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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第63章 赤縞地 https://bbs.wenxuecity.com/origin/97626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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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被幻境中的自己打到了嗎?魅羽不解地往回走。
不可能,陌岩怎麽會被自己打傷,不會是之前在酒樓吃壞肚子了吧?也不對啊,她和鶴琅都沒事,按說陌岩比他倆更抗折騰才對。
“都是我不好,”鶴琅懊惱地說道,“剛剛我在幻境中走火入魔,見到鬼帝粉魄魄來追我,就閉著眼在沙地上亂跑了起來。師父為了救我,拉扯中不小心碰到了一棵仙人掌。”
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褐色仙人掌。
“啊?”魅羽衝仙人掌躍過去,等確認之後心涼了。“這叫毒刺鬼人掌。被刺到後過十二個時辰就會毒素攻心,全身僵硬而亡。”
她把臉埋在雙手中。
“那我們趕緊回去吧,”鶴琅說,“去謨燼灘找郎中。”
“沒用的,再厲害的郎中也束手無策。還好臨別前萬疆尊者特意告訴了我,如何找解藥。”
“還有解藥?”鶴琅興奮地叫道,“去哪兒找?”
“你等等、我好好想想啊,”魅羽回轉身,仔細回憶著,生怕記錯了。“萬疆尊者說,我們萬一被鬼人掌傷了,就去找個叫什麽狼花的東西……對,我記起來了。他說在方雲層一帶,有種狼頭花,可解這種鬼人掌的毒。”
鶴琅說:“那還等什麽?徹夜趕路吧。”一邊說,一邊拿手中的帕子給陌岩擦著汗。“沙漠看著快結束了。前麵好像是山地,至少你我二人不會再入幻境,應該能及時趕到。”
“你們不必著急,”陌岩寬慰地說,“我已用真氣護住心肺,別人是十二個時辰,我興許有二十四個呢。隻不過在那之前暫時不能用內力了。反正這裏是羅眥王的地盤,他還欠我們的情。除了粉魄魄這個鬼祖宗外,別的大鬼應該遇不著。小鬼你倆足夠應付了。”
魅羽敷衍地點了點頭。她可不能拿他的命來賭。一定要在十二個時辰內拿到這種狼頭花,否則她也不想活了。
她快步走回蹲著的二人麵前,卻不經意瞥見鶴琅手中握著的青色帕子,一怔。隨即從懷裏掏出塊幹淨的,遞給他。
“你那塊都濕透了,用我的吧。”
“也好,”鶴琅說著,隨意把手中那塊濕透的帕子扔到一邊。接過魅羽的,又給陌岩擦了擦。隨即扶起陌岩,朝前方走去。
魅羽飛快地從地下拾起那塊濕透的帕子,揣進懷裏。然後走去另一側扶著陌岩繼續趕路,邊走邊衝鶴琅說:“對了,我得事先提醒你。萬疆尊者還說了,那種狼頭花的花朵雖然可以解毒,但葉子上也是有刺毒的,比這鬼人掌的毒性還重呢。咱們摘花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別碰著葉子。”
行了一陣,果然如鶴琅所說,沙漠已是盡頭,山地開始成為主導。地上長著各種紮人的雜草和灌木,路旁還有些歪歪扭扭的樹木。三人的步伐加快了,然而他們所期望的“盡快到達”卻成了不切實際的空想。
姑且不說遠遠近近若隱若現的那些黑影,三人一進山地便被三個隻有上半截身子的鬼給跟上了。這三個鬼都是橫著在地上用上肢爬,卻身法靈活、速度奇快。讓人一看之下就聯想起一些爬蟲或蟹類,毛骨悚然。
“據說這叫俏天使,”魅羽向另二人介紹道,“專門服務於三個鬼王的。這幾個應該是探子。因為鬼王們都有很多嬪妃,起先便同人間一樣,招了些宦官在宮裏服務。
“誰知後來,也許是有的嬪妃們不甘寂寞吧,發現還沒淨身就混進宮的越來越多。而既然是厲鬼嘛,隻要不掉腦袋怎麽都能活,所以就……”
她沒再往下說,隻是扭頭望了望同行的二人。見二人均是一副驚懼的樣子,便知道他們已經明白了。
一了百了,這下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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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天使們跟了一會兒,大致摸清了他們的情況便走了,應該是回去報信兒了。
麻煩的是三人目前似乎闖入了當地一個什麽小頭目的地盤。開始隻是些零散的野鬼在他們前後左右不斷出沒。胳膊在脖子上繞三圈的,腸子吊在肚子外的,長什麽樣的都有。一個個望著三人直留口水,好像餓極了的樣子。但許是因為三人周身散發著佛氣,才不敢輕舉妄動。
到後來草地上、山坡上、樹頂上,到處都是披頭散發的鬼。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腐臭和多少年沒洗衣服的味道。又過了一會兒,正前方迎麵走來一個身穿銀色長袍,雙目如電的鬼頭目。身後還跟著六七十個部下,各個手拿□□和火把,□□頂部的尖刃發著瑩瑩的綠光。一下子把前方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知道這是誰的地界嗎?”頭目身邊一個血紅眼睛的鬼衝他們吼道,“見了辟閻君,還不下跪禮拜?”
