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能說說你店裏有多少員工嗎?”
我搜索著記憶,“我們人不多,2015年開張時大概二十六七個女員工,十來個接待客人,剩下的負責廚房和衛生等雜物。七個男工當中四個是保安。最多的時候有近五十人吧,我們這行人員流動頻繁,能在一個地方做長久的不多。”
泰德揚了下眉毛,“那規模也不算小了!”
“嘁!”我不以為然地擺了下手,“這算什麽呀?早些年新東泰落成的時候,耗資一兩億,占地一萬八千平米,有148個KTV包房。當中的幾個超豪華包房,什麽總統3號,空軍1號,每間包房裝修風格各不相同,配有獨立的燈光、音響和煙霧係統,有專人為你調音打碟。亞洲第一嗨場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
“難以想象啊,”泰德晃了晃頭,“我好像還沒去過KTV唱歌。”
嗯,聽說了,我心道。西方有些男人很顧家,生活中規中矩。下班後就是回家,很少外出應酬,節假日也都是探望父母或者帶老婆孩子去旅遊,他們的太太和子女真幸福。當然,我自己的老公還算不錯了。
泰德又問:“這個新東泰也是梁耀輝旗下的產業嗎?”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原以為今天可以隻說正題,這下又要扯遠了。“莞城四虎,不知你聽說過沒有?除了咱們前麵說過的黃江鎮太子輝,還有虎門肥仔強,中堂豉油真,以及這位新東泰的老板——東坑白毛雞。”
泰德聽了這些名字,笑得雙肩微顫,“這個白毛雞是什麽人?為什麽給生意起名叫新東泰?”
“這又說來話長了。此人名叫盧新,東坑鎮東坑村人,他和梁耀輝、劉誌庚那倆大學生不同,是窮人家的孩子,老早就輟學跟著二叔出來混社會,販毒。然而為人精明‘識做’,在比他資曆深的大哥大佬麵前一向是眼勤手快,任勞任怨。
“某天一個偶然的機會,盧新被帶到某香港大老板的酒席上。這個老板到底是誰,至今還是個謎。總之當時呢,盧新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給大老板添滿酒後,自己也倒了一杯,說,老板,這杯酒我幹了,以後您就把我當兒子一樣使喚。在場其他人聽了,都覺得盧新傻愣愣地,沒想到大佬竟被他感動了,當場就收他做幹兒子。你說就這麽一句話,人的一輩子就被改變了。”
“也是個人才,”泰德點著頭說,“很多人做事,總覺得這不可能、那不可能,給自己畫下條條框框。不去嚐試一下的話,又哪來的機會讓奇跡降臨到你身上呢?”
瞧瞧,人家文化人就是有見地,我在心裏說。
“幹爹呢也是個實在人,花錢買了座三層的小樓,送給盧新。你想盧新窮了這麽些年,他跟那些天上掉錢的富二代不同。突然逮到這麽個機會,確實是全心全意地來經營這個以博彩業為主的‘東泰娛樂城’,也不販毒了。賺到足夠的資金後,這才買地建起了新東泰。”
“薛姨你剛才說,什麽亞洲第一嗨?比梁耀輝的太子酒店做得還大?”
“對,”我說,“新東泰那些年的生意非常火,而且隻服務於有錢人。大廳入場費就是3000元,那還是十幾年前了。盡管有148個包房,想等到一個房間都不容易。我店裏有個老夥計年輕時在那裏做保安……”
我將右腿疊到左腿上,像嘮家常一樣地說:“說他們的地下停車場每晚擠滿百萬級別的豪車,凡是坐出租車來的乘客一律不給進門。自己開車來的,如果車子不夠高級,不讓停到新東泰自己的停車場。總之你要想告訴別人你晉升上流社會了,就去那裏請客消費。珠三角地區不知有多少小生意老板曾被擋在門外,隻能聽下聲音過過癮。”
“薛——姨——”泰德故意拖起了長腔,“這都真的假的啊?你不是在騙我吧?”
“呃你?反正進了包房就是幾萬幾十萬的消費。09年初他兒子結婚也是當地轟動一時的大事,連請了四天的賓客。第一天都是北京來的客人,後麵才依次是廣州、東莞,以及他們東坑本地的老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年年底就被警察端了。”
“也是因為色情業?”
我搖頭。“09年的時候,中央還沒有下定決心清理東莞的色情業,梁耀輝他們是五年後才倒的。盧新的主要問題是——東莞最大的地下賭場是他開的。從澳門請來專業的荷官,辦得相當規範,每天幾千萬的流水賬,你說他囂張不囂張?據說突襲新東泰的時候來了500名警察和14輛坦克,也是空前絕後了。”
泰德看了下表,“時間真快,我問完今天上午最後一個問題,咱們就去吃午飯……我猜這個盧新最後也和梁劉二人那樣,被判了無期?”
我嗬嗬地笑了,“是突襲,還是省廳直接下達的命令,新東泰的高層被當場帶走十來人。然而盧新自己卻在幾天前收到風聲,已經逃到了境外,到今天也沒落網。這個世界上的事,有時就是如此魔幻。”
說完,我站起身,同泰德出門吃午飯。
===附圖:新東泰照片(來自網絡)
呱呱說得好,虛張聲勢的好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