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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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永生難忘的八七風波

(2024-02-01 12:08:40) 下一個

【科大瞬間】特刊
《我們心中的科大》--建校60周年慶

作者:阮耀鍾

永生難忘的八七風波 

一、管校長勸學生有絕招【1】

文中提到的合肥市府廣場和市府大樓現已搬遷

管惟炎校長自己是學生出身,一輩子與學生打交道。所以他很愛護學生,做學生工作他還有“絕招”。

有一年科大調整學生宿舍。老生覺得調整以後的位置不如原來的好,不肯搬;總務處去做工作,做不通。不肯搬的是我們物理係的學生,係總支去做工作,也做不通。問題反映到管校長那裏,管校長就用了個“絕招”。管校長跟我們低溫物理教研室的吳杭生院士很熟。吳杭生院士是研究超導理論的,管校長是研究超導物理(實驗)的,管校長來科大任校長前就與吳杭生教授很熟。我在“懷念錢臨照先生”和 “大學學習要注意的幾個問題”兩篇文章中都講到,吳杭生院士不僅科研出色,並且課也教得非常好,在學生裏麵威信極高。這時,管校長對學生用的絕招,就是請吳杭生院士去做學生工作。吳杭生院士他本來隻是個教授,不管這種事。老朋友有難,請他幫忙,吳杭生院士義不容辭。我記得好像是吳杭生院士因為小兒麻痹症,成了瘸子。他一拐一拐地爬到樓上,到了學生宿舍,根本就沒有勸,就把學生狠狠批評了一通。有的說是把那些學生罵了一通,學生乖乖的搬走了。這說明吳杭生院士的威信之高,也說明管校長的這一絕招真靈。                  

1986年學潮,管校長又用了這一“絕招”。由於部分科大學生不聽管校長和方勵之的勸阻,1986年12月5日下午,科大學生第一次上街遊行。由於科大領導一方麵盡力勸阻學生,另一方麵積極與省、市領導溝通,安徽省當局也公開表態:遊行是憲法規定的公民權利,科大學生的遊行是合法的。這是由於管先生年青時也曾上街遊行過,知道對學生遊行隻能采用冷處理;而管先生又是研究“低溫物理”的,是冷處理的高手。當然那次學生遊行安徽省當局也做得不錯。管先生知道,學生遊行實在勸不住,就隨他去,反而沒事。管先生自已也像沒事一樣,第二天照常去參加安徽省科學技術協會大會。在會上,管惟炎教授被選為安徽科協的新一任主席。在校內,上課、科研、例行會議等照常進行,一切有序。合肥市也平靜如常。2

但是科大學生上街遊行後,隨後引發了全國 29 個城市中的156所大學學生上街遊行。有的地方對學生遊行,不是采用冷處理,反而使事態擴大。科大學生為了聲援上海學生再度上街,方勵之是這樣回憶的:

“科大學生再度走出校園是為上海學生打抱不平。上海學生12月17日首次上街,他們也要求上海當局承認他們的遊行合法。但是上海當局沒有象安徽省那樣做,而是於12月 19日清晨以警察武力驅散學生。消息傳到合肥,科大學生急速升溫,於12月23日再度上街,聲援上海同學。從當日下午開始,科大學生湧向合肥市政府廣場(合肥市區僅有的廣場)。學生要求安徽當局公開表態譴責上海警方的暴力行動。安徽當局拒絕了,理由是,安徽省不具有公開譴責上海市的權力。學生堅持不散,開始在市府廣場靜坐。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事態開始緊張。晚上10時左右,中共安徽省委來電話,點名要求管惟炎和我從速處理此事。管惟炎和我當即商定,去廣場。我們到廣場的時候,學生領袖和一部分學生已經占據了市府大樓的東邊。市府負責人還留在西邊。形成對峙僵局。管惟炎和我穿梭於東西之間,傳話、溝通、說服、談判。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調解,學生和安徽當局終於達成妥協:1、合肥市府將科大學生的抗議轉達上海當局;2、科大學生結束靜坐。市府負責人和學生領袖都要求管惟炎和我向學生宣布這一結果。當時廣場上仍是一派激情場麵,口號聲、呼喊聲此起彼伏。然而,當管惟炎和我簡短宣布了雙方的妥協結果,呼籲大家返校後,上千靜坐的學生竟齊刷刷地同時站起,一致地、慢慢地向學校方向退去。‘危機’化解了,時間已是24日的淩晨。這是管惟炎和我共事的兩年多中,最艱難而興奮的一夜。”

