子們中暑,經常一整天待在呼呼吹著空調風的室內。

“目前還不清楚,”剛強頭戴鴨舌帽,手裏握著罐可樂,目光追著海麵上一颼颼疾馳而過的遊艇。“會一邊查,一邊鼓勵同事和群眾舉報。查出來的,最好配偶子女能自願回國。要是不想回來,或者回國後依然保持境外身份的,肯定不會讓官員繼續待在敏感職位上了,換閑職。目前擔任正職的,可能都要轉成副職。”

“那吳俊不是危險了?”邵艾問,“話說配偶原本就是外籍人士的那些呢?”

吳俊算剛強的少主人,是他畢業後第一個服侍的領導。其父吳廳長一早退了,兩年前吳俊調去揭陽建設局做局長。邵艾記得吳俊娶的老婆叫什麽霜來著,澳門高個兒美女。

剛強莞爾,“忘跟你說,吳俊去年辭職了,去佛山開了家桌球娛樂中心。”

邵艾點頭。佛山是廣東桌球最活躍的地區。吳俊一向喜愛這項運動,挺好的,算是把事業和興趣結合到一處了。

“其實啊,”她酸酸地說,“我也能理解那些決定獨自出國的配偶。你看你倒是不裸,有我整天追著你,可我見得著你麵嗎?打個電話過去都是秘書接,搞得誰還沒個秘書似的!我要是沒工作,真不如把自己潤出去。”

剛強扭頭,鴨舌帽之下的雙目盯著她看。“你要是在家裸,我保證天天早下班。”

邵艾吸了口氣,男人都這麽個德行麽,聊啥嚴肅話題都能往不正經的方麵扯?應當不是,方熠就不是那種人。沉默片刻,又想起一事,瞅了眼正在玩沙子的劍劍,小聲問:“超生的呢?我是說,那些在國外生了老二的,又不能塞回肚裏去。既然是政府叫回來的,多出來的孩子給落戶的吧?”

“想得美,直接撤職!身為國家幹部,居然用出國來規避……”說到這裏,剛強的表情忽然變得鬼祟起來,湊到她近前,像大熱天的公狗那樣吐著長舌頭喘息。“怎麽,你還想再生一個?好好好,我支持,這個官我不當了。”

邵艾瞪他一眼,“以為就你忙?我現在恨不得生個三頭六臂。”

“離——分——”劍劍忽然扔下手中的小鏟子,站起身來,麵對著爸爸媽媽說,“爸爸媽媽離分——”

邵艾一驚,“劍劍,你從哪裏聽來的?”心知多半是家裏的保姆或工人背地裏嚼舌,劍劍年紀小,還不懂“婚”是什麽意思,聽成了“分”。當然無憑無據的不能隨便冤枉人,也許人家聊的是其他家庭的案例,被聰明的劍劍舉一反三了。

“劍劍,別亂說話,”剛強糾正女兒,倒沒有邵艾表現得那麽緊張。

劍劍也不知有沒有聽進爸媽的話,小丫頭呆愣愣地望著前方海灘被浪頭撲打的交界線。“爸爸媽媽離分,生新小孩,不要舊小孩。”

邵艾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丟掉遮陽傘,將女兒摟進懷裏。“劍劍別聽人瞎說,沒有的事。”

偷看剛強,見他目光低垂,手中空了的可樂罐被捏成一塊皺巴巴的鋁皮。

******

房子的事還沒著落,邵艾接到王浩辰的消息,又不得不返回蘇州。一進總公司,先召開高層管理人員會議,並在會上發了通火。

為什麽事呢?可以說,這是件對國內藥企而言嚴重程度僅次於患者服藥後出現惡性不良反應的大事。邵氏雖然有自己的原研藥,大部分產品,尤其是西藥,跟其他同行一樣得等進口藥20年的專利保護期過後,按照人家公布的成份、劑量、製作工藝來生產仿製藥。

然而仿製藥跟仿製藥還有不同,你是不是第一個仿製成功並拿到生產許可的,就市場優勢來說差別大了。在國外,首仿藥能享受獨占180天的市場專賣權。在我國,誰要能搶先注冊到首仿藥,首先是定價上的優勢。首仿藥的價格算“政府指導價”,後麵的必須按照這個價格的10%遞減。更為關鍵的事,很多醫療機構隻進兩種藥——原研藥和首仿藥。

所以國外那些賣得好的原研藥,早在專利過期前的十年就被國內藥企盯上了。沒人真的等原研藥到期才開始行動,通常越早研發,越有可能第一個拿到SFDA(國家食品藥監局)的批準。然而都有誰在跟你競爭是無法知曉的。隻有等SFDA最終公布生產批件時你才意識到,原來他她它也在搶這個藥啊!

長話短說,邵氏因為自己擁有一流的研發基地,曆來在搶占首仿藥方麵戰績赫赫。最近,卻已有接連三款專利藥被另一個公司搶走,還是家曆史、規模、技術等各方麵都遠遜於邵氏的中型民企。

 

注:2011年的“六百帝”為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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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在國內當官,首要決定性命的不是幹了啥,是“站了誰的隊”:)廣東尤其如此,客家幫全軍覆沒,唯一一個進了中央的就是(一個和大大同在廈門公事過的人)太可悲了!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南瓜覺得“不留麵子”,唉,你是不知道國內現在都成啥樣了。曆史上女人一直都有淪陷的,司空見慣了。現在連青年男人都淪陷,真是讓人絕望啊。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現在的羅湖,房價不知道幾何了?唉,變化咋就那麽快?

裸官。共黨的官可不是那麽好當的,清不清,白不白,邪不邪,正不正,很難拿捏。問好老大。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你傍富婆的事誰還不知道咋的?裝什麽裝?

=======艾瑪,一點兒也不留麵子。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黎程程' 的評論 : 是啊,而且徹底無解!早些年房價高的時候,買不起。現在房價跌低穀了,然而經濟也跟著壞掉了,不僅買不起,壓根兒就沒人買了。

就是我文中說的“香蜜湖別墅”,這幾天在網上看virtual tour視頻,1.5億的房子,十幾間屋子,裏麵住滿了不同家庭的租客,老人孩子都有,那麽一個大豪宅成了難民營了。我估計就是房主沒錢了,隻能靠收租吃飯了。唉。。。
黎程程 回複 悄悄話 國內房子的事是個大事,有權勢、有錢人坐擁數套、數十套房,初入社會的年輕人若不啃老,一輩子都買不起,媳婦也娶不上,怪不得越來越多年輕人不想結婚生子了,分配不均就是社會層麵的不公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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