三人駐足。魅羽扭頭瞅了一眼陌岩,他此刻似乎已經伏在鶴琅身上暈過去了。眼前這些麻煩,她和大師兄苦戰到底是可以應付的,就是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了。她得想辦法速戰速決才行。
一邊尋思著,一邊散開自己的長發,在頭頂扭啊扭,盤成一個歪到一側的高髻。又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插到頭上。這個發髻的名字,在鬼道叫“橫刺”。意思是,凡是梳此發髻的人鬼,都已經橫了心。無論誰來滋事,勢必奮戰到底,死而後已。
盤好頭發,她便向前走了幾步,看似悠閑地衝對方說道:“大概四年前的某日,謨燼灘的嵐十七街上的集市,突然闖來八個手拿碧隕槍的厲鬼。從街邊商鋪裏搶走東西和食物,並胡亂傷害路人。被當時正在閑逛的四個女人撞上,替天行了道。
“八鬼中的七個被砍掉腦袋,開腸破肚。剩下的一個被斷掉一臂,懷裏揣著另七個人的耳朵,回來見的,是不是我麵前的這個辟閻君?”
辟閻君還未答話,但魅羽能明顯感到他的手下們對自己的敬意和懼意都在增加。鬼道和人道不同,比的就是誰更狠。你把對手的人整得越慘,才能越讓他們把你當回事兒。
“看來小丫頭有兩下子,”辟閻君也衝她走近幾步。“本來以你們三人之力,尤其是中間那個和尚,我們未必攔得住。可惜他今日看樣子是中了毒或者受了內傷,就憑你們剩下的二人?哼,今兒個算是給我的徒子徒孫們送美食來了。”
四周的家兵野鬼都放聲大笑,什麽刺耳怪異的聲音都有。
魅羽點點頭。“當年居然要四個人打你們八個,真是想都不敢想。前幾天我剛學了個新功法,隻是局部分散著學的,還沒係統地練過一次。想拿辟閻君你這些部下和追隨者試試手,看能不能一人打八十個,行嗎?”
四周又是一陣哄笑。
“一人打八十個?”辟閻君撇著嘴,交叉雙臂看熱鬧地說,“行,盡管試。”
“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給我師父弄張凳子坐。你也看出來他不舒服了,是吧?”
魅羽說完便開始向四周張望。見一處小土山上凸出來一塊大圓石,便衝站在那座小山上的幾個鬼說:“喂,你們都讓開。待會兒傷著了我可不負責啊。”
說完便抬手指向西方的天空,手落下時一片金石之光便射到了小山上。這時那幾個鬼才知道厲害,急忙飛身躍下小山。但聽轟隆隆一陣響聲過後,被劈下來的大圓石朝著這邊滾過來,一直滾到辟閻君的身邊才停住。
“這還沒用新功法呢,”魅羽抱歉地衝眾鬼解釋道,“稍安勿躁。”
說完後,自己立定站好,並朗聲宣布道:“新功法練習,正式開始!”
心裏說,天尊,您最討厭的妖女居然成了您的徒弟,想不到吧?搞不好還算新徒弟中比較有出息的一個呢,榮幸吧?
先是左腳往前踏了一步,想了想,又收了回來,自言自語道:“不對,這應該是中間的一招。”
重新站好,右腳又踏出去,同時雙掌前推,接著右手回抽。兩手一前一後轉動著,在胸前畫了個垂直於胸的圓,一個黑白陰陽魚便在這圓中生成了。與此同時,周圍天地之間刮起了一股旋轉的大風,將這一堆人鬼包在中央。
此時魅羽已放下左手,右手將陰陽魚拉成與胸平行。隨著陰陽魚的轉動,站在魅羽左右兩側的幾隻鬼一個個被無形的氣流拋上了半空。眾鬼怪叫。
魅羽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右手將陰陽魚按平,用掌力將之向著圓石推了過去。隨著陰陽魚的前行,一片金光從圓周處散開,便如一把鋒利的圓刀一樣,劈裏啪啦將圓石的上半部分整個削掉,飛了起來,砸在遠處的鬼群中。被驚擾的眾鬼怪叫著躍開。
魅羽走到圓石前麵,查看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表麵。歎了口氣,回頭衝陌岩和鶴琅說道:“就這水平,也出來收徒?”