方勵之的回憶中忘了其中一個重要的細節。管校長這次又采用了上麵說的那個“絕招”,用轎車把科大二十幾位有威望的教授接去,混在學生裏麵勸說。當然,也把吳杭生院士請去了。這二十幾位有威望的教授,在底下勸說學生。管校長跟方勵之硬著頭皮,在大會上規勸學生。另一方麵,管校長和方勵之又請求安徽省當局領導采用“冷處理”,適當作點妥協與讓步,給學生有個台階下。省委也作了一些妥協和讓步,學校又派了車,把學生都接回去了,沒出動一個警察。這樣做的結果,安徽省委當然也很高興,並且很吃驚,科大領導本領真不小。管校長的本事說穿了就是用“絕招”加“冷處理”。後來我想,八九年的事情如果也能用管校長的“絕招” 加“冷處理”,也許結果會不一樣。

二、永世難忘的晴天霹靂

 1987年1月12日,學校把科大教師用幾輛大客車拉到安徽省委禮堂。我是第一次到省委禮堂,到現在還記得那時的氣氛,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經受這種氣氛,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經曆這種氣氛。當時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從嚴肅而沉重的氛圍中,能預感到即將有重大事情發生。主席台上坐的都是新麵孔,整個會場空氣似乎凝固了,突然,不知是誰說了句,下麵請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周光召宣布中央《改組中國科技大學領導班子的決定》:撤消管校長科大校長職務,調管校長回北京物理研究所當研究員;撤消方勵之科大副校長職務,調方勵之去北京天文台當研究員。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決定,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1 月 3 號,管校長剛召集我們開會,準備開展高溫超導大會戰。這個決定是我這一生經受的最突然的一次,簡直是晴天霹靂。可以說,科大師生包括管校長本人在內,都毫無思想準備,毫無預感。決定還宣布,任命滕藤為科大校長,彭佩雲為科大黨委書記。當時滕藤和彭佩雲都在場,宣布這一新的任命時,在場一千多名教師居然無一人鼓掌!難道當時所有科大人都傻了,不,大家心裏明白,這時隻能沉默。

我們這麽好的二位校長就這樣突如其來的被撤職了,加給管校長的罪狀是“削弱黨對學校的領導,削弱學校的思想政治工作,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聽之任之,熟視無睹,嚴重失職,已不能保證學校沿社會主義方向發展”。據我所知,文革期間罷免北大校長陸平和南大校長匡亞明分別是用中共北京市委和江蘇省委的名義,而由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直接罷免大學校長是“首例”,這個做法在中國絕對是空前的,前所未有的,並且我相信這也是絕後的,以後也永遠不可能再次發生的。人生一輩子能享受這樣一次空前絕後的殊榮,也夠了!


當年科大的大門

因為怕學生鬧事,向科大學生傳達“一號文件”沒有開 全校大會,1987年1月12日晚上分班傳達的。學生聽完傳達後,很多學生要上街遊行,這時學校把大門緊閉,大門口擠了很多情緒異常激動的學生,科大的新領導一個都沒露麵,原來的科大領導再三勸阻,效果甚微。校門內是情緒激動的學生,校門外是大批便衣警察,虎視眈眈,拭目以待,形勢十分危急。最後,我記得是黃東霖教授,出於對學生的愛護,不顧個人安危,站到高處,聲淚俱下的勸阻學生,說他當年被打成右派,下放了十幾年…,勸同學們千萬不要上街…,一直到很晚才把學生勸到學校大禮堂。又是那個“絕招”關鍵時刻發揮了關鍵作用,但這一次不是管校長使用這一“絕招”,是一位對學生充滿愛心的摘帽右派教授自發使用“絕招”。在此,我向這位奮不顧身保護學生的黃東霖教授說聲謝謝!向黃東霖教授致敬!

