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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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393章 明眸皓齒

(2025-01-18 22:59:38) 下一個

“唔——”雪茗像是要開口說話,小羽飛快地抬起胳膊將她的嘴扣住,並瞪了她一眼。雪茗秀眉微蹙,夜潭般的眸子快速掃過身邊那兩個男人後,安定下來。小羽這才將手移走。

雪茗驚訝是有原因的。其時天色已全黑,四人身處這麽一個遠離文明社會的荒村野穀,卻眼瞅著麵前民居裏走出個明眸皓齒、瓷娃娃一樣的女孩。十一二歲的年紀,過耳短發在額前留著整齊的劉海,皮膚白嫩得讓人想起煮熟的雞蛋清,小羽一見之下就喜歡!隻是,這家裏沒有成年人嗎?做生意的父母通常不會讓一個才上初中的女孩去接待生客吧?

女孩手中捧著本紙板書,其螺旋裝訂常見於兒童啟蒙讀物,總共沒幾頁。翻到當中的一頁,將書頁呈現給四位遊客,上有一行大字——“住店1250元每天,管三頓飯。”

哎呦,可不便宜呢。好在管飯,這附近貌似還真沒地方能買到吃的。小羽一邊在心裏頭嘀咕,一邊靜靜地等其他人付錢。自從六歲起認識各種能耐大又對她特別好的人,小羽就不缺錢花了,但她認為該誰掏錢的時候就讓誰掏,不慣著。

這次她跟築山是來幫忙的,丟寶貝的是雪茗所在的流雲庵,讓雪茗負責所有人一應開銷是應該的。然而那位研磬和尚好像挺有錢,平日裏拽啊拽的,小羽猜他多半會替雪茗給錢。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她要做的就是幫源濟叔盯緊了築山。作為一寺方丈,僧眾們窮得都揭不開鍋了,還跑到外頭來發揚紳士風度,休想!還好築山兩手揣在褲兜裏,眼神斜向天際,壓根兒也沒有掏錢的意思。

小羽這邊一堆心理活動,對麵的女孩已收了錢——果然是雪茗作勢要掏錢,被研磬搶了先。女孩將手中的紙板書翻到下一頁,“此地無聲,嚴禁言語。”

見四人點了下頭,女孩從口袋裏掏出把鑰匙,走去集裝箱改成的民宿,開門。民宿從外麵瞧著不大,裏麵倒挺寬敞的。有廳和洗手間,兩間臥室裏各有張雙人床。小羽聽說目前用集裝箱改民宿挺流行的,內部裝潢不見得比正規度假村差。缺點是隔音差,白天會比較熱。眼前這家呢,奢華談不上,舒適衛生還是可以保證的。

窗戶上鑲有卷簾,窗棱與屋頂之間掛著空調機,門口有一次性拖鞋。沙發上的象牙色罩子像是才換過的,當然也許是因為之前死過人,搞髒了,小羽發揮著她的想象力。沙發對麵的牆上有塊小黑板,不是不許說話嗎?其實早該改叫白板了,是現如今流行的那種可擦拭的光滑材料。

女生嘛,通常到了一個新地方會先跑洗手間。雪茗詢問地望了一眼小羽,小羽回她一個“行行你先去”的眼神,自己到沙發上坐下,給手機充上電。進屋前察覺掌心微濕,現在抬手一看——囔囔囔,居然有道淺淺的口紅印?出家人還塗口紅啊?不過考慮到陌岩是她小羽的愛人,隴艮還跟吳老師結婚生孩子呢,也就釋懷了。

築山跟小羽一樣,進屋後坐到拐角沙發的另一端。研磬背著手在窗前站了許久,麵朝屋外漆黑的夜色,身上一襲白色僧袍無風微動。別說,單是背影就有一代宗師的範兒。小羽有種直覺,他看到了屋裏其他人沒留意的東西。