陌岩靠著鶴琅,虛弱地睜開眼睛,臉上是一副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牆的表情。“你這是典型的徒弟不成才、全賴師父不會教——你把人家的陰陽魚轉反了,你知道嗎?”
“啊?”魅羽用手捏了捏鼻子,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每個人都有師父您那麽好的記性。”
轉過身來,又把剛剛的功法使了一遍,隻不過這次旋轉的方向倒了過來。周遭的大卷風不見了。剛剛使的時候,還有好幾個站在兩側的鬼被氣流甩走,這次眾人連衣角都沒動。
陰陽魚被推出去的時候,圓周也沒冒金光,隻有一層若隱若現的薄霧。然而削到圓石表麵時,無聲無息,便如切豆腐一樣容易。一片光滑平整的石鏡麵隨後呈現在眾人麵前。
魅羽貪婪地望了一眼石麵,又把功法使了一次。這次將陰陽魚向下方推,把底部也削平後,停也沒停,伸手指向自己頭頂,石塊便飛到她頭頂的半空中。她把手衝著半空中劃了幾個小圈,將石塊側麵也修齊整,才讓之緩緩降落到陌岩的身前。
收功,小碎步跑到他身側,扶著他坐下。“你試試怎麽樣,坐著可還舒服?”
陌岩把屁股在石麵上來回蹭了蹭,說:“你把表麵搞這麽滑,我又渾身是汗。待會兒一不留神呲溜跌到地下去,你就高興了?”
魅羽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跑到鬼眾麵前喊道:“八十個,自願報名。”
鬼眾們摸了摸脖子,似乎在想象著圓刀切向自己頸部的場麵。然後哄地四散而逃,連辟閻君和他的手下們也不見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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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總算安靜下來。三人找了處避風的山穀,生了堆火,稍做喘息。
陌岩在暗處打坐。魅羽坐在火前,能感到胸前的那塊帕子還是濕的。她暼了一眼在一旁喝水的鶴琅,問:“大師兄,你估摸著飛卯目前在哪兒?”
“什麽?”他像是沒聽明白她的話。
“我是說,涅道啊。有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上次我和師父去梅魍穀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半魂。那人的魂魄曾經到此處神遊,結果就被歿天樞給扣下了,一連扣了好多年。還是涅道回複法身那次引起的震動才讓他得以逃脫的。”
“哦?”鶴琅說,“歿天樞還有這種法力?”
“是啊,隻是不知道要距離多近才會被拘了魂。估計在歿天樞附近死去的生靈,靈魂都立刻被吸走了,想投胎也不行吧?……哎,你說這個歿天樞和粉魄魄會不會有什麽關係呢?”
魅羽有一茬沒一茬地說著,同時也挪去一邊黑暗的地方,開始打坐起來。她需要短暫的休息。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休息同樣是戰鬥的一部分。
入定了一會兒,她便試著產生了個無識圈。將無識圈在周身擴大後,沒有覺察到任何人的存在。既沒有陌岩,也沒有鶴琅,連一團模糊的身影也找不到。
在確認了這一點後,她便收了無識圈,起身督促二人繼續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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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三人在山地中跋涉。陌岩休息後比之前看著好些了,至少可以不用人扶,自己走路。
這一行當中要翻過兩個山頭,無路可繞。從第二個陡峭的山坡下來時,天色已微微泛紅亮。三人的麵前陡然出現了一大片沼澤地。高低不一的沼澤植物穿插在大大小小的水窪間,有些地方還咕嚕嚕冒著泡泡。
魅羽長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是躲不過!
“這叫留客沼澤,”她沮喪地說,“普通的沼澤,行人最多被泥潭流沙給吞沒。住在留客沼澤裏的,都是溺死鬼。會時不時從水窪中伸出一隻手來,拽住你的腳踝,把你拽下去陪他。以咱們的修為,自然不會真的被拉下去。但要是這一路走過去,得大半天的功夫了。”
“真的嗎?”鶴琅神情嚴肅地說,“我先來試試。”
他邁步踏進了沼澤,專門找看著比較硬實、有灌木生長的地方下腳。果然沒走幾步,水中便有一隻慘白浮腫的胳膊伸出來,手指甲裏都是烏黑的淤泥,死死抓住鶴琅的腳踝,使勁兒往水裏拖。
鶴琅彎腰、伸指,嗤嗤聲響,把手臂打回水裏。但沒走幾步又是一個、又走又有。最後他絕望地長嘯一聲,一個倒空翻回到了魅羽麵前。
“這可怎麽辦?”他長歎一口氣。
“要不然,”陌岩說,“我念個驅鬼咒吧?”
