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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第44章 紙條 https://bbs.wenxuecity.com/origin/9754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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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二人行程準備妥當。因為要先去藍菁寺偷東西,再喝隨身帶的伽隴河的水去到少光天,便叫了陸錦一同前往,負責看行李。
出發前,魅羽問鶴琅:“我上次從藍菁寺弟子富鳴忻那裏偷來的混元天錘還在嗎?”
“一直在寶華殿。”
“你拿來,我想帶上。”
由於香客通常是上午拜山,三人的馬車在頭天晚上駛出龍螈寺,連夜趕路,清早到了藍菁寺山腳下的小鎮裏。陸錦在客棧要了一間房,看著行李。魅羽一身灰衣,是一副老太裝扮。鶴琅則變成年輕女子,像孫媳婦一樣陪著她去上香。
這是魅羽第二次來藍菁寺。依然是那依山而建、直插雲霄的藍牆金頂,仿佛再過萬年也會一絲不減。而對鶴琅來說,這是他曾經的家。二人各揣著心事,隨著人流上山、入寺,一路無話。
二人的計劃,自然是從珈寶入手。鶴琅因為熟門熟路,知道珈寶禪院的位置。但打扮成香客就這樣一路走去勘布禪院,必然會引人注意。所以鶴琅告訴了魅羽禪院如何走,她畢竟曾來過一趟,對這裏的道路和建築大致心中有個數。而鶴琅則是要去到人最多的大雄寶殿,假裝上香時碰倒蠟燭,引起火災。
魅羽一人按照鶴琅的指示走著,路過上次偷聽和受傷的那個摩雲殿,她稍微駐足。抬頭看了看,被珈寶掌力擊碎的屋瓦早就修好了,又繼續前行。此刻她還在香客們也能來的地方,所以並未引人注意。
等她慢慢接近大片僧房的時候,便聽見身後的遠處開始有騷亂的聲音。有僧人從她身後跑上前來,大概是去叫僧房裏的人都出來滅火。跟著就陸陸續續有提著水桶,拿著臉盆的人朝她跑來。她作為一個香客來這裏,當然是不被允許的。但是眾人都忙著救火,而且見她一個老太太,也不擔心幹什麽壞事出來。
珈寶的禪院比陌岩和景蕭的都要氣派得多,所以很容易辨認。魅羽來到院門口,正打算敲門,身後有人搶上前,砰砰地敲門。
“堪布,著火了!著火了!”
門很快就開了。當珈寶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刹那,魅羽使了個攝心術,心裏想著的是之前在紫午甸見過的瑤老太的模樣。
“好好的為何會著火?”
“有香客碰到了蠟燭。”
珈寶眼看就要隨前來的僧人出門了,不經意瞥見站在一旁的魅羽,如遭雷擊!
“你、你怎麽來了?”
魅羽低著頭,神色黯然。“我有事……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跟著又抬起頭四顧。“怎麽你們寺裏著火了嗎?剛剛帶我前來的那個小長老,給我指明了路,就掉頭跑了。”
此刻的珈寶身穿褐色僧袍,出來的急,外麵隨便罩了件棉衣。臉看著比一年前蒼老了,還多了不少褐斑。魅羽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裏帶著難以掩飾的喜悅。衝前來報信的僧人揮了揮手。“我去也沒用,你們自己處理吧。”
他把魅羽請進院子,蒼老的身軀激動得有些顫抖。在那一刻,魅羽突然有些內疚。但轉念一想:你當年打死了陌岩的師父,你去年差點把我打死,你的老情人幾個月前差點把我打死,你的愛徒把我毒啞了,還燒了我的家毀了我的寺。那就別怪我戲弄你一下了。
院子修得很雅致,雖然不至於在寺廟裏種花什麽的,但滿眼是各種小巧而賞心悅目的長青植物和假山。進到寬敞的正廳,琳琅滿目地擺著各種皇室賞賜的香爐、觀音、珊瑚樹、琉璃瓶。
珈寶似是不知該讓魅羽坐還是站。魅羽便搶先開口了,語氣中帶著責備:“是你告訴別人,溪兒是我和你生的兒子?”