不多時,隔壁民居裏傳來排油煙機的嗡鳴和食材乍進油鍋的刺啦聲。小羽想起一事——除她之外那仨都不吃葷。她得去廚房裏囑咐一下才好,別到時候端來幾盤葷菜,碰都沒人碰。餓著和尚們沒關係,浪費糧食就不好了。

起身出屋,踱到隔壁的民居,推門入內。客廳裏沒人,光線比客人住的地方暗得多。空氣中除了油煙,還有種陳年腐氣,多見於臥病在床的老年人家中。

也難怪,家具確實有年頭了。掉了漆的長木椅上擱著織了一半的毛衣。木櫥的門玻璃已經花得看不清裏麵的擺設。櫥頂上設了個點著香燈的神位,中間供奉的神像是個小老頭……不對,是隻象牙色的甲蟲。扁圓的腦袋上,左右兩隻眼分得很開。嘴巴很寬,閉著的時候有種笑模樣,所以小羽才會第一眼看成個沒頭發的老頭。身體左右各有一二三四……八條腿!

有意思。小羽走進廚房,見裏麵有三個人在做飯。洗菜的是個婆婆,切菜和炒菜的是對中年男女,估計就是女孩的奶奶和父母了吧?讓小羽奇怪的是,女孩的皮膚那麽白淨,這三位親人不僅膚色暗黃,且布滿細碎的小黑點,看著有些惡心,難道是得了什麽傳染病?

三人見小羽出現,都神情緊張地暫停手中的活。小羽走上前去,指著案板上的青菜點點頭,又指著大碗裏的豬肉搖了搖頭。切菜的女人會意,朝她點了下頭。小羽正要離開,見婆婆係在腰後的圍裙帶子鬆了。便走去她身後,幫她從新打好一個結,這才走出廚房。

回到客廳,見一間臥房的門開了,門口站著那個女孩。對自來熟的小羽來說,這就是邀請她過去參觀的信號了,於是徑直走進女孩的房間。果然是閨房,布置得比外間要溫馨雅致。好多擺設都與“聲音”有關——比如窗前掛的風鈴,床頭擺的音樂盒,木架上橫著的小提琴模型。想起這個村莊的居民都是聾啞人,小羽心下悵然若失。

小羽在屋裏轉悠的同時,女孩也好奇地打量她。可惜不能說話,小羽其實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然而以她的性子,你讓她依次寫到牆上的小白板上,她又嫌麻煩。想了想,最後提筆在白板上寫了《道德經》裏的八個字“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放下筆,離開女孩的家,回自己的民宿。

******

小羽前腳回屋,飯菜後腳被送過來。大概因為小羽已經見過全家人,這回是女孩的爸媽端來的。都是樸實的家常素菜,土豆燉芸豆、炒絲瓜、涼拌豆腐。小羽和築山在飯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準備開吃,被雪茗伸手製止。後者在牆上的白板上寫下“當心飯裏有毒,謀財害命”一行字。

研磬衝她擺擺手,招呼她坐下吃飯。雪茗像是很信任研磬,遂擦掉板上的字,坐下來同大家一起吃飯。飯後,幾人折騰了一天也都倦了,依次洗漱上床。小羽自然是跟雪茗一間。床上有六七個枕頭和兩床被子。雪茗換上一身樸素潔淨的睡袍,上床後臉朝另一側而臥,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小羽精神頭旺,關燈後在腦後墊了兩隻枕頭,玩她的遊戲掌機。雪茗大概嫌遊戲機的光線忽閃,先是拿一塊絲帕蓋住眼睛。過了很久,還是被小羽按鍵的聲音吵到了,坐起身來,“小羽,你能不能……”

“噓——”小羽趕緊示意她噤聲。心道你這還出家人呢,這點抵抗幹擾的定力都沒有嗎?

