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打牌的入門師傅是我的舅媽。
舅媽是一名婦產科醫生。她性格開朗,為人豁達,很有親和力。舅媽和我媽秉持同樣的人生哲學——堅決不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隻不過在人生意義的界定上,二人相距甚遠。對於我媽來說,撲克、麻將等等娛樂活動都屬於不務正業,浪費生命,所以她把大量的時間用在了備課、監督我學習、做各種家務上以實現人生價值。相反,對於舅媽來說,花很多時間去把地板和灶台擦得雪亮才是毫無意義的事兒,玩撲克、打麻將則是珍惜生命的正確方式。
我和姥姥感情很深,基本每個假期都要乘火車去她家住兩個禮拜,大一那年也不例外。舅舅家與姥姥家住在同一棟樓,晚飯和飯後的休閑活動基本都在姥姥家解決。因為舅媽喜歡玩兒撲克,表妹小小年紀就已精於此道,常常是姥姥、舅舅、舅媽、表妹四個人在餐桌旁打幾把。但糟糕的是,那一年表妹上高中了,舅媽即使玩兒心再大,也不敢以女兒的前途為代價,於是形成了三缺一的局麵。至於姥爺,他對撲克毫無興致,每天晚上如上班一樣準時地去和老朋友們下象棋,舅媽也沒有勇氣給這個一貫威嚴的公公洗腦。
我一到姥姥家,立刻點燃了舅媽心中的希望之火。吃完晚飯,舅媽就積極倡議:“閣閣來了,咱們不正好湊四個人打升級嗎?” 我趕緊謝絕:“舅媽,我不會呀!” “這有什麽會不會的? 我一教,你就會了。” 她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到桌旁摁在椅子上,招呼姥姥和舅舅過來參戰。
為了培養一個能夠並肩作戰的牌搭子,舅媽極為耐心細致地向我傳授了她多年修煉的全部精華。我也沒辜負她的期望,事實證明我在打牌方麵還真是棵好苗子,沒幾把就掌握了要領,然後越打越熟,越打越棒。就這樣,每個晚上都成了固定的打牌時間。舅媽和我一組,對陣姥姥和舅舅。姥姥完全是陪晚輩娛樂的心態,輸贏不放在心上,而舅舅天性寬厚,也不以勝負為意,所以技藝嫻熟的舅媽帶著初出茅廬的我基本每天都能大獲全勝。這下姥姥把外孫女哄得開開心心,舅舅把媳婦哄得高高興興,於是各得其所、喜大普奔。
有一天我們正在打牌,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舅媽起身去接電話,原來是我媽打來詢問我的情況。隻聽見舅媽興衝衝地說:“大姐,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教會閣閣打牌了,這孩子打得挺不錯呢。” 我心裏暗笑:對於我媽來說,這恐怕算不上什麽好消息。過一會兒,舅媽回來了。我問她我媽怎麽講,她模仿著我媽的口氣說:“是嗎?挺好的。但是那個麻將你就不要再教給她了。” 我們四人放聲大笑。可能就因為我媽這句警示,舅媽真的沒教我打麻將,結果我至今也沒掌握這門技藝。
按照慣例,我每個寒暑假都去姥姥家接受打升級的兩周密集培訓,其它時間基本接觸不到撲克。升大四之前的那個暑假,我照舊乘火車去姥姥家,沒料到就在這次旅程中見證了我撲克生涯中最神奇的瞬間。
那天火車上不算太擁擠,基本是八成滿的樣子。我的對麵坐了一個約三十歲的姐姐,她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九十年代大多數人都不修邊幅,但這位姐姐很精心地畫了眉毛、塗了唇膏,一頭蓬鬆的大波浪披在粉色的真絲襯衫上。其實細看五官的話,她並不算特別漂亮,但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番風韻。看見她,我就想到《天龍八部》裏的馬夫人,她們都具有豔麗妖嬈的特點。
火車剛開動,那位姐姐的另一個特點也暴露了。她從小皮包裏掏出了一副撲克,對我晃了晃,笑著問道:“小妹妹,你會不會打升級呀?” 哇!對我來說,這絕對是意外之喜。那時我雖然已經有兩年的牌齡,但是牌友嚴重固化且老化,我早就期待著去廣闊天地間施展一番作為。於是我毫不猶豫,一迭連聲地回答“會會會”。豔麗姐姐又詢問了幾個鄰座,看來撲克文化在中國確實葉茂根深,她立刻成功征集到了另外兩名牌友,一個是四十來歲的眼鏡哥,另一個是比我大幾歲的小夥子。
大家在旅途中萍水相逢,考慮到同性之間有更多的默契,我們決定按性別分組。調換了座位後,我和豔麗姐姐一夥兒,對陣旁邊的眼鏡哥和對麵的小夥子。姐姐手法嫻熟地洗好牌,開打!