珈寶如遭雷擊。“沒有啊,絕對沒有!這件事我藏了二十年了,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怎麽,給人知道了?”
魅羽心說,你確實是守口如瓶了,在你清醒的時候。
******
這件事是鶴琅告訴她的。珈寶當年拜師銜雲掌莫前輩,和師妹瑤老太及兩個師兄也不知發生了些什麽,在二十六歲的時候離開師門來到藍菁寺出家。後來十幾年都沒再見過瑤老太。瑤老太據說沒多久也離開了師門,但之後隻是收了幾個徒弟在身邊,一直未嫁。
結果二人在不惑年的時候,師父去世,珈寶和瑤老太都去奔喪。二人不知怎麽一見麵又舊情複燃,之後瑤老太就懷孕了。這件事二人一直謹慎地保密著,沒有對任何人說,甚至連梓溪都以為瑤老太是他的養母。然而在梓溪十一歲時,瑤老太送他去藍菁寺出家,其實多少帶點兒陪伴珈寶、為他養老的意思。
鶴琅記得,梓溪來的那天晚上,他有事去珈寶的禪院找他。當時他是珈寶最寵愛的弟子,所以門人就放他自己進去了。珈寶那天喝得爛醉如泥,從他斷續的自言自語中,鶴琅弄清楚了是什麽回事。但是這些年來鶴琅也一直守口如瓶,畢竟這是把自己領進門的師父。如果不是這次要去救陌岩,情非得已,他也不會和魅羽說起。
此時魅羽歎了口氣。“不管是怎麽傳出去的,反正給龍螈寺的一個俗家女弟子知道了。這個女弟子我不久前在紫午甸見過,當時狠狠打了她一掌。她多半是記恨在心,回來後四處調查我的隱私。畢竟,當年我懷上溪兒的時候,還有幾個女弟子在身邊。雖然我後來把她們打發走了,保不準——”
“你去紫午甸幹啥?”珈寶警惕地問。
魅羽心想,如果輕易把梓溪供出來,就不像為人之母了。於是慌張地說:“沒啥沒啥,我是聽人說那裏都是女人,有些好奇就去看看。”
珈寶搖了搖頭。“你從來就不是個好奇的人。是不是溪兒讓你去的?唉,我多次讓他及時收手,不要越陷越深。”
“溪兒也都是為你好!不說這些了。現在那個女人揚言要揭發你的醜事,讓你在喇嘛國身敗名裂。我苦苦懇求她,甚至都給她下了跪……”說到這裏,低下頭抹眼淚。
“你……唉!”
“可她說你們這群人毀了她的龍螈寺,她定要你們付出代價。想來想去,她說要你交出鎮寺之寶錫嘛魚,讓我轉交給她,她才罷休。”
“哼!”珈寶氣得轉過身去,“想得美!我現在就去派人結果了她。”
“你別衝動。這點可能性她肯定早就想到了,指不定留了什麽後手。寶貝自然是不能給她,咱們從長計議,她應該不會真的把事做絕了。”
說完,便移步向門口走去。“我在這裏待久了也不妥,咱們回去各自好生想想——”
“你等等,”珈寶卻突然慫了。“那個女人的事我聽說過了,是個發起瘋來不要命的。去年冬至一個人去挑了藤者的老窩,就可想而知了。最近溪兒又把她的家給燒了,結果自己還落得……”
“什麽?溪兒怎麽了?”魅羽假裝慌張地問,心裏清楚梓溪多半是被自己的天星術燒傷了。”
“沒、沒什麽大事,”珈寶說,“算了,身外之物而已,她要拿就給她拿去吧。”
說完走進裏屋,過了一會兒拿了個比手掌還小的木盒出來。“你把這個給她,告訴她,倘若她食言,我會讓她龍螈寺僧人一個不留!”