當下拿著遊戲機出了臥房。本想在客廳沙發上玩一會兒再回去睡,卻見研磬在沙發一旁的地麵上打坐。記得陌岩也是經常不需要睡覺的,打坐能打一整晚,第二天精神頭比誰都強。這才叫高僧呢,小羽暗道。

然而這樣一來,她也沒法在客廳裏玩了。不知為何,小羽對研磬總有些“怕怕的”,輕易不敢造次。這倒不是因為他高僧的身份。初見源濟叔和景蕭長老時,她就沒有這種畏懼。

那就隻能先去築山的房間了,總不能霸著個洗手間不讓其他人進吧?小羽於是推門走進另一間臥房,再把門在身後關好。築山平躺在床的一側,看樣子是睡著了。兩隻胳膊露在被子外麵,上身穿的是深色短袖睡衣,左腕上還戴著手表。床另一側的枕頭和被子都沒動,大概預備著研磬遲些會回來睡。

小羽將枕頭擺好,在築山身邊躺下,將被子拉到腰部,開始玩她的遊戲。過了幾分鍾,感覺身邊那個人顫了一下,驚恐的目光從黑暗中射向她的側臉,仿佛她是個女鬼或妖怪。

腫麽了?小羽扭頭不悅地瞥了他一眼,繼續玩遊戲。不就是借你半邊床暫用一下,這要是行軍打仗,大家不都得並排躺在一處,還管你男的女的?對小羽而言,男女共用一張床時隻要不把衣服脫光就沒問題,而她現在穿著厚厚的睡衣睡褲呢。原先跟姚誠在一起時,他倆就睡一張床。小羽睡覺不老實,半夜經常蹬被子,姚誠——當然也就是陌岩啦!——總是能及時幫她蓋好被子。

想起陌岩,對了,不是跟鴻寶約好,會在轉世的陌岩右臂上留一個燈芯印記的麽?築山恰巧有五個魂,雖然他一定、絕對、毫無半分可能就是陌岩,但小羽認為保險起見,還是應當查看一下,他剛好不是穿了短袖嗎?於是放低手中的遊戲機,扭頭再看時,那兩隻胳膊都收回被子裏去了。

小羽權衡了一下當前的形勢。嗯,這家夥已經精神緊張了,這時候再去掀他的被子,一定會大喊大叫,隔壁的研磬和雪茗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呢,不妥不妥!還是再找機會吧。

所以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隻要你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築山瞪了她一會兒,見她沒有離去的意思,隻能繼續閉眼睡去,也不知道是真睡著了還是裝睡。

小羽本想再玩一會兒就回屋,結果一不小心竟迷糊過去了。睡夢中有樣很輕的東西被蓋在身上。又過了會兒,身下的床連同整個集裝箱旅館都在晃動。

“啊——”一聲尖叫從隔壁房間傳來。小羽睜開眼睛,發現身旁的築山已然不見。她自己蓋著被子,一隻手在被子裏捏著遊戲機。趕緊從床上跳下來,衝進客廳。透過破碎的玻璃窗看到屋外站著密密麻麻的人,都是村民打扮,每個人的皮膚上密布著黑點。村民們倒沒有其他激烈的行為,就是在想盡辦法往屋子裏鑽。築山攔在窗前,不讓他們進來。

然而屋子正門被撞擊了幾次後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衝進來四五個人。小羽旋腰飛腿,劈劈啪啪都給踢了出去,再將門關上。有她在那裏頂著,門不會再被推開了。心裏惦記雪茗那間屋,卻見研磬從裏麵拎了一個人出來,正是女孩的母親。小羽看了一眼差點兒嘔出來。

隻見那個婦人張大著嘴巴,口中露出一隻乳白色的小腦袋。腦袋上的兩隻眼睛分得很開,就如同隔壁女孩家供奉的甲蟲像。隻是那隻嘴巴在一張一翕,眼睛也是血紅色的,沒有笑摸樣。

