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文學城原創長篇小說《黃裳元吉》隻有望沙一個人能寫,並不單指文學城原創版的其他作家不能寫。說的是當今全世界,恐怕就隻有她一個人能寫得出來。我這話有沒有誇張?下麵會從幾個方麵來闡述,看完後請你來評判一下,這個說法是否準確。
1. 先變成專家
首先,這是個道教的故事。有龐大的曆史背景,好多耳熟能詳的人物不假,然而作者說過多次了——這首先是一個道教故事。現在問題來了,道教的高人們最擅長的是什麽?他們同其他宗教最顯著的區別在哪裏?不是做法事超度,也不是畫符念咒驅鬼。
道教是純正的中國本土宗教,其精髓在於用陰陽五行、易經八卦來推演天道和命數。本書中的重要人物丘處機丘神仙,還有他門下的徒子徒孫,包括女主金真道長寶音,這些都是“知天命”的高手。作者望沙的厲害之處便在於,能以行家的姿態來詳細解釋這些命數是怎麽被推斷出來的,如何與曆史大事件一一契合。作者自己是真的能一手抓起羅盤,為你推演吉凶。我舉個例子,寶音拜丘處機為師前後,有這麽一段話。
“因為懂得皇極經世的丘處機知道,從一二零四年到一二六三年,六十年的世卦是澤風大過卦。這是一個天下不停的換主人的卦,也是一個棺槨卦,有很多人會在這六十年裏一批批的死去。這個卦天道的意思不是讓你活得很長,而是把命脈,法脈,血脈傳下去的卦。”
品出這裏麵的滋味來了吧?這一段如果換成不懂卦象的作者(比如我)來寫,就會寫成下麵這樣:“神機妙算的丘處機掐指一算——哎呀!大事不妙!這些年會死好多人呢,這可怎麽辦?”
所以說,寫好一篇曆史大部頭,文筆固然重要,人物塑造的本事、講故事的手法,這些當然都重要。但是,如果你抓不住所寫內容的“精髓”,你文辭再好,寫出來的作品也隻能流於膚淺,是不是這麽回事?望沙把她對易經的把握寫到道家的故事裏,感覺就像想要寫一個長跑冠軍的小說,自己先去跑了個長跑冠軍下來,就是這麽硬核。
2. 再成仙
現在說第二點。道家的高人們除了推演天命,同樣重要的當然是修道、成仙。女主寶音在加入道門不久,就決定“斬赤龍”,這一輩子注定都不能再生育,這在十分看重子嗣的古代,尤其是帝王之家,那是致命傷。女主為何要這麽決絕?不是因為醜,不是因為沒人愛,相反,還人見人愛。也不是因為這篇小說裏無愛,相反還有好多的言情片段。能在文章早期下這種決心,是因為作者望沙認為,為了修道而斷絕塵緣,真的不是一件壞事。
泛泛來說,一部作品能達到的高度,不可能超過作者本人的高度。你作品的水平上限,是由你做人的水平決定的。你如果想要寫出一篇更高深的作品,你首先要成為一個思想更高深的人。“裝”沒用,當讀者都是傻子嗎?哪怕你照著名人的話來講,一眼就能看出來。
對於望沙來說,寶音所生活的那個年代,女人的命基本上沒好的,這在她的文中有好多佐證,那些和寶音幼年時期一同出來闖世界的、那些幸運的出身豪門的,哪怕貴如王妃皇後,都有其可憐可悲之處。然而修仙、出家,並不僅僅是消極地逃避。在望沙看來,仙界是真實存在的,修道不是虛無縹緲的自我欺騙,這是實打實的一條好路,比歡愉一世一場空的凡間姻緣更值得一個女人獻出一生。無論讀者你是否認可修道的價值,有一點你無法否認——作者這個人很真誠。她在文中宣揚的,就是她自己信仰的。不像某些大忽悠們:獻身科學好!淡泊明誌好!自己躲在後麵數錢。
現在回到我開頭的說法,全世界懂易經八卦的本來就不多,這當中有能力寫曆史長篇的就更少了。而且還是真心實意地認可修道,其價值觀與出家修道的女主完全吻合,那麽我說能寫《黃裳元吉》的就隻有望沙一個,不算誇張吧?