魅羽接過盒子,“深情”地望了他一眼。轉身要走,想了想做戲要做足,又回身加了句:“你不要怪溪兒。他從小沒有父親,怕被人瞧不起,總想著幹一番事業來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你要體諒他。”
******
魅羽出了禪院,摸了摸包袱裏的那個方盒子,恨不得立刻放開步子跑下山去。藍菁寺人多勢大,此時火早就被撲滅了,隻是遠處還有幾縷青煙升起,風中飄著的煙火味時強時弱。
剛剛被叫去滅火的僧人,此時已陸陸續續往僧房的方向走。突然有人指著魅羽說:“你站住。”
她停步,發現前方衝自己走來的是富鳴忻。
“你是什麽人?為啥看著如此眼熟?”他眯著眼走過來。
畢竟此人曾見過自己多次,魅羽一慌,也無心撒謊了,奪路而逃。
“捉住她!別讓她跑了!”富鳴忻在背後大叫。
魅羽嘴角浮起冷笑,從懷裏掏出混元天錘,這還是年初從富鳴忻手裏騙來的。轉身衝他說:“你看這是什麽?你敢追我嗎?”
說著朝富鳴忻的方向用力一錘,對方立刻跳至一旁,大叫:“大家小心!”
一聲轟隆巨響,富鳴忻剛剛站過的石磚地上碎了一大塊。魅羽又隨意向周遭砸了幾錘,眾人都嚇得往後退,再也沒人敢追上來,眼睜睜地看著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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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樓下客棧,鶴琅早就焦急地在裏麵等著了。魅羽衝他點了點頭,幾人也不敢耽擱,即刻出來上了馬車,往偏僻的郊外行去。
行了一會兒,見沒人跟來,三人便出了馬車。陸錦把鶴琅的包袱給他拿著,又把魅羽的長鞭遞給她。之前魅羽沒戴在身上,怕給珈寶看出彌端,雖然穿的冬衣比較厚。
然後陸錦從車裏抱出盛著伽隴河水的罐子,三人走進旁邊一處隱秘的小樹林。
“我先喝吧,”鶴琅把罐子接過來。魅羽知道他是要自己先試試有毒無毒。
結果鶴琅打開罐子一看,“啊”了一聲。“怎麽這麽少了?”
魅羽也湊頭過去望。她記得二人當時裝了大半罐,回去後一直用泥巴封著口。現在怎麽揮發了這麽多?可能伽隴河的水和一般人間的水不同吧。
鶴琅歎了口氣。“我會喝小口的,”說完端起罐子,很謹慎地小口喝著。喝完九口後,魅羽立刻接過罐子,就見他一個大活人在麵前消失了。
一旁的陸錦看呆了。“七……七師妹,你不害怕嗎?”
魅羽沒有回答,端起罐子來看了看,這下更少了。把心一橫,開始一邊喝,一邊在心裏數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她放低罐子。隻有八口,罐子已經空了。正想著應該怎麽辦,眼前一黑,她也在陸錦麵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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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眼前再一亮的時候,魅羽嚇了一跳!她此刻站在一座木橋上,橋很高很平整,下麵是一條馬路。這條馬路比她見過的最寬的馬路還要寬兩倍以上。更稀奇的是,路上是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分成三列在快速地行駛著。這得多少馬車啊!車廂看著都很結實,有的是封閉的,有的是敞開的。結構都很簡單,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
她再扭頭,見橋上也有很多人來來回回地走著。也不知剛才是否有人注意到她突然出現,反正每個人都很忙很著急的樣子。這些男女老少的樣貌和衣著同人間差的不大,隻是發髻和衣服的式樣都偏簡約。
這裏應該是某個天界,但和魅羽預想的大不相同。她之前見過夜摩天的人,蛇妖一樣的長相,能停在半空不動。誰知這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魅羽在人群中尋找女裝的鶴琅,連個影兒都沒有。她沮喪地歎了口氣。肯定是因為她少喝了一口水,現在給送到不同的地方來了。希望不是不同的天界就好。這人生地不熟的,身邊又沒個熟人,叫她可怎麽辦啊。
此刻她還在橋的正中央,心想怎麽也得先下橋再說。誰知才走幾步,見前方有個衣著華貴的女人,一隻腿跨在欄杆上,像是要跳下去!