跟在研磬身後的是衣冠不整的雪茗。走到臥室門口,一邊喘粗氣,一邊好奇地望著婦人,卻不敢再往前走。

研磬一手揪著婦人的後領,另隻手朝婦人口部伸去。那隻小蟲見狀,立刻倏地一下縮進婦人喉嚨裏去。研磬停手,食指和中指呈勾狀,像是在費力地往外拉扯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婦人雙手捧胸,樣子十分痛苦。

片刻後研磬胳膊猛地一甩,一條六七寸長的蟲子從婦人口中飛出。蟲子身上的血跡也不知是它自己的還是婦人的,一頭撞到地麵上,身子痙攣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研磬將軟塌塌的婦人擱到沙發上,自己走去窗前,單手合十在胸前。小羽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但相信他是在念什麽咒語。因為自己忽然覺得頭很重,看築山和雪茗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而屋外的村民們更是一個接一個地倒地。隨後,研磬收了咒語。

******

“縮頭魚虱這種東西,你們熟悉嗎?”研磬問道。

小羽此時正拿一根竹筷撥弄地上的蟲子,“課堂裏學過,又叫魚舌蟲。不過它們不是寄生在魚嘴裏的麽,怎麽會跑到人身上了?”

據說成年魚虱能通過魚的腮部進入魚體,在被魚吞入腹之前,騎到魚的舌頭上去。之後它會慢慢地享受美味魚舌,自己也就取代了舌頭的地位,從此寄生在魚的口中。魚吃啥它也跟著吃啥,魚要是絕食它就吃魚。

“怎麽生到人身上的?”研磬走到小羽麵前,躬身查看那隻蟲子,“不知道。這是變種,普通魚虱沒這麽大個兒。我懷疑,這種虱怪的聽覺異常靈敏。給它們聽到人舌頭說話的聲音,就會指揮自己的宿主去找那個人,鑽進新宿主的嘴裏,把舌頭吃掉……”

“啊!”站在臥室門口的雪茗輕叫一聲,大概還在後怕。

小羽試著想象了一下方才的情景。應當就是雪茗讓小羽“別玩遊戲機”那次說的幾個字被隔壁女孩母親還有許多村民們體內的虱怪給聽到了。村民們蜂擁而至,研磬剛開始也不確定他們要做什麽,又不想貿然傷人,所以女孩母親跑進來了。

而熟睡中的雪茗一睜眼,發現自己身上趴著個人,嘴裏還伸出一隻小頭,那還不嚇個半死?有修為也不頂用啊。小羽猜,要是真的給婦人口中的虱怪鑽到雪茗口中,吃掉她的舌頭,寄生在她體內,這麽一個愛美又有潔癖的“雅尼姑”,恐怕立刻就要傷心得上吊自殺了吧?

“我剛才念的催眠咒隻管一個鍾頭,”研磬說,“咱們得馬上離開這裏。天快亮了,也不用去別的地方,就到火車站那裏等愛長老他們吧。”

“她沒事吧?”小羽轉身查看了下婦人。

“無大礙,”研磬說,“咱們現在還要趕路。等正事辦完,我會從寺裏再派人過來,幫這些村民們逐個清除。”

“那個女孩呢?”小羽悶悶不樂地問,“她也被蟲子寄生了?”

“女孩應當沒事,”築山說著站起身。小羽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不是短袖睡衣,是白天那套休閑衣褲。

聽築山接著說:“宿主的皮膚上會有黑點。我想,大概她的親人為了保護她,在她一生下來就割掉她的舌頭,刺破耳膜,讓她成為天然聾啞人。虱怪聽不到她嘴裏的舌音,也就沒打過她的主意。”

接下來,四人快速收拾了下行囊。在離開前,小羽來到隔壁的民居,再一次走進女孩臥房。因為聽不到聲音,女孩並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一個人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甜。

小羽想了想,從背包裏取出自己的遊戲機和充電器,擱到女孩枕邊。出屋,並替她關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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