3. 曆史文的筆觸
我們讀古龍小說的時候,對其時代背景是種什麽樣的感覺?紫禁之巔,圓月彎刀,那是淩駕於塵世之上的一種“空靈美”,是架空曆史的寫法,顯然不是《黃裳元吉》這種曆史文的寫法。即便是曆史文,有的也隻是取其一脈,側重於幾個主要人物,幾件曆史故事。像《黃裳元吉》這樣敢於鋪開了寫,需要非常大的勇氣。
為什麽這麽說呢?作者首先要不怕 lose your readers.這個需要自己寫過小說的人才能明白,假如一上來需要你長篇大段地交代曆史背景,幾百幾千字來描寫草原景色或者士兵在疆場上的對戰,很多作者不是不能寫,是不可避免地要擔心,這樣會不會很boring啊?當代的讀者耐心少,會不會看兩眼就煩了呀?我要不要一筆帶過啊?如果望沙寫這篇的時候抱了類似討好大眾口味的想法,大家現在就沒有《黃裳元吉》可以看了。
很多人認為,寫作不就是紙上談兵?動動筆而已,哪有那麽嚴肅,這都是外行的看法。寫作,對作家來說,其真實性不亞於親身經曆。一部六七十萬字的作品除了時間和精力的投入,還要把自己推到公眾前被judge. 在這種前提下,能做到不管不顧不媚俗,首先考慮的是曆史而不是大眾口味,故事情節輪到幾個奇形怪狀名字的王爺,就得寫這幾個王爺。需要做電影場景鋪墊的時候,就得幾百米幾千米地鋪墊,才能起到遠處塵埃翻滾的效果。
在客觀描寫曆史之上,再憑空塞一個人進去,就更需要技巧了。比如海迷失這個人從生到死是真實存在的,而女主寶音即便真實存在,也並沒有被記錄下來。那麽這兩個女人由剛開始患難與共的小姐妹,到漸行漸遠甚至死對頭,怎麽去安排情節?而且還不止是海迷失,所有耳熟能詳的人物,成吉思汗、丘處機、忽必烈,這些人如何同一個虛構的女人發生各種關係,同時合情合理地結束,其結果並沒有違背現存的曆史事實,反正這種寫法我是不敢去嚐試的。
4. 不寫傻子
這最後一條其實是我最早感觸到的。我們平日看電視劇,曆史正劇而不是輕鬆搞笑劇,基本上遇到個善良正直的長輩就要擔心他最終橫死,被奸人汙蔑或者被兄弟出賣、被昏君泄憤。看到個善良的女主就要擔心被騙,男主被小人利用。
《黃裳元吉》裏正麵的配角很多,丘處機王德真耶律楚才劉忠祿這些都是出來做大事還保持正義感的,並沒有因此就傻不拉幾地寧死不屈啊、拚著掉腦袋也要說實話啊、堅決不投降堅決不當漢奸賣國賊。你要真想多為民眾做點千秋大事,首先要活下去,其次還要保證你的高位。你因為死諫被貶為一介平民,那你還能幹什麽?你連自己的腦袋都保不住,你還能保住多少忠良與平民的腦袋呢?
太重視自己的美名,其實也是一種放不下,一種“我執”甚至自私。當然前提是要有十分準確又長遠的眼光,能看清楚天下政局的走向,然後才能在順應大勢的同時盡量多保護一些忠良,少死一些人。所以這些英雄在正直之外,必須有智慧,必須高情商。望沙的筆觸把好多這種我們原本聽過名字的曆史人物給真實還原了,我相信這些力挽狂瀾之士就是她筆下的多麵能人,而不是其他曆史劇裏那種好像一為個人利益著想就墮了下乘的傻白甜——真那樣的話,這些亂世中刀尖舔血的豪傑又怎麽可能活那麽長?
說完了,期待作者望沙更多優秀的曆史文學問世!
我覺得但凡不仔細嚴肅寫內容的作者都是在告訴讀者:他不在乎自己的作品
一部六七十萬字的作品除了時間和精力的投入,還要把自己推到公眾前被judge. 在這種前提下,能做到不管不顧不媚俗,首先考慮的是曆史而不是大眾口味,故事情節輪到幾個奇形怪狀名字的王爺,就得寫這幾個王爺。需要做電影場景鋪墊的時候,就得幾百米幾千米地鋪墊,才能起到遠處塵埃翻滾的效果————高妹說得甚是。講真,因為涉及到很多少數民族的名字、器物、習俗等等,我在讀這篇時經常要去查網,然後邊查邊想,作者在下筆之前,需要付出多少時間去做繁複的準備。。。
在縱橫交錯地鋪展曆史背景這方麵,莎莎和可可都做了令人欽佩的努力,咱們一道為她們拍手致敬:))
坐高妹的沙發讀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