打了兩把之後,我心中暗暗叫苦,今天還真遇上高人了!坐在我旁邊的眼鏡哥在打升級方麵能力超群,至少是我前所未見的。他的高明顯示在兩個方麵:
第一、完美的表情控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範文正公向世人提出的修身終極目標,但現實生活中罕有人能達到這個境界,比如說對麵的小夥子一抓到好牌就開始抖腿,豔麗姐姐一抓到爛牌就要皺眉。但眼鏡哥卻總是喜怒不形於色,從表情和動作上你根本判斷不出他手裏拿的是大小王還是爛牌。
第二、強大的記牌能力。會打升級的人都知道,贏一兩回可以僅憑撞大運,要想追求長治久安隻能靠記牌。尤其到最後隻剩幾張牌的時候,記牌能力強的人基本能確定對方的手裏是什麽。眼鏡哥非常精於此道,所以他的最後幾手牌總能讓對手很鬱悶。
在這個打牌小組中,如果公正地評價,我的水平應該排在第二位,另外兩名選手則各有各的短板。小夥子的問題在於“愣”,打牌比較冒失,基本由著性子來,不考慮對家的需求,隻顧自己風風火火闖九州。豔麗姐姐倒是很有團隊精神,但同時存在一個嚴重的缺陷——糊塗。她的記牌能力幾乎為零,以至於時而問我“下來幾個王了”這種可怕的問題。
(未完待續)
你自稱和我舅媽的人生哲學相似,我完全相信。這種人活得輕鬆,生命在於嗨皮。
寫完了,革命到此結束。
遭遇熊大哥那個你趕緊寫,我抻長脖子等著看呢。結尾要不要給熊大哥也安排輛大卡車?
你亂寫一個,也是千人圍觀,看你打牌
我寫熊的豔遇,也不會有幾個吃瓜群眾感興趣
吼吼
以前住的地方有幾家朋友,逢年過節就聚集打牌,大拐路子。我是那個專管各家孩子的媽媽,實在缺人時拉上我,沒人願意和我一家。至今沒學會。
看來打升級你是高手,向你學習!
升級原來玩得多,自以為玩升級可以算得上是個業餘高手了。和你的眼鏡哥玩一次,他可能要叫俺眼鏡哥。
完全同意,俺堅決認錯。
胖胖不是移情別戀,而是大愛博愛。你滴,明白?
我們寢室那些室友們都是升級盲,元旦打撲克隻能跟她們玩兒五十K這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遊戲。聽說我們班男生倒是打得熱火朝天,但我總不能去跟他們打牌呀。真羨慕你!
一會兒喜歡閣媽,一會兒又喜歡舅媽,移情別戀太快了
網上好像有升級程序,但我覺得打牌一定要幾個大活人湊一起才有趣兒,對著屏幕出牌不好玩兒。
看來對手人多勢眾,我要提醒舅媽備好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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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隔人一隊, 每人26張牌, 6張底牌嗎? 有意思。 不知計算機上有沒打升級的程序。。。
告訴你舅媽,下次俺回國打個飛的約她打牌
不是我害你,下一篇寫"相親記",估計
文學城的網會癱瘓一整天,要不要試試看
六個人打三副牌,對我們這種手小的人確實是挑戰。一開始我時而把牌嘩嘩地掉下去一串兒,後來換成擺為上下兩排才穩定住。
快去吃早餐吧!
關於生活中沒有意義的事,我好像既同意閣閣媽,也同意你舅媽(擦桌子擦地)。
我是四十歲以後才學打牌的,我就是那個不記牌的人,腦子糊塗。倒是經常牌運不錯。六人打三吧牌,握牌的手經常要抽筋的感覺。可能理工女/男記牌腦力強?
我都不記得上次玩是什麽時候了,反正上高中之後肯定就沒了。 有過一個美女室友, 人還特聰明, 打一手好橋牌,參加高校聯賽進入前三那水平。 記得我很佩服她。
麻將一點也不會。 但是看到過中國的自動麻將桌, 自動洗牌, 然後桌麵升上來的時候都自動碼好了。 這個肯定不是山寨的吧? 我就想, 中國人其實很聰明, 什麽都能造, 為什麽還要山寨別人的東西; 為什麽不早點發明洗碗機, 祖祖輩輩夫妻為了洗碗吵架。。。
嗯,我也是隻會升級,不會麻將。 (我媽不讓學)
小時候和哥哥一起去北京,和老爸老媽一起學打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