三、無聲的歡送會3

 管校長要離開科大,回北京去了。說實在真舍不得管校長走,像當年我們科大不願下遷合肥一樣,大家又有什麽辦法呢?管校長確實是一位中國少有的,非常難得的好校長!真是一心一意想把科大辦好。

我從未叫過管校長,一直叫他管先生,我是管先生的學生,我們的《超導物理》就是管先生教的,管先生的研究生也是讓我代他帶的,我那時還是副教授,不能招研究生,我的第一個博士生也是以管先生名義招的,並且事先說好,僅僅是掛他的,做我的課題,完全由我帶。管先生很開明,很隨和。

我是低溫物理教研室主任和黨支部書記,管校長雖然是我們學校的一把手,可是管先生的黨組織生活卻在我們低溫支部過。管先生每次在我們支部過組織生活,總是以一個普通黨員的身份參加,沒有絲毫架子。

有一次,按上麵的布置整黨,要求每個黨員先寫個自我鑒定,在支部大會宣讀,大家提意見,再寫上支部意見,上交總支和校黨委,總支和黨委簽具意見後,裝入各人的檔案。                   

說實在,經過文化大革命,我早對這套形式主義的做法看不慣了,再加上到美國去當了二年訪問學者,思想也比較開放,所以我對支部裏的每個黨員事先打招呼,誰沒缺點,隻要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用不著寫到自我鑒定中,裝入各人的檔案,每個人在自我鑒定中不必寫缺點。因為管先生是我的老師、校長,無論是職稱還是職務都比我高三、四個數量級,我不好意思跟管校長打招呼。結果那次支部大會,大家念自我鑒定時,隻有管校長一個人有缺點,大家都沒缺點。支部大會散會時,大家樂開了,“大家都沒有缺點,隻有管校長有缺點!”   

管校長要離開科大了,當時我們低溫物理教研室想開個歡送會,但是不讓。幸好,原定1月15日管校長有個博士生要在合肥進行博士論文答辯,早已發出通知,並有幾位來自南京和北京的院士參加,無法改期。於是我們便將這次博士論文答辯,變成變相的歡送會。這次博士論文答辯不讓在科大舉行,隻得改在合肥“梅山飯店”舉行。學校派了輛大客車,把我們低溫教研室師生送到梅山飯店,在車上我還特地叮囑學生:“今天是一次學術活動,大家不談政治!”學生完全理解,也許是我無意中也使用了“絕招”,雖然我當時還是個副教授,遠不能與吳杭生院士相比,但在那種情況下,學生都理解。  

下午論文答辯完了,照理晚上有個會餐。不知是誰說了句:“今天老方也來參加會餐”,給我們帶來了麻煩。上麵馬上通知我們,會餐不許舉行。原來是便衣同誌聽錯了,我們說的“老方”,是指物理係的係主任方容川,方容川是科    大5902學生,因為大家都是同學,從不稱他“方主任”,一直叫他“老方”,便衣把“老方”理解為方勵之了。經解釋,最後誤會總算消除,會餐照常舉行。

會餐時,知道周圍肯定有很多便衣同誌,大家紛紛向管校長敬酒,但每個人一句話都沒說,靜靜的敬酒,一切都在無言中。我也端著酒杯,兩眼含著淚,默默地走到管校長跟前,跟管校長碰了碰杯,話都沒說…這是我有生以來參加的唯一一次無聲的歡送會,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歡送會,是我永生難忘的歡送會!我相信這種無聲的歡送會在世界上也是絕無僅有的,空前絕後的。說實在,我今天寫到這裏,還熱淚盈眶…

校長要回北京去了,我們無法為他開個真正的歡送會,但總該有點表示吧。幾乎我們低溫教研室的每個老師都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如何表達我們的心意,有的老師提議送棵塑料做的黃山鬆,因為黃山鬆是安徽的象征。既然送黃山鬆,那總得寫幾個字吧。夏健生老師提議,就用陳老總那首詩: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陳毅同誌生前寫的這首詩,生動地概括了他傲霜鬥雪、倔強崢嶸的戰鬥一生,用來送給管校長正合適,並且即使上麵來追查,也挑不到毛病。後來上麵還真來追查了,問我們為什麽送給管校長黃山鬆,我們回答,黃山鬆是我們安徽的象征,我們不送黃山鬆,送什麽?上麵也無話可說。

因為我的毛筆字還拿得出手,陳老總那首黃山鬆的詩是我抄寫的。但是就是這麽一點小小的禮物,我們也無法在管校長回北京前送給他,因為管先生當時的一切行動必須聽從國家安全部安排,已無個人行動自由。這盆黃山鬆後來是由我專程送到北京,送到管先生家裏的。沒想到,這竟成為我與管校長的最後一麵……


