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1. 誰是女強人？
“女強人”這個稱號不是一個絕對的褒義或者貶義的詞，有幸獲得這個稱號的也因此悲喜參半。然而，總的來說，女強人這個稱號給人濫用了，大大濫用了。如果你隻是個working mother，是個很忙很累一肚子委屈的working mother，那先別嘰歪，你還不一定是。比如作者自己就不算。
為什麽要強調這個呢？因為這點很重要。可以說，凡是憑自己力量來美國的女生，當年在國內大學都是學習不錯的。要是理工出身，那更是秒殺成群的男生，被冠以女強人的稱號是常有的。拿學術界來舉例，這個稱號是對當事人的一種肯定，無論學術上還是性格上。
壞處是什麽呢？如果你一路都順順利利，找到如意郎君，光找到還不行，還要保證生活和睦，還要生得出孩子，孩子也沒有任何缺陷，也都高高興興長大了。在這種情況下，被人叫做女強人可謂錦上添花。但這些方麵哪怕有一個出了問題，就給歸到女強人這個稱號上了。
“你吧，就是太優秀了，所以沒人敢追。”每次我聽人這麽講就想呼那人一巴掌，無論他是說給誰聽的。你說你這麽講是什麽目的呢？
“那個女的，你看，年輕時候忙事業去了，結果現在想生孩子生不出來了。”
“那兩個孩兒真倒黴！他媽整天顧著上班/做生意/往上爬，都不怎麽管。結果沒一個考上常春藤。”
“我要是她老公，我也跟她離。整天見不到人。”
哪個人是沒缺點的？哪個人的生活是完美的？別人遇到不如意，不同情就罷了，把這些根源都歸到這人太優秀上麵，不是她的錯也都成了她的錯。不僅沒有幫她度過難關，反而連原本是她生活中的亮點也一筆抹殺，同時證明給後人看——想跟男人搶世界，這就是下場。
所以我一直認為，無論東西方，性別歧視的真正體現，不是找工作加薪時候的不公，而是通過輿論的方式，給職業女性施加無形的壓力。這種看不見的力量才是最可怕，也正因為看不見摸不著，才難以製止和改善。
作者在國內讀的是工科，男女比例九比一左右。曾在學院考過第二（不是top幾大學），不過我們二到五名分差的不大，第一名把我們甩的老遠（那人大家開玩笑說是集男女特長於一身，有點東方不敗的特點，開玩笑的。）所以可以說我那幾年過得挺不開心的，原因如上所述。
但是到了美國來一看，我這叫什麽狗屁優秀？比我強的女的數都數不過來。上當了！早知道是這麽回事兒我就更努力些了，都是給那幫嘮嘮叨叨的人害得（人都是喜歡把過錯推給別人嘛）。因此我想和女讀者們說，你以為你是，可能根本不是。我就不是。如果有人跟你說，你今天的任何不如意是因為你“太好”造成的，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不是，你還不夠好。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是讓自己變差，而是更出色。不信我問你，你的事業除了朋友和同事之外，有多少人知道，有沒有一千個？當你站在人群中，你的氣質，名氣，或者地位能否讓人一眼就注意到。跟人說話能在一分鍾內就抓住人的興趣嗎？如果這些做不到，那證明還大有改善的餘地。
曾經見過一個大學核心人物，精神領袖，幹了一輩子的女Provost。我當時不知道她是誰，但是一眼望過去，整個會場的中心就在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太太那裏，而不是校長那裏。所有的小年輕無論男女都搶著和她合照，真是眾星捧月。平常頭頭們有大事小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她解決。當然你可以說她地位在那兒，不過權力這個東西嘛，得靠兩個條件，一個是官方給的，一個是自己掙來的，缺一不可。
2. 女強人是女的嗎？
提起女強人，很多人都會聯想到婦女能頂半邊天啊，撩起袖子幹革命啊，風風火火不要命啊。這不叫女強人，這叫女漢子（春晚2015）。