她迅速看了周圍一眼。來來回回走動的人群應該是發現這個女人的異樣了,但誰也沒停下腳步。此時女人已經雙腿跨過了欄杆,一鬆手就會掉下去了。魅羽抽出腰間的長鞭,一抖便纏住了女人的腰,再一甩便將她甩回了橋上。
“誰把我拉回來的?叫我去死好了!”女人躺在那裏,哭哭啼啼也不肯起來。
魅羽收鞭,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一個男人從她身後走上前來,一把拉起地上的女人。
“是你非要出來玩的!這一路上你尋了幾回死了?”說完把女人又往欄杆處拽。“既然這麽想死,那就再跳下去吧!”
女人隻是不停地哭,這時卻又沒有尋死的意思了。
魅羽翻了個白眼,趕緊要離開這對是非男女。誰知男人轉過身來衝她說:“謝謝這位姑娘出手相救……咦?”
應該說,這對男女的衣著打扮和長相,倒是更像魅羽熟悉的那個世界,隻不過一舉一動都透著無上的高貴。男人是那種帶著不羈的俊美,劍眉,眼神深邃又迷茫,裏麵裝著的都是故事。發髻上插的簪子發著奇異的亮光,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珠寶。女人則是風情萬種的儀態,魅羽的師姐妹雖然都是美女,但還沒有她這種類型的。
此時男人已鬆開了女人,朝魅羽走過來,臉上的不耐煩換成了驚詫。“你不是本地人吧,美人兒?哪裏來的?叫什麽名字?認識一下?”
“啊——”女人在他背後又哭起來,佯作又要尋死覓活的樣子。
魅羽沒理他,快步朝著橋的一端走去。男人應該是一把拉住了女人,拽著她跟在魅羽身後。
“我說對了吧?你肯定不是本地的,而且迷路了,還身無分文。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現在已經餓壞了,所以你應該和我們一起去吃東西。好歹你救過她一命,我們請你也是應該的。”
說完扭頭朝一旁的女人嚴肅地說:“你再鬧,就哢哢!”
也不知這句話代表了什麽意思,反正女人立刻就安靜了。此時三人已經下了橋,離開馬路向著旁邊的城鎮走去。
魅羽琢磨了一下,這個世界的人似乎都很忙、很冷漠。她要是自己去打聽這是哪裏、自己怎麽回人間,多半要碰一堆釘子。現在有個這麽熱情又自來熟的人主動提出幫助她,那就去和他倆吃頓飯,探聽些信息。當然這倆人未必是好人,可是滿街的陌生人,魅羽也一樣無法判斷誰好誰壞。再加上他身邊還有個女人,一起吃頓飯也不算出格。
“我和你們去吃飯,”她突然回頭說,“不過我有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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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去到一家飯館兒,裏麵人很多,桌椅擺得很擠。坐下後,男人熟練地叫了菜,然後神情專注地望著魅羽:“你先和我說,你叫什麽名字,來這裏幹什麽。總不能讓我一直稱呼你作美人兒吧?當然那樣也不是不可以。”
“我叫魅羽,來這找人,”她爽快地說,不想多浪費時間。“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麽世界嗎?”
男人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魅羽,魅羽……你看樣子應該是娑婆世界來的。這個地方在你們那裏,應該叫無煩天。”
魅羽倒吸了一口冷氣。無煩天?她去的地方應該是少光天,果然來錯地方了!她還記得景蕭說過,少光天裏有個聶馭王,一有外部世界的人闖入便會知道……接下來她該怎麽辦才好?
男人像是在等著她什麽,魅羽突然醒過神來。“還未請教你們二位怎麽稱呼?”
“坦芸,”女人沒精打采地說。
男人卻是興致盎然。“我有很多名字,比如玉笙哥、藍寶寶、小鑰威。你也可以隨便給我起,想叫什麽都行。”
魅羽心說,向來多嘴多舌那個是她。今天,總算遇上比她還貧嘴的了。
男人說完後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有些得意地說:“不過呢,男人們通常叫我——聶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