在上圖的人行道上,學生擺了兩張桌子,征集大家的簽名,準備送給管校長作紀念

四、“管校長,你別走!”4

在管惟炎先生離開科大的前幾天,我親眼看到科大學生在管先生的宿舍門上貼了一張字條:“請同學們不要打擾管校長,讓他好好休息。”——因為很多學生絡繹不絕來找管先生簽名。有的學生說:“管校長,本來畢業證書是校長簽名,今後我拿不到你簽名的畢業證書了,請你在我的學生證上簽個名吧!”有的沒帶學生證,就請管校長在書上或筆記本上簽名。管校長來者不拒,一一給學生簽名,一律寫了“努力讀書,報國有門”八個字。有的學生看到前去找管校長簽名的同學實在太多,擔心管校長太辛苦,於是,出現了前麵說的那張條子。

我還親眼看到,在校園裏正對著物理樓的馬路上,就在我拍的上麵那張照片中,馬路左側,在停著的汽車稍前麵一點,學生擺了兩張桌子,征集大家的簽名,準備送給管校長作紀念。

管校長要走了,管校長要回北京去了。我們低溫教研室的老師都是管校長的學生,如今,我們的“老師”將含冤回北京,我們當“學生”的想送送他,但是送不成。因為管校長的一切行動都得聽安全部安排,幾乎失去了人身自由。他走得很秘密。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怕群眾?!                   

管先生離開合肥的那一天,科大上千學生,打著“管校長,您別走!”的橫幅,到合肥火車站去送行,但送了個空。原來,上麵早就料到學生會到合肥火車站為管校長送行,所以,先用小車把管校長送到蚌埠,讓管校長在蚌埠上火車!科大學生在合肥火車站送了個空。

“你們回去吧,學校已派車子來接你們回去。”

“我們不坐學校的汽車,我們走回學校去。”

“不許遊行!”

“我們走人行道,隻唱歌,不喊口號,不是遊行!” 上千名科大學生,一路上唱著國際歌,唱著科大校歌,

浩浩蕩蕩從合肥火車站出發,走回學校,唱回學校,走了十多裏,唱了十多裏,又一次唱著悲壯的校歌……

管校長走了,這是科大的巨大損失,也是對科大的巨大打擊。

管校長離開合肥了,但是,事態的發展並未結束。上麵還擔心學生到北京火車站去迎接管校長——因為,管校長同時兼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北京研究生院”院長。因此,在蚌埠,他們不讓管校長乘合肥到北京的火車,而是乘南京到北京的火車——我們的安全部對付學生,步步都是高招。

不出所料,科大北京研究生院的研究生們,果真去北京火車站迎接管校長。結果,接了個空。有的北京學生,接不到管校長,急得在幾個車廂來回轉,到處找管校長,不幸以擾亂公共秩序罪被抓。不過,也有一個機靈的學生,在北京車站找了個熟人,走了“後門”,給管校長送了一束鮮花。這束鮮花代表了科大師生的心願!

既然上麵會料到科大有大批學生送和接管校長,說明上麵也知道管校長深受科大學生愛戴,但是,偏要把深受科大學生愛戴的管校長撤職調走,真不知是何居心。

雖然管校長走得很神秘,科大隻有黨委副書記王學寶一個人送他到蚌埠。但是,事後管校長也知道了,有數千科大學生送他和接他。世上有哪位下台校長有這麽多學生送和接?我敢斷言,一位下台校長有這麽多學生送和接,古今中外都是空前絕後的——管校長又創造了一個空前絕後。

在科大人心目中,管校長永遠是科大校長,他決不是失敗者,他是人們心中的英雄!——管校長,人生有這麽一次也值了!

五、對自由化的思考

1987年1月,中國科大的校長和常務副校長因為“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中箭落馬。改革開放前,常用“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名把人置於死地;而改革開放後,“資產階級自由化”使不少人遭了殃。因此,我不能不思考什麽是“資產階級自由化”呢?通過網上搜索“資產階級自由化”,百度是這樣描述:

“自由化的實質是反對和否定四項基本原則,主張全盤西化,走資本主義道路。因此,自由化本身就是資產階級的,不可能有什麽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的自由化。自由化是在政治上要求絕對自由。事實上絕對自由是沒有的。任何自由都是有條件的,受約束的。馬克思主義認為,自由是人們對必然的認識,隻有當人們掌握了事物的客觀規律的時候,才有自由可言。在政治上人們的自由,一定要受法律、紀律和道德規範的約束。否則,就會妨礙和侵犯別人的自由,一旦同四項基本原則對立起來,那就把自己完全置於資產階級的立場上了”。