兩性各有強弱，男女平等不是要抹殺兩性差別。你看007中的女主角們，隻要拎隻煙出來，立馬有十幾個打火機湊上來。多好！俺隻恨沒有那麽天生麗質。曾見過討論，女faculty在找工作評tenure時倒底有沒有受到照顧。若是有人對我說，你是在engineering school找到的工作，肯定受了照顧，我會說是是是，你說的對。
至於倒底是不是這樣，第一我不清楚，第二我不care。對於這些虛的，麵子上的，嘴頭上的便宜，誰愛占誰就占好了，我們要把眼睛盯在實的上麵。歡迎大家來照顧，請盡量多多照顧！誰說我們弱，我們認了就是了，但要是真的有人來送錢送job了，那還客氣什麽，趕緊揣下不就得了。最好再寫個“功德無量”的大牌子送給他，叫他以後多來。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別人怎麽評價無所謂。關鍵是怎樣在現有的基礎上，往更高的層次去邁。
我不久前參加了一個針對女中學生的Engineering啦women啦之類的活動。跟我同在一個panel的女工程師是在波音工作的。她說曾經接過一個項目，client是軍方一個老頭，很目空一切的那種。她和公司的一個男下屬來開會，老軍官就當她是秘書用，讓她記好筆記。男下屬馬上澄清，她才是上司。可能有些女同胞遇到這種事會很氣憤，我倒覺得挺好玩的。生活中多些這種drama，才會不boring，大家這麽看好嗎？
3. 到底強在哪裏？
這個強，是不是說要永不言敗，永不低頭，不丟人，不落淚？這也不是女強人，這得是女超人才行。男人也沒有幾個能做得到的。那這個強倒底指的是什麽？我的理解是要像彈簧那樣，無論給人踩得多扁，都能再彈回來，而不是就此消沉下去。具體說來有以下幾點。
一，不為人言所動。前麵說了，社會輿論的力量可以很大。對於別人的議論評價與建議，一定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分清哪些是良言，哪些可以忽略。對自己的價值要有穩定的認識，不能因為誰誰誰的話就輕易改變初衷，抹殺自己的優點，放棄自己的理想。馬克吐溫說過，“Keep away from people who try to belittle your ambitions. Small people always do that, but the really great make you feel that you, too, can become great.”
不過我倒想覺得，很多時候別人其實未必是故意的。有時候親人好友是出於為自己好的立場才講的。如果你夠強的話，對於出言不善的人，你也可以和他們友好相處，也沒有必要和他們爭論，心裏不當回事兒就完了。
二，要有心胸和氣量。通常女生會被認為心眼兒比較小。當然例外多的是，男生也有很小心眼兒的。總的來說，這與天性有關（我們細心照顧你的時候你又不嫌我們心眼兒小了？），但還是要克服，主要倒不是為了別人怎麽看你。
既然決定了不當家庭主婦，出來做事，甚至做出一番事業，那免不了會經常遇到煩心人煩心事。自己看得開看不開，對別人影響其實不大。誰要是氣氣你你就睡不好覺了，這個女強人的路還怎麽走？對別人寬容，其實是對自己寬容。
注意，這裏的寬容，可不是說隨便退讓。意義不大的事情可以，但自己認為是重要的，不能放棄原則。一方麵要不斷協商，不斷爭取，同時又不能給它搞的心神不寧。別的事情該怎麽幹還得怎麽幹，要能繼續enjoy life。跟自己說，麻煩事不是意外，而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我這份工，我這個職位，就是來解決tough issue的，不這樣還顯不出我的能耐。”
三，要不斷學習。常聽人說如果在學校待太久，找到工作都三十好幾了，評上終身都四十了。言下之意就是學習是件逼不得已的事情，為的就是找個工作。應該盡快找到工作，就可以把學的東西都忘了，回家就是上網看電視，上班也不用腦，人生就完美了。
人各有誌吧，這我不好說什麽，但是作為一個professional的話，尤其是做research的，活到老學到老是這個職業必須的。這裏的學習不僅僅是科學技術，包括對周圍環境變化的掌握，接人處世，語言，習俗。每次見到“能人”，像我前麵說的女provost，就得瞪大眼睛，向人學習。總之是要時常保持open-minded，不斷去琢磨，看看自己有哪些可以改進的。