“不行不行!”他的提議立刻被魅羽否決了。“念那個很耗內力的,萬一導致毒素提前攻心就不好了。別擔心,交給我。”
剛才鶴琅去探路的時候,魅羽已經扭頭看了看他們剛剛翻過的山頭。此刻她也不多做解釋,隻是把自己背上的包袱取下,交給陌岩拿著。想了想,又把他送自己的那串佛珠從手腕上摘下,戴到他手上。接著轉身朝著山上跑去,不多時又回到了山頂。
站在山頂,她深吸了口氣,然後開始衝著山下的沼澤地跑。越跑越快,等速度足夠高的時候,改為跳躍。
一躍,下了四丈。紅色長裙在風中鼓成一朵喇叭花。
又一躍,六丈。她的腳尖在一塊凸出的大青石上用力一點,身子便向著前方的半空極速彈了出去。跟著一邊衝沼澤地中心俯身下落,一邊運氣於雙掌,使了一招木靈掌的“木撞山河”。
轟——
這一掌幾乎打到了沼澤地的底部,現出了滿目瘡痍的湖床。整片大地都跟著震了一下,接著從魅羽的周圍泛起一圈圈泥浪,粗暴地擴散開來。把一個個常年不見天日的浮屍都給震出了水麵,披頭散發、掙紮嚎叫著四散而逃。
那副景象可真的是,有詩為證——
“千年鬼沼千浪湧,攪渾天地。萬代赤縞萬骨飛,隻為紅顏。”
這一掌擊下,魅羽自己也是五髒欲裂、頭暈目眩,在泥潭裏翻了好幾個跟頭。等她終於站定,胡亂抹去貼在臉上的淤泥,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已經不比那些狼狽的浮屍好看多少了。
她開心地笑了,衝站在岸邊目瞪口呆的二人揮了揮胳膊。“愣著幹啥?快走啊!得抓緊時間了。”
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去方雲層找到解藥,還不知道那個狼頭花好不好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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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沼澤地,終於有一段正常的原野平路給他們走了。三人加快了步伐。快到正午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前方的大地被齊齊斬斷,成了一個巨大的斷崖。
站在斷崖處,目力所及都看不到前方是否有另一邊存在,三人便如站在世界盡頭一般。下方深不見底,是一片片雲彩在半空飄著。
看了好一會兒,魅羽意識到這些平行的雲彩中間有些懸空的夾層。這些夾層應該都是石土做的,上麵有草有樹甚至有池塘,厚度估摸著在一兩丈左右。有的極其寬敞平大,可以在上麵跑馬。還有的是細長條,也有隻比一間屋子的占地大不了多少的。
這一片片石土層碎片也不知道為何能漂浮在半空,和白雲層層交疊。大部分石土層都不是靜止的,在極其緩慢地移動著。但層與層之間相對的距離卻比較穩定,大約相距四五丈吧。最上麵的一片比三人所站的地麵也低不了多少。
“怪不得叫方雲層,”鶴琅說,“隻是不知道狼頭花在哪一層上。”
魅羽說:“我也不知這狼頭花長什麽樣兒,估計像個狼頭吧?葉子上有毒刺。”
“找狼頭花是次要的,”陌岩衝二人說,“我關心的是歿天樞在哪裏。本以為會在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這麽一來的話……”
大錯特錯,魅羽心道,她才不關心什麽狗屁歿天樞呢。他要是出了意外,整個世界都毀滅了才好。
“多說無益,”鶴琅衝她道,“咱們就分頭下去找吧。”
魅羽點點頭,二人移步向著崖邊走去。
“老七,”她聽陌岩在身後叫她。
“什麽事?”她轉身,又走了回去。
待走到他麵前,他抬起手來,用袖子擦了擦她臉上的汙泥。
“狼頭也沒你的頭髒。”
她笑了。然而與此同時,又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也許自己這一去,便再也不能回來見他了。但是她若回不來,他不也完了嗎?
她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想到這裏,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接著縱身一躍,便站到了那第一片方雲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