我是學自然科學的,對社會科學一竅不通。看了上述對“自由化”的定義,我有幾點想不通。

"自由化”前為何要冠以“資產階級”的修飾詞?  1987年反的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我一直誤以為還有“無產階級自由化”,就像市場經濟那樣,有“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之分。但從目前存有的理論文章和資料分析,凡是自由化必是資產階級的,世上沒有無產階級自由化。既然自由化本身就是資產階級的,沒有什麽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的自由化,那為什麽在自由化前麵還要加上“資產階級”的修飾詞?完全沒有必要在自由化前麵再加上“資產階級”的定語,簡單的叫自由化不就行了嗎?自由化是在政治上要求絕對自由嗎?自由是每一個社會成員與生俱來的權利,既沒有資產階級自由、無產階級自由之分,也沒有資本主義自由、社會主義自由之分。

美國在1776年製訂的《獨立宣言》指出:“人人生而平等,他們都從他們的造物主那邊被賦予了某些不可轉讓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11789 年,法國大革命的《人權宣言》第一條明確宣布:“在權利方麵,人們生來是而且始終是自由平等的。”第四條進一步解釋:“自由就是指有權從事一切無害於他人的行為。因此,個人的自然權利的行使隻以保證社會上其他成員能享有同樣權利為限製。此等限製僅得由法律規定之。”1法國啟蒙學者孟德斯鳩在他的名著《論法的精神》裏談到“政治自由不是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1,在一個有法律的社會裏,自由僅僅是:“一個人能夠做他應該做的事情,而不被強迫去做他不應該做的事情。”“自由是做法律所許可的一切事情的權利;如果一個公民能夠去做法律所禁止的事情,他就不再有自由了,因為其他的人也同樣會有這個權利。”5                   

在上述這些經典式的定義中,我們可以了解到,自由是指人們可以做一切不損害他人利益的事,它們以別人也享有同樣的權利為前提;自由是人與生俱來的自然權利;如何實現這種權利,如何界定自由的界限,由法律加以規定。所以,百度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定義中,認為“自由化是在政治上要求絕對自由”,純屬無中生有,是找不到可批判自由化的東西而隨便編造的。

難道無產階級革命家不追求自由?《馬賽曲》裏的“不自由,毋寧死”。裴多斐的著名詩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等等,既代表了資產階級為爭取自由而戰的堅強決心,也反映了人民群眾反封建專製主義的戰鬥精神。因為爭取自由,實現自由,不僅符合於資產階級的利益,也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所以,自由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人類共同的需求、共同的價值理念、共同的奮鬥目標。一切先進的思想家無不推崇自由、宣揚自由。以共產主義理想為奮鬥目標的革命者,包括馬克思、恩格斯,我相信他們肯定也是推崇自由、宣揚自由的。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裏有一句名言:“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顯然,馬克思十分強調個人的自由發展而且將個人的自由發展和一切人自由發展統一起來。從語義上看,個人的自由發展是條件,一切人的自由發展是最終目的。自由是馬克思主義最核心的價值觀。

自由決不是資產階級的專利,而是人類早已公認的對美好社會的追求的最重要內容之一,不僅資產階級政治家追求自由,無產階級政治家也同樣追求自由! 沒有自由思想、獨立人格的社會,培養不出引領世界潮流的巨人,永遠無法站在創新發展的前沿。所以,百度對於自由化的定義中,把自由化全部拱手讓給資產階級,是完全錯誤的!我們不該為中國的自由化而奮鬥嗎?自由是馬克思主義最核心的價值觀,我們共產黨人就應當把爭取自由、實現自由化作為畢生的奮鬥目標。

在中國革命的曆史上,毛澤東也曾在民主革命時期高舉自由的旗幟。他一再向國民黨政府提出應當允許人民有言論、結社、集會、出版等自由,號召全黨努力“實現中國自由解放的前途”,“一定要爭取民主和自由”,“為獨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國而奮鬥”,建立一個“政治上自由和經濟上繁榮的中國”。在《論聯合政府》和《兩個中國的命運》中他都強調中國共產黨要為建設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富強的新中國而奮鬥,並且明確地表示,未來的新民主主義製度將“保障廣大人民能夠自由發展其在共同生活中的個性。”然而,在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並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後他卻再也不提“自由”“個性”這些概念了。為什麽呢?十分明顯的事實是:在民主革命期間,革命的對象是蔣介石的封建專製的獨裁政權,當然非借重自由、民主、個性這些口號不可。

 在毛澤東的思想裏,自由民主隻是為推翻國民黨反動政府所采取的一種手段一個號召民眾、爭取民眾的口號。他沒有認識到自由民主不僅是民主革命的呼求,而且也是社會主義建設者必須努力爭取和實現的目標,所以,一旦奪取了政權,這些便棄之若敝屣。對自由的認識不到位是建國以後自由被冷落的認識根源,但更重要的還在於製度性的根源。由於建國後沒有把民主革命進行到底,沒有鏟除封建專製主義,便匆匆忙忙地轉入社會主義革命,把資本主義當作革命的對象,致使建國前便已在共產黨內部產生的專製主義,獲得了蓬勃發展的機會,形成了社會主義其名而專製主義其實的一整套製度。

自由是反封建、反專製的利器,當革命者自身轉化為專製主義的物質載體時,他們怎麽能容納旨在消滅封建專製的自由理念,怎能允許人民群眾保有自由民主的權利呢?這便是毛澤東拋棄自由和毛後時代“反自由化”的實質所在。

在我們向社會主義道路進軍的途中,應該看到專製主義尚未完全肅清。肅清專製主義是一個必須跨越的階段,而在肅清專製主義的鬥爭中,自由民主是最強大最有力的武器。自由化的進程,就是肅清專製主義的進程,也是奔向社會主義的進程。我們要提倡、推進自由化,而不是反對、壓製自由化,不但經濟需要自由化,政治、文化、社會諸領域也需要自由化真正做到言論自由、學術自由、新聞自由和出版自由。

 陸定一堅決不讚成“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提法6,提出要允許藝術和科學領域“有獨立思考的自由,有辯論的自由,有創作和批判的自由,有發表自己意見、堅持自己意見和保留自己意見的自由”,認為“自由、民主、平等、博愛,是人類的宿求,是每個人終生追求的理想和目標。”2

 

1 http://yzruan.blogchina.com/633425977.html#article

2】《憶管惟炎教授》
http://hi.baidu.com/zhdustc/blog/item/6479cbfec98063315d600856.html

3 http://yzruan.blogchina.com/893217840.html

4 http://yzruan.bokee.com/505374048.html

5 杜光:為“自由化”正名

6 陸德:陸定一晚年的幾個反思

(本文經再次重審。本人申明,我是學自然科學的,不是學社會科學的,若有錯誤之處,歡迎批評指正,但請不要給我扣上宣揚資本主義自由化的帽子。)       

《科大瞬間》文學城編輯部
許讚華 803 | 陶李 8112
劉揚 815 | 黃劍輝 815
滕春暉 8111 | 陳錦雄812 | 餘明強 9115
陳風雷 786 | 沈濤 822 | Jay Sun 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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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華府采菊人 回複 悄悄話 黃東霖教授的”現身說法“, 不就是告訴大家:”共產黨不會不搞運動的啊, 小心一不小心就會中招,後悔莫及的“。
科大瞬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Rosaline' 的評論 :

文章各有側重,你沒看到不等於沒寫。這篇是專門講八七運動。
大號螞蟻 回複 悄悄話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俄國,土耳其,日本的西化都是以軍隊引領的,或者至少是做主力參與的。北洋軍還算是正規編練過,西方教官。但是也沒有達到領社會先河的要求。黃埔軍是速成班,蘇聯教練,就更差了不少。中共軍根本就是土八路。最強的部分就是收編的滿洲軍,日本編練的。但是中上層自然不可能用這些人。當然軍隊現代化為前導也隻能速成不能長效,而且容易軍國主義化。
中國的西化的領導者,無非是一些做題家和走私販。兩者在武力上政治上都是軟弱無能的。甚至做題家還不如走私犯有真正的影響力。做題家作為候補幹部,走得還是忽悠光緒的上層路線。說不好聽的就是找借口搶班奪權,並不會從根本上改變體製。因為官僚讀書人本來就是大一統皇帝製的最大受益人和支持者。反之走私犯才是西方商貿自由主義的雛形。官方之流,不過是重複戊戌六君子的老套。就如改革開放是二次業務運動,特區就是新租借。
之所以中國曆史總是循環。就是因為中國沒有曆史隻有曆史故事。
Rosaline 回複 悄悄話 就是不敢寫89:)
林向田 回複 悄悄話 “八九年的事情如果也能用管校長的“絕招” 加“冷處理”,也許結果會不一樣”- 恰恰相反,李鵬一夥就是要激怒學生(4.26社論),把趙紫陽趕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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