時常聽人說，到了現在這個年齡，再改已經不可能了。說實話，有這種觀念的人，讓他回到年輕時，我也不信他能改多少。“Adaptation is the requirement for survival.”(Cary Fowler)
四，花點兒心思在穿衣外貌上。我向來是讚同化妝的，但其實我自己是挺懶的，隻有在“特殊場合”的時候才會勉強化些。有一次一個姐妹回國，我問她是不是買了好多漂亮衣服回來，她說基本沒買，因為國內衣服的風格和這裏還不太一樣。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留心觀察，比如孩子的中文學校要是搞什麽活動，我基本上可以分出哪些媽媽們的衣服或者頭飾是在這裏買的，哪些是國內帶來的。
挺無聊是不是？你可以說，這是個自由的國家，我隻要沒光著，愛怎麽打扮就怎麽打扮，那些中東婦女不是還包著頭嗎？那倒是，不過職業女性中你見過多少包著頭的？既然要當professional，build up your reputation。當你的穿衣文化與別人不同的時候，你卻希望別人相信你認同他們的職業文化和價值觀，時間久了可以，初次見麵的時候外貌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別人對你的看法。
這裏岔開下話題。我最早跟人說用英文寫書的時候，都問我是否和中國文化曆史相關。我說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是星球大戰風格的。其實和星球大戰差很遠，但我想說明什麽呢？我們不是隻會搞紅高粱之類的靠出賣中國人的落後愚昧畸形來博得西方一笑。除了在科學方麵，我們在文學藝術上也能和你們產生類似的想法，達到類似的高度甚至更高。要幹就幹主流。
五，獨立。提起女強人，大家一定會想到獨立這個詞。不過我這裏說的獨立可不是單幹的意思。
前麵說了，要大方接受別人的幫助。這裏說的獨立是指在賴以生存的技能方麵，一定要保證即使眾叛親離，孤家寡人了，也能存活下去。時刻清楚自己吃飯的家夥是什麽，別的可以荒廢了，這個不能被tampered，不能 compromised，不能給掌握到任何其他人手裏。
獨立還有一個意思，和第一條的“不為人言所動”有關，就是說要完全自主地為自己定目標，你要做的事一定是要自己真心想做的。女人很容易犯的一個毛病是為別人而活，這從某方麵說是很高尚的一種行為，但同時又很危險。無論男女，如果將人生價值，happiness，係在其他人或事上麵，都很危險。當你所珍視的這種關係運行良好的時候，你可能生活很有幹勁兒，任何困難都不怕。一旦這種關係被打破，會導致你的整個事業變得meaningless。“努力有什麽意義，who cares？”
所以這裏的獨立，摻有適當的自私因素在內。也就是說，在拋開一切外在因素以後，你幹的事業如果成功了，必須能夠給你帶來足夠的滿足與肯定，regardless of anything else。
這樣做的好處是什麽呢？第一條裏說了，對自己要有一種穩定，自信的evaluation。幹事業雖然不容易，但畢竟是個客觀的，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你是好是壞有證明擺在那裏，不是誰想抹殺就可以抹殺的。這個世界有太多自己不能控製的因素，強的人不是他們能控製的比別人多，而是讓自己less susceptible。
道德經講，“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既生之為女人，就要接受這個事實。社會若有不公正，不是我們一時半時能夠改變的。明白自己天性中的弱點，善用自己的女性資源，讓辛勤耕耘帶來貨真